天下着大雨,又怕这两个犯人跑了,西门庆庆便在潘金莲家凑合了一宿。
清晨,西门庆庆刚起,她的仆人玳安便寻了过来。
玳安一见西门庆庆便涕泗横流,膝行而来,哭号道:“总算是找到官人了,娘子一直担忧官人。”
他口中的娘子便是西门庆的正妻陈氏,这陈氏原是西门庆的青梅竹马,知晓西门庆的真实性别,便提出要与他做一对假夫妻。陈氏自小体弱多病,不能行房,也不能生育,平日只爱读书写词,不爱男女之事。两人一拍即合,西门庆娶了陈氏,两人素日情同姐妹,十分和睦。
西门庆庆知晓陈氏是怕自己不小心泄露了真身,这才担忧一晚。
她对玳安道:“我无事,只是被雨淋了,你回去替我取一套衣衫来,我要去官府。”
玳安忙应下,可他还没忙着走,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武松几人,低声道:“官人可被……”
玳安是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奴仆,也是府里少数几个知晓她真实性别的。
西门庆庆摇了摇头。
玳安:“我听说武二郎要杀官人?”
西门庆庆:“这是误会。”
玳安低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官人要小心才是。”
说罢,他扬声道:“官人,小的这就去。”
说罢,他就麻溜跑了。
等西门庆庆换好玳安带来的衣物,他们几人便一同见官。
因为有西门庆庆言说此事来龙去脉,在场两人又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况且也有不少人看到了武松追杀西门庆的场面,知县便将案宗整理好,交由上一级知州处理。
知县只能判处杖刑以下,涉及到徒刑以上的重大案件要交由知州处理。
待知州处理完后,还要交由提刑司,由提刑官进行审核。
西门庆庆这几日一直在为此案奔波,连家也没回。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府里的夫人、小妾!
……
西门庆庆带着武松和王婆二人前往提刑院,这本没潘金莲的事,可她偏偏也要跟来。
到了提刑院,西门庆庆才又想起西门庆的一些事情。
西门庆虽然名声风流,却是个善于经营的,不仅将家业经营的有声有色,家中钱财无数,还专门往上钻营,通过高俅的管家认识了高衙内,进而巴结上高俅,又通过高俅这高枝儿拜访了蔡丞相,还在蔡丞相过寿的时候送了不少好礼,哄得蔡丞相认他当了干儿子。
蔡京得陛下恩宠,赏了他几张空名诰身札付,蔡京便填了西门庆的名字,让他当了金吾卫副千户之职,在本处提刑所理刑。
西门庆庆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个时代州县的死刑犯一般需要提刑官的核准,提刑官也有监察官吏、审问案件、追查渎职、平反冤狱的职责,虽然西门庆走后门来的这个职位是捞钱用的,但不得不说,这个职位所负责的职责刚好是西门庆庆感兴趣的。
西门庆庆一进门,提刑院内的夏提邢和贺千户便笑着应了上来,简单问了两句,便将那二人上了枷,准备处以流刑。
两人办事如此利落,可见往日收了西门庆不少好处。
等事了后,两人拉着西门庆庆说笑,要他好好尝尝他们新得的好茶。
在煮茶的时候,两人谈起发生在渭州的一起案子。
“据说渭州经略府的一个提辖当街打死了一个人,而后扬长离去,无人敢拦,眼下捉拿他的榜已经发往各州,可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捉到人。”
西门庆庆原本正看着茶水发呆,听闻有悬案立刻精神抖索,“榜在何处?可否给我一观?”
两人在桌子上找了找,提给她。
西门庆庆低头一看,略掉前面一长串的上下行文的开头,念道:“……捕捉打死郑屠犯人鲁达……”
西门庆庆摇头道:“此案必有内情。”
夏提刑和贺千户都望着她。
西门庆庆开口道:“鲁达原是经略府提辖,自是吃喝不愁,若是事出有因,何必出手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那郑屠也不过是个屠户,想必也不敢主动招惹鲁达……”
她微微一笑,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击几下,饶有兴致道:“两人究竟有何龌龊呢?”
贺千户不信,“像他们这等粗人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做不出来?可见朝廷重文抑武的做法是对的,要不然这些武人也不知道会把朝廷搞得怎么乌烟瘴气呢。”
西门庆庆心中呵了一声:可你们这些文人也没给朝廷带来什么好啊!半斤八两,谁有脸说谁啊!
西门庆庆将榜一折,塞进袖子里,随口道:“这张榜纸我先拿着,说不定我运气好,指不定就在哪儿逮着这人了。”
提刑院两人笑着打趣两句,便送西门庆庆离开。
……
西门庆庆在离开前重新去见了王婆和武松一面,分别给两人带了些吃食和衣物,还帮他们打点好了押送他们的管押送的公差。
王婆简直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西门庆庆道:“我只是要让你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又不是要故意折磨你,况且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唉,眼下这世道,若是不打点他们,这一路上你恐怕会受不少罪。”
“你无儿无女,我便先替你准备妥当了。”
王婆愣了半晌,才道:“大官人你真是个好人。”
西门庆庆一听这话,连忙往后跳了一步,“王干娘,快别给我发好人卡了!”
王婆看了她一会儿,欲言又止,却没说下去。
西门庆庆去另一个牢房看武松。
武松一脸愧色道:“我武松堂堂七尺男儿却不如官人。”
西门庆庆:“……喂,你别提身高咱们还能好好说话!”
武松一愣,“我并无此意……多谢官人。”
西门庆庆:“谢我做什么?还不是我把你送进来的。”
武松左右看看,低声道:“我觉得官人做得对,我空有一身武力,却总是用错了地方,我是该醒醒脑子了。”
西门庆庆双手合十,盈盈一笑:“阿弥陀佛,施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武松盯着她的眉眼,笑了笑:“我之前已经给宋大哥去了信……”
西门庆庆截住他的话:“那你可要保证他可别犯过什么案子。”
她掸了掸衣袖,淡淡道:“我可是名侦探西门庆庆,如果让我知道他是逃跑的犯人,我可不会留一点情面,定要将他抓捕归案。”
侦探是啥?不过,抓捕归案?
武松的后脑勺一凉。
他认识的大多英雄好汉大概都不清白,唉,可能在西门官人眼中这些人也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吧。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尴尬。
武松讪笑一声,喃喃:“官人与我是不一样的……”
他垂下脑袋,有些消沉,又希冀道:“希望以后我能有为官人办事的机会。”
西门庆庆端详他良久,叹气道:“我有一句话要忠告你。”
武松一脸期待。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武松:“……”
他整张脸垮掉:“哦。”
西门庆庆无奈道:“长点脑子,别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
武松:“……”
在西门庆的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还有,别动不动就热血上脑要杀人。”
西门庆庆:“杀人不过是手起刀落,可杀人之后便没有后悔药给你,人死也不能复生。”
她洁白的双手按在牢狱的栏杆上,深深注视着他,“一旦开了这个头,你就会不可避免的堕落下去,走上山贼土匪的路子。”
“一日为贼,终身不安。从此以后你就会活在不断杀人越货,不断被官府围剿的环境里,再也没有安生日子了。”
她认真警告他:“堕落下去容易,可要想再爬起来,那就难了。”
武松轻声道:“官人所说,武松都记在心上了。”
他的手按在了西门庆庆之前抓住的位置,上面还带着她的温度。
……
要逃避的现实总要面对,要逃避的人也总会出现在眼下,比如,西门庆后院的那些妻妾,再比如,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祂还是顶着一张潘金莲的美艳面庞,光是站在提刑院门口等她,就勾的来来回回的行人不住扭头看祂。
西门庆庆脚尖一转,径直从潘金莲身前经过。
潘金莲低笑一声,跟在她身后,柔声道:“官人莫不是这么快就忘了奴家?”
西门庆庆假装没听见。
潘金莲挡在她面前。
西门庆庆故作惊喜道:“咦?你在这里啊,我都没看到!”
潘金莲:“……”
你能表演的更假一点吗?
祂含笑道:“我可以让官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潘金莲的手指搭在衣领处,轻轻勾了勾。
西门庆庆两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喂喂喂!你想被和谐是不是!审查员的眼睛可在看着你呢!我这个全年龄向主角才不受你诱惑!”
潘金莲“噗嗤”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个子虽小,心眼儿挺活。”
西门庆庆:“……”
我顶你个肺哟!
祂张开双臂:“带我回家吧。”
“唉,你还真是缠上我了。”西门庆庆哀叹一声,只好带着这个讨债鬼回家。
西门庆家产丰厚,家中奴仆成群。
她刚进门,就有小厮婢女前来伺候,几乎各个都生的貌美,再不济也至少是清秀。
她可算是知道西门庆那风流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西门庆庆坐在椅子上,呷了一口茶,就有个小婢来传话,说是她的正经夫人要见她。
西门庆庆扯了扯衣领,深吸一口气,进了后院。
这位夫人见她的地方是夫人自己的书房。
书房门口有个婢女替西门庆庆打起帘子,西门庆庆低头迈入,再一抬头就见他的夫人陈氏正手执书卷立在窗前,光线在陈氏的身后扭曲成斑斓的色彩。
西门庆庆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陈氏却在此时抬起头,她神情冷淡,带着一股书卷气。
“官人。”她轻声唤西门庆庆。
西门庆庆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你找我是因为何事?”
陈氏:“我听闻官人准备纳武大郎之妻潘氏为妾。”
西门庆庆猛地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那种不是人的神秘生物白给她都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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