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光和七年五月,距离闹得天下浩浩荡荡的黄巾之乱只过去了不到两个月,而两个月前,还蒙在汉室脸上的那层遮羞布被太平道扯了个干干净净,张角打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借着百姓对宗教的拥护,起兵造反。

    天下十三州中,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都没能摆脱战火的屠戮,四月,朱儁军被击退,皇甫嵩与他在长社防守,反被围城,当此时,汉军大乱,却是有些惶惶然了。

    黄巾军虽然都是百姓,可是若论起烧杀抢掠较军队更为不如,一时间,流民四起,之前还勉强维持着和平的天下陷入了动荡之中。

    徐妧就是这场动乱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倒霉鬼,她刚刚从一堆死尸中把自己扒拉出来,看着头上昏黄的天空大口大口的喘气,这具身体的体质实在是太差了,一个十几岁还生着重病的小姑娘,是乱世中第一个被淘汰掉的。

    而徐妧,则借用了这具身体,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不到半天,还没等到对这个世界有一个基本的了解,一双手便颤颤巍巍地在她脖子上收拢了,死亡突如其来,好在想让她死的人百般纠结,让她死里逃生。

    七八岁年纪的小男孩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抽噎声断断续续,徐妧花费了一点儿时间从小男孩口中得知,这原本是幸福的一家,徐父在颍川郡的颍阴花钱捐了一个小官,并不惹人注目,平时工作也算兢兢业业,家中有一位夫人,两个孩子,和几个仆役,生活顺遂平安。

    可谁料到黄巾军突然发难,徐父当机立断决定离开颍川,到西边的益州去避避风头,可是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皇甫嵩跟朱儁就被困在了长社,颍阴距离长社并不算远,这让徐家的队伍遭到了劫掠,几个仆役被杀,徐父徐母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地躲了过去,混在流民的队伍中向着南边流徙。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再加上体弱,很快就生了重病,无法继续前进,她长得细皮嫩肉,竟有些人动了吃人的念头——流民缺衣少食,在饥饿和恐惧的作用下,这些人的疯狂很快就会被激发出来。

    这年头生了重病基本结局就是等死,徐母抱着女儿痛哭一场,想要亲手送女儿上路,徐妧不关心这对夫妻的想法,也不关心他们如何让她死,小男孩哭的伤心,徐妧有些头痛,她用了点儿心思让徐父徐母带着小男孩跟着流民走了,自己留了下来。

    这并不是徐妧第一次见到战场,也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乱世,但是用这种身份还是第一次,她终于喘匀了气,确认周围一时半刻不会出现人之后,这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记得之前的身份设定不是这个来着。”

    “总局数据库出现故障,目标投放地点错误,身份错误,警告,有不明物体进入目标所在世界,警告,有不明物体进入目标所在世界——”系统软软糯糯的声音戛然而止,不需要她再继续警告,因为徐妧已经看到了,一颗流星正在从天而降。

    徐妧一边想着光和七年似乎没有记载天降陨石的记录,一边调动这具身体最后的力气拔腿就跑,那颗流星正在向着她这个方向降落。

    她最终没能逃脱陨石的撞击,飞速降落的火团一瞬间就将徐妧吞噬干净,顺带着将那一片土地砸出了天坑,巨响向着周围扩散,一时间,更是让人不敢接近。

    “数据出现偏差......正在校准——数据校准成功,导入目标,目标导入成功,地理模块导入成功,身份信息核验成功,转移开始——出现目标外人物,任务等级提升,任务结束后,请提交一万字报告,转移结束,任务开始。”

    系统的声音平缓而毫无感情,徐妧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坐在了一辆牛车上,牛车上坐着一位妇人和一个少年,这户人家也姓徐,家庭构成和之前那一户人家一样,徐妧猜测这可能就是系统出现错误的原因之一。

    徐妧和母亲以及弟弟徐福待在牛车里,这一路上,处处都能够听见外面的哀嚎声,她安安静静地坐着,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惶然之情,徐母拍拍她的手,小声道:“别怕,只要离开中原,暂时就安全了。”

    徐妧点点头,却又轻轻摇头,“母亲,现在的天下,哪里太平呢?颍川乃是世家聚集之地,便是黄巾来犯,也不会太过分,可是如今我们离了颍川,外面可就没有这般顾忌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你父亲在益州有故旧,过去了也可以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如今黄巾看似势大,却也不过是短命之相,且瞧着,不过三月,黄巾必然事败。”徐母微微眯起眼睛,“这一路上就打起些精神来,过去了这个坎,来日也便无忧了。”

    徐福握紧了手边的长剑,他今年不过十五岁,眉目间还有些稚嫩,但他一脸坚韧地道:“母亲和阿姊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徐母和徐妧都笑起来,驱散了车中的低垂之气。

    他们也是往益州去,虽然益州也有黄巾军,但是势头比中原这边要好上不少,再加上益州天险,去那边的确要比留守在颍川好,徐妧闭上眼睛计算了一下地点,发现那颗陨石坠落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们这一天晚上停驻的地方。

    徐妧对天降流星很感兴趣,她隶属于昆仑总局的行动组,负责回到历史各个节点上收集当时的农耕,水利等文化,偶尔遇到乱世,基本就是安静地苟起来,安安稳稳地过上一生,之后回到总局,天降流星这种事情在总局的档案中也算是稀少。

    她在系统提供的意识笔记上添上了一笔——东汉光和七年,五月十八,天降流星,位置在颍川郡长社县(今河南许昌长葛东百里),正史并未收录。

    系统在她的意识中冒了个头,“阿妧,生命最要紧,我会立刻弄清楚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物是谁的,另外一个任务者还在查询中,应该能够很快找到她。”

    “不着急,唐蘅的性子最稳,又是副组长,她如果比我早到,现在应该会很安全,主要还是先查明那个目标外人物。”徐妧合上笔记,揉了一把系统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脸红着回去继续查数据了,徐妧靠在车壁上打了个哈欠,她在工作之前就是一个十足的废柴,跑八百米气喘,跑一千米扑街的那种,谁想到毕业之后被自家老爹坑进了昆仑总局,莫名其妙地就开始执行任务,多次痛不欲生后,居然也混到了组长的位置,而且这一次任务之后,她可能会成为总局的下一任局长。

    徐妧想的很好,但是现实总是无比残酷的,她同弟弟徐福借了剑,趁着夜色深沉,偷偷跑到了陨石降落的地方,这个时代的天空没有雾霾的笼罩,月光和星光洒在道路上,让徐妧前进得毫无阻碍。

    巨大的陨石上面布满了裂纹,徐妧试着轻轻碰了碰,咔嚓一声脆响后,陨石彻底崩裂成无数块细小碎片,她捡了一片装起来,然后在陨石周边搜索——直到她掀起了一块半人高的碎片,发现下面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分英俊,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着玄衣纁裳,腰间挂着一颗十分漂亮的珠子,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这个地点的人,徐妧的目光在那颗珠子上停留了很久,她伸出手,小心地在男人鼻下谈了谈,发现这个人还有着浅浅的呼吸。

    “我总觉得这可能是个大麻烦。”徐妧看着男人说,她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把这个人带回去。

    系统扫描了这个男人,“阿妧,这就是目标外人物,还不能确定具体身份,但是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我们得把他带回去。”

    “呵,我就知道,做苦力的活计都是我的。”徐妧抱怨了一句,拿着剑开始刨坑,男人被砸的很结实,结实到徐妧不得不辛辛苦苦挖了两个时辰,这才把人刨出来,并且把坑填上,她拖着男人溜回了自家的牛车,徐福在那里等她很久了。

    “阿姊,你到底去做什么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看到自家姐姐向他勾勾手,徐福往前走了几步,徐妧将男人扔进他怀里,靠着一旁的山石长出一口气,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徐福也不由得一个踉跄。

    “这个人的身份地位想来不同寻常,带上他,说不定之后会很有用。”

    徐福叹了口气,他从小就不太清楚自己这个姐姐每天都在想什么,不是撺掇他改名,就是让他去学剑,前者有违天地君亲师,后者倒是勉强能够接受,不过这几天,可能是经受了乱世的洗礼,自家姐姐正常了许多,终于不再每天说些有的没的了,可是今天,简直是本性难移。

    徐妧知道徐福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历史上,徐福是没有姐姐的,而且黄巾之乱的时候,这家伙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第一次出现在历史上,是在中平六年,所以,有一位穿越者添加了一个身份背景,想要在这个时代搞波大事。

    可惜那姑娘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她想要出门做生意,却忘了这个时代商人的身份低微,而徐家虽是寒门,却也不会允许自家女儿出去做生意,徐妧不知道系统是不是故意的——系统选中了徐福姐姐的身份,将穿越者挤了出去,送回了穿越者原本的时代。

    “......算了,带着吧,过几天你就知道为什么了。”徐妧拍拍弟弟的肩,疲惫感让她现在不想解释,“我知道咱们家只有两辆牛车,携带的粮食也不算多,但是就先带着他,等到他醒来之后再做打算可以吗?”

    这次远行,管事的是徐母,但是为了锻炼自己的一双儿女,她将权力交给了两个孩子,徐福看了看徐妧,又看了看手里的男人,一个古怪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阿姊,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徐福成功忽略了自家姐姐为什么半夜出门还带回来了一个男人,也忽略了为什么徐妧坚持要带上这个看起来的确不凡的男人。

    徐妧抽了抽嘴角,一巴掌拍在了徐福头上,“带着人进车里去,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来自阿姊的爱。”

    拳脚功夫不如徐妧,还经常被揍的徐.弟弟.福沮丧地低下头,扛着高大的男人进了车子。徐家两辆牛车,一辆载人,一辆装行李,徐福把男人带到了放行李的车上,自己准备也在这里将就一晚。

    徐家这一趟带上了全部的家当,徐父当年也是一位舞枪弄棒的好手,尤其喜欢收集刀,现下,那一排刀就大咧咧地挂在车壁上,在月下泛着寒光,男人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漂亮姑娘带着一股子匪气,手里拿着一把不长不短的刀子在他脸上比划,看到他醒了,甚至还对他微微一笑。

    “报上名来,别想着编造假名字,你的回答如果不和我的心意,这把刀可就不讲情面了,刚好我们的口粮也快要见底了。”徐妧将刀轻轻架在男子颈边,目光在那颗珠子上缓缓掠过。

    男人似乎哽了哽,他看了看徐妧,又看了看车壁上挂着的一排刀子,再看看坐在另一边生无可恋的徐福,似乎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是那么美好,他薄而锋利的唇微微扯出一线弧度。

    “秦国,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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