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宫中内侍

    欣赏了一番姑苏的雅致,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巷,性慧一行人方过林府来。

    林府座居南城,与西北城的眠花卧柳之处不同,南城所居者,非富即贵,姑苏的房舍建造皆循自然,一座座院舍挨得密密麻麻,错落有致,巷陌寂静无人,地面的青石板一尘不染。

    三人不快不慢的走着,后头忽有马匹疾踏之响,侧身稍待,楚元昭无意中转头,看清马上中年人的那张脸时,手心不自觉的颤了片刻。

    前面的马匹看不到影子了,楚元昭面无表情的说:“你一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性慧白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楚元昭愣了,白里透红的小脸陡然间血色全无,他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胸口微微起伏,因为愤怒,或是羞恼,他也分不太清了。

    楚元昭咬了咬嘴唇,不死心的问:“你要把我送走吗?你嫌我麻烦了,是不是?”

    拂柳吃惊的张大了嘴,这发展的势头貌似不太对吧,刚才还是父子情深似海的戏码,一盏茶的功夫,就变成痴心小师弟,冷心冷情大师兄?

    呸,你们不烦,我还嫌腻歪呢!

    拂柳抬头望天,诚心祈求,老天爷你若真的在天有灵,降个雷劈死两个活宝吧,夭寿。

    老天爷不负他的期望,平地一声雷,劈了个结结实实。

    雷声未至时,白衣男子伸手把少年揽入怀中,向前一步,然后,两个人,四只眼睛,好整以暇的注视着拂柳被天雷劈成了黑炭。

    拂柳……………………懵逼,茫然,傻眼,发生了什么,刚刚我好像被电了。

    等等,为什么雷劈的是我?

    拂柳欲哭无泪,老天爷你是不是眼瞎?你劈个人都能劈错?你还能干点啥?堂堂天道,要你何用?

    天道委屈:为什么骂我,我是无辜的、刚刚不是我出的手,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我劈谁就劈谁,我不要面子的吗!!!

    九天之上,罪魁祸首讪讪的捏了捏鼻子,白皙的面皮上一层淡淡的绯红,业务不熟练,劈错人了,下次我会注意的,算你倒霉吧!

    拂柳????????

    就在这刹那之间,上一刻晴空万里的高空,乌云密布,瓢泼大雨迎面而来,被猝不及防淋个落汤鸡的拂柳心塞。

    被一场大雨浇湿的拂柳看起来分外可怜,露出被雷劈成杂草的头发。

    楚元昭于心不忍,默默的移开了目光,厚道如性慧,笑眯眯的递过去一块巴掌大小的铜镜。

    “啊,啊,啊”,拂柳发出生不如死的惨叫,那叫一个凄凄惨惨。

    楚元昭用不赞同的小眼神,瞪了眼捧腹大笑的大师兄,在怀里取出一块素白的锦帕,欲要扮演德行兼备的君子。

    而头顶草窝的人,瘫坐于地,翘起二郎腿,昂首骂天,骂的那叫一个难听,泼妇(泼男)骂街的气场展现得淋漓尽致,活脱脱的天生反骨,浑不吝。

    天道如何能忍,反手就要令地底的蝼蚁,亲身领悟下何为天高地厚。

    摇着桃花扇的男子伸手拦住天道,含笑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是打人了?你也不想被扛着巨剑的疯子,天天拿你练手,捅着玩吧!”

    此届的天道诞生灵智未久,化形的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娃娃,五六岁的模样,不高兴的噘着嘴,嘟囔道:“关他们什么事,我堂堂天道,先天之灵,还会惧怕区区几个修者不成。”

    男子失笑,哄道:“是,是,是,小天自然是不怕的,咱只是不和他一般计较,咱是慈爱百姓。”

    天道眼眶都红了,委委屈屈的说:“你看,他还骂我。”

    男子眼珠转了转,水波潋滟,薄唇挑了个不怀好意的笑,笑道:“莫急,莫气,你看。”

    桃花扇中一道无形之务如电,在云海中翻滚汇集,凝聚成一道拇指粗细的闪电,蜿蜒而下,去势极快。

    此时,人间已恢复了风和日丽,地上坐着的拂柳想来是骂天太累,在打坐匀息。

    一道透明的闪电,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预料的,就这样结结实实砸在性慧主持的头上。

    楚元昭目瞪口呆……………………报应来得这么快,让人始料未及。

    拂柳:哈哈哈,痛快,干得好,老天爷哎,我谢谢您十八代天老子。‘

    性慧面沉似水,不阴不阳的冷笑两声。

    九重天之上,天道和桃花眼男子头皮发麻,双双遁了,凡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后有神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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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折腾这一番,林府的接应小厮总算苦哈哈的寻了过来,林府的下人调理的很有规矩,见了拂柳的爆炸头,权作没看见,恭恭敬敬请三人上了马车。

    林府门前车马众多,络绎不绝,林母率人迎了出来,在场有人不知小寒山寺,心中纳罕,议论纷纷,却无人在意林母身后两个面生的小子。

    性慧掀开帘子扫了眼,拍了拍少年的背,道:“只说几句话,愿意见就见,不愿意就不见。”

    楚元昭一直在打量林府景致,暗想原来林妹妹的家这样别致,重意趣,素雅天然,水石相映,和宫里的大气恢弘完全是两个风格。

    楚元昭收回目光,赌气说:“大师兄想让我见,才会让人来,我那个好皇姐也是,若是不想让我见,人就不会到林府了,大师兄都决定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性慧敲他一记,自打这破孩子苦修了三年,他的心就慈悲了,这可不是好习惯,教孩子,不能懈怠。

    楚元昭一言不发,垂下头,看着双手不说话。

    “噗呲”,拂柳笑出声,幸灾乐祸道:“我的爷,你也有今天,该,活该,让你平日不修,一物降一物。”

    性慧神色不善,睨了他一个冷眼,不咸不淡的说:“要不我把你变成白岑那样,多省事,脚踏实地的忘却俗事,一心修佛。”

    拂柳脸色一变,下了马车,对林母解释了一番,林母含笑带人去了,又命人带拂柳去洗漱,唯有两个小厮尽忠尽职守在马车外。

    性慧按了按眉心,最近的情况不太对,他和小妙远的情绪都不正常。

    他顿了顿,衡量着开口道:“阿昭,你早晚都要见你父皇的,找不到你的下落,韩家的军心必乱,你父皇派楚嫣出京,何尝不是借楚嫣执意妄为的名头,探寻你的下落,躲一时,总不能躲一世。”

    楚元昭眼眶微酸,马车内静得落针可闻,一刻钟之前马车外的喧嚣,仿佛远在天边。

    少年张开手,窸窸窣窣的握住大手,少年个子长得高,像抽了条的树叶,脸颊的婴儿肥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手却还带着一点肉嘟嘟的触感。

    “小的时候,宫人们对我说,父皇很喜欢我,除了太子哥哥,父皇最爱我,我信了。”

    楚元昭的口吻中有淡淡的哀伤,他说的很慢,仿佛一幕一幕的在记忆长河检索过往。

    “当我记事的时候,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父皇,我偷偷溜出景泉宫,到正德殿去找他,他抱着一个孩子,一旁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是柳妃,他抱着那个孩子逗他笑,后来,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楚元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一直都相信宫人们的话,我觉得父皇即使没有很爱我,也应该是有一点爱我的,我出了宫后,想过为母后报仇,想过回京,也想过和父皇敌对。”

    少年近乎哽咽的说道:“我没想到,他要了杀我,是真的要杀队我,我是他的儿子,还是嫡子,他居然要杀我。”

    少年回过身来,靠在青年人怀中,小声的哭了一会儿。

    青年僧人蹙眉看他,未曾言语,少年坐起来,自言自语的说:“我知道成大事不能优柔寡断,不能儿女情长,我也知道大师兄是个厉害人,大楚江山予您之手,您也不稀罕,但我不是大师兄这样的人,我只是寻常的人,我还没长大,我有血有肉,当然会难过。”

    少年明亮的眼中充满泪水,抓着青年僧人的衣袖,小声的哀求道:“大师兄,我可以听你的话,去见他,但你不要抛弃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母后没了,舅父不喜欢我,师父不在世了,大师兄,我只有你了,等我长大一点,我就不会是师兄的累赘了,待我大一些,我就不害怕了。”

    少年晶莹的泪大颗大颗的坠落,有一颗打在青年的手背上,烫的青年心间一悸,看着少年眼中不自知的哀求,缓缓点了点头。

    少年破涕为笑,整理了一番仪表,翻身下了马车,泰然自若的昂首向前走,两个内侍乖乖的跟在后头。

    性慧用锦帕擦手,左手微动,眼前凭空出现云朵翻滚的镜像。

    “在忙,长话短说。”对面那人言简意骇。

    “阿昭是怎么回事?”性慧更懒得绕圈子。

    对面的人沉默片刻,低声说:“情况有变,我脱不开身,阿昭就拜托你了,阿昭的成长极为关键,他绝不能长成喜怒不定,无情无义的君王,否则,风起于青萍之末。”

    性慧怒极反笑,被先斩后奏,喜当爹的滋味哦,实属开天辟地头一遭,还想再说两句,镜像画面已经消失了。

    此时的林府一处隐蔽的小院内,司礼监大总管王全安陪着笑,跪地叩首,毕恭毕敬的道:“殿下多年未见,风姿卓然。”

    这是王全安琢磨一番了最稳妥的话,要不然说啥,殿下你流落在外,过得好吗?还是殿下你流落民间,平安长大,没有缺胳膊缺腿的,真是太好了!

    嫡皇子是什么,那是整个天下最珍贵的皇子,大楚太、祖遗训,立嫡立长立贤,就是皇后废了,那和嫡皇子也没关系,人出生的时候,就是嫡皇子,再者还有个先怀珺太子的哥哥呢。

    这不是他的理论,这是当世大儒,太子太傅朱靖的原话,他老人家恨章柳相争,把他好好的宝贝学生弄没了,只要有人上书立太子,朱靖就会用这番话,把对方喷的狗血淋头,陛下略劝一句两句,朱靖哭天抹泪,缅怀他的好学生,怀珺太子,自个亲儿子,陛下怎会不疼,君臣二人当着百官朝臣的面泪眼汪汪。

    当然,帝王的心思,也就是演给瞎子看,百官心里明镜是的,但又能如何呢?再明白,也不敢说出来不是。

    王全安的态度也酝酿了好几天,论如何不过分谄媚,以及用中正的态度,表达出对五殿下的亲热。

    对此,楚元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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