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铎这话问的当然是在开玩笑, 半点没走心的那种纯开玩笑, 而晏承礼大概也是听出了他这没话找话的意思, 所以压根没想搭茬, 眼睛对着照片又看了一会儿就再次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钢琴上。
右手修长干净的手指在键盘小字一组的A上落定,左手指尖也轻轻搭着A大调的主三和弦, 然而却不知为何迟迟都没有摁下去,愣在那里像是在思索什么。
钢琴谱台上,已经被翻旧的舒伯特钢琴奏鸣曲琴谱静静地停留在第三乐章, 泛黄的书页中印满了各式各样复杂的音符和记号,还有一些手写的笔记。
“你想什么呢?”
苍铎一边问, 一边把自己搭在琴盖上的手肘挪开, 打开了琴盖放上了支架, 露出钢琴内部那些构造极其复杂的音槌和琴弦。
“没想什么。”晏承礼淡淡地回了一句之后就坐直了身子,对着琴谱漫不经心地弹了一串低沉缓慢的大调旋律出来。
音乐出来的那一瞬, 晏承礼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就因着这一串溶溶泄泄的音符和节奏而变得与先前截然不同, 那偌大的办公室好像也在不经意间变成了夜幕之下灯火辉煌的城市音乐厅。晏承礼就正坐在音乐厅的舞台中央, 熠熠生辉。
打开琴盖之后的琴声明显通透明亮了许多,甚至都盖过了不远处那黑胶唱片的声音,晏承礼半阖着眼,面无表情,修长浓密的睫毛无声地遮住了他满含心事的双眸。
“没想什么还能错这么多音?”苍铎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晏承礼刚刚所说的话,欹在钢琴旁边笑了笑,“从伯克利怎么毕的业,嗯?还尖子生呢, 你们教授也受得了你。”
“你有完没完。”
晏承礼咂了下嘴,索性不再弹了,直接将手搭在了自己大腿上。
不得不说,细看之下他身上这件深灰色的运动裤和面前这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还真是有那么一抠抠的格格不入。
“有完有完,”苍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晏大师您继续,您继续,我收声。”
晏承礼也没再开腔,回身面向钢琴正想要继续往下弹,结果不知为什么就又突然停住了动作,修长的手指突兀地停在升C和A的和弦上,细小的动作中却带着那溢于言表的犹豫不绝。
苍铎见状,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明显。
“我之前听你说……孙淼他们是在跟进楚益衡明年新剧的消息?”果不其然,晏承礼终于再一次放下了手,侧身看向苍铎,轻声问道。
“嗯,”苍铎一挑眉,点了点头,脸上泛起的那种“我就知道你忍不住”的笑意,像是已经等晏承礼提出这个问题等了很久了,“是啊对啊没错啊。”
“……”
“昨天还听小阮说楚益衡最近已经找到了剧中一个挺重要的女配角,你是忘了?”
“忘了。”
晏承礼对这种事情向来不加掩饰,但是在听到楚益衡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有些不自然。
但是很快就被他自己给熟练地掩盖过去了,眼睛紧紧地盯着琴谱,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晏承礼的这一切的反应却终究没能逃得过苍铎的眼睛。
“再把照片拿过来我看一下。”
晏承礼朝着苍铎一伸手。
苍铎没犹豫,把刚刚的照片拿过来递给了晏承礼。
屏幕上的第一张照片,被男生抱在怀里面的栾鸢不知为何正抬着手,伸出食指来一脸激动地像是在指着远处的一个什么东西。
只可惜镜头并没有捕捉到。
“她这是在指什么呢……”晏承礼随口问了苍铎一句。
“先前听他们说……”苍铎用食指蹭了蹭下巴,拖了个长音,“好像是在指一张你的海报。”
“?”
“丽都国际大厦顶楼,先前挂了一张你给蒂罗希拍的广告,你想不起来了?”
“……”
晏承礼当然想不起来,不过也没必要特意说出来让苍铎知道。
“承礼,”苍铎看出晏承礼这时的表情有些不太对,于是服下身来对他轻声念叨了一句, “这事要帮不要帮……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我知道。”晏承礼淡淡应了句,表情中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疏离。
“还有至于楚……”苍铎吸了吸鼻子,稍稍靠近了晏承礼的身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把那个名字说完整,“别多想,会过去的。”
“嗯。”
*
“我当时怎么说的,啊?你来我办公室之后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说从你出了这间办公室之后做事就要处处小心也不要再进行任何没有意义的社交活动,就在家专心看剧本连门都给我少出,因为很快就要开机了,我是不是这么说的!啊?!”
此时此刻。
楚益衡的办公室相比起刚才晏承礼的办公室来讲,那简直是热闹得多了,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房盖子恨不得都要被他给吼的三百六十度翻个后空翻出来。
栾鸢站在旁边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自己哪句话若是再说不对就更给人点炮了
“对了,我那会儿说的时候乔满也在,乔满你说!你来说!我当时这些话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过了!”
“是是是,楚导演您确实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这件事情地严重性,是我们疏忽了,我是我们的过失。”乔满点头如捣蒜,生怕这楚导演的怒火再往上冒。
“那你觉得你现在的道歉能值几个钱!?”
楚导演眉头一皱,手里面紧紧的攥着他那个印着小槐花的玻璃茶杯。
栾鸢看的心里直紧张,生怕这楚导演一会儿气一上来就地给摔了。
栾鸢从小就怕人摔东西,所以如果她小时候要是犯了什么错误,栾鸢宁可家里人给她臭揍一顿都不愿意听老妈气的在厨房啪啪摔东西,那种感觉简直要比挨揍恐怖一万倍。
还费钱。
“我从云优在的时候就已经跟你们说了,这个配角很重要很重要,所以我绝对不允许你们在这期间出现半点会影响剧本的岔子!你有在听吗?你听了吗?!”
“……”
“……”
楚导演这无能狂怒声大概是顺着这办公室里并不怎么隔音的墙壁传到了外面,引得很多正在工作室里无所事事的工作人员都过来爬墙角偷听,栾鸢甚至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心想着这次丢人可算是丢大发了。
“你们御影的学生就是这么对待工作的吗?!啊?国内乃至国际上都属一流的影视大学,教出来的学生就是这样的工作态度?!你……”
楚益衡越说越激动,越激动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结果右手突然一松,原本还紧握着的杯子便脱手而出直接来了个完美的抛物线。
栾鸢见状吓得直接一个箭步冲过去,俯身一把就接住了即将要和地面来个成功会师的小槐花茶杯。
好险……
还是那句话,栾鸢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摔东西。
然而,下一秒。
滚烫的茶水顺着杯盖的缝隙直接流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撒了栾鸢一手,痛的她大喊一声,但手却依然死攥着茶杯没有让它掉下去。
“哎哎哎……!!”乔满当时被吓得赶紧帮忙去接,瞪大眼睛冲着栾鸢喊,“我靠祖宗,我说你虎啊你!用手去接,这里面是开水啊姐!开水!你以为你的手是混凝土砌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栾鸢吸了吸鼻子,手上传来的那股子钻心的疼痛感也让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我没事,我没事……”
“快点快点,叫王秘书进来帮着收拾一下!”楚导见状也赶紧走了过来,先前的愤怒也变成了满满的焦急 “去楼下火锅店借一些烫伤膏来敷,快些快些!”
“我没事楚导演,我……”
“你得了,别没事了,”楚导演啧了一声,“傻不傻啊,要用手去接,不知道烫吗!?”
“我……”
“让我看看烫成什么样子了!”
抛开别的东西不谈,单就这事来说,其实栾鸢感觉这个楚导演别看人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其实还是挺会关心人的,虽然嘴上依旧又凶又厉害,但是字里行间让人觉得心窝子还挺暖和。
只可惜这暖和也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秘书从楼下借来了烫伤膏敷好了之后,一切就又言归正传了。
不过好像这一次的楚导演语气和态度要比刚才稍稍好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栾鸢的手烫了从而在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丝丝愧疚感的缘故。
“栾鸢你听好……我现在不想管那个男的是谁,也不管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更不管你们今后是不是有联系,”楚导演边说边看了眼正拿着墩布擦拭地上水的王秘书,目光还不留痕迹地对着栾鸢红红的小手扫了一眼,“三天时间,栾鸢,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我也就只能忍三天。”
栾鸢是打心眼里觉得这楚导演可能真的是电视剧拍多了……随随便便一开口就是一大堆电视剧台词中常用的不规则排比句蹦出来,一句句直击你的内心和灵魂,像是想要用尽全力唤起你心中最后那一丝丝的良知那般用力。
栾鸢深知自己犯了大错,也理解楚导演现在这个气愤又焦急的状态,就是这排比句着实听得她有些许的尴尬,些许的无措,和些许的难受……
“三天之后,这事情如果还没有解决,那不好意思栾鸢……”楚导演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起了那两份先前已经签订好了的合同,在栾鸢和乔满的面前晃了晃,“这两份合同,到头来可能我们也就只能听个响了。”
这句话绝对不是什么威胁,更不是压迫,而是事实,栾鸢也并不委屈楚导演会这样说自己。
别看就只是这么随随便便的一张破照片,一旦要是真被人存下来留了根,那就等同于埋下了一颗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等到这部电视剧上映之后有了曝光度,剧中演员也有了一定的关注度的时候,炸.弹万一一响,轻则起点水花,重则……可能全剧组都要跟着一起遭殃。
一切都是未知数,全都要看那些拿着照片的狗仔们准备要怎么运营罢了。
而像楚导演这样性格的人,一定很讨厌这么被动吧。
栾鸢想。
*
其实栾鸢心中还是无比庆幸于这件事之后,她和乔满两个人居然还能活着从楚益衡的工作室里面走出来的,更庆幸于楚益衡只是说给她们三天时间,而并没有提到任何有关于违约金的事情。即使这三天时间对于手握几乎0资源0渠道的栾鸢来说几乎是于事无补。
别说是三天了,就算给个三年,栾鸢都没什么自信能找着让那些狗仔们删除照片的办法。
这角色算是丢定了,只希望到时候不要闹得太凶就好。
栾鸢坐在乔满的车里,手捂着额头,目光呆呆地看向窗外,任由水漫金山般的后悔与无奈将自己层层淹没。
其实有些时候栾鸢还是挺想不明白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连喝酒都是错,想不明白为什么随便几张小小的照片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更想不明白被雪藏了三年的自己为什么居然还能有狗仔跟。
太多太多的小问号一个个就这样汇聚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问号,直指一个最最根本的问题——栾鸢,你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当演员。
或许每一位御江影视学院的学生在本科入学的那天都曾经有这样深深地怀疑过自己。
因为学院的水准高,教学严,所以几乎每一位专业老师在收了新学生之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把自己的学生给一个个打击的体无完肤怀疑人生,以此来激励他们在今后的四年学习生涯中可以加倍努力,好好练功。
但栾鸢万万没想到,虽然自己现在已然毕业多年,可那种怀疑自己的感觉却像是个难缠的后遗症一样依然停留在她的心中,耍无赖似的不肯散去。
栾鸢捋了一下头发,将头轻轻靠在车窗上,却根本想不到什么能快速拚弃这一切的办法。
乔满坐在栾鸢的旁边轻轻咬了下嘴唇,而后缓缓开口:“要不,我一会儿回去跟久铭说一下……”
“不要,”都没等乔满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栾鸢就直接将他的话给打断了,“我一个外人都没往那边想过,你一个当姐的更不行。”
“可是这次它不一样啊姐姐,”乔满像是早就猜到栾鸢会这么说,满脸无奈地敲了下手中的方向盘,“久铭其实挺明事理的,所以如果要是咱们把始末经过和他说清楚,他一定会理解你,也会主动出来帮你澄清的。”
“合着明事理就得让咱欺负,明事理的招你惹你了……”栾鸢有气无力地跟乔满吐了个槽,“怪不得久铭总说你要是真火了他得跟你划清界限。”
“哎哎哎,过分了啊,”乔满敲了栾鸢一下,“我这是替你想辙呢,你个不识好歹的还反过来讽刺我?”
“就别往久铭身上想了,”栾鸢拒绝地摇摇头,“你弟好心过来接我,我不能以德报怨。乔满……你知道我的。”
“我就是因为太知道你所以我现在才会这么愁啊姑奶奶!”乔满头痛地扶额,像个急躁的老母亲,“你要真像是曹柠,洪瓀盈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亲妈恨不得都要给活活拖出来当自己垫背的主儿,那咱现在也不至于被动成这样子。”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听完这话,栾鸢情不自禁苦笑了一声。
“算了,”乔满摆摆手,“你也别多想了。最近这三天我也会帮你留意着的,你是我手下的艺人,我不会不管你。”
“嗯。”
栾鸢嘴上应着,但其实心里面也知道,到了这节骨眼上,既然乔满都能想到把自己的亲弟弟牵出来为自己正名,那也就侧面说明乔满能帮上的忙确实不多了。
乔满手下并不只有栾鸢一个艺人,有些艺人目前掌握的资源要比栾鸢好得多,栾鸢也并不指望乔满对自己有多特殊。
私交和工作二者分开,这是栾鸢和乔满早就已经达成的共识,也是成年人应该做到的最基本的原则。
这些栾鸢都知道。
*
不过如果非要说栾鸢从今天的这件事上学会了什么道理的话,那一定就是,人要多读书,多看报,多追新剧多睡觉……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爱干嘛干嘛,少出门就对了。
栾鸢是不信能有狗仔架着机器追到她家里面来东拍拍西拍拍的,如果要是真有,那抛开别的不说,栾鸢首先第一点就是非得先揪着这些人的脖领子好好问一问他们为什么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他妈的老娘居然还!是!不!火!
当然了,狗仔是不可能给栾鸢这种揪脖领子的机会的,这一点,栾鸢绝对相信。
回到家,栾鸢去洗了个澡之后就给自己开了瓶红酒,仰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
栾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翻些什么,从微博到抖音,从抖音到知乎,从知乎到朋友圈,又从朋友圈到微博,来来去去的也不知道是转了几个来回,转的那一瓶红酒眼看着都要见底,栾鸢的心情却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
晃动着手中那空空的高脚杯,双脚毫不客气地搭在自己前面的玻璃茶几上,怀里面抱着的那只邦尼兔玩具感觉都要被栾鸢的胳膊肘给勒的窒息了也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栾鸢已经苦闷到连起身去开个灯的心情都没有。
任由自己被黑暗吞没,好在窗帘没有拉上,皎洁如白练般的月光顺着那透明的玻璃照进来,与它一同进来的,还有楼下街道上时不时会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我习惯了没你的夜晚
凋落的玫瑰花瓣,上锁的日记里面
下雨的声音那么明显
我听不见,不见,不想听见
我不愿见你的面
我装作不会想念有你的从前」
……
栾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着躺着就突然想起来要哼这首歌的,可能是因为旋律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情,可能是闲得无聊,不过最有可能的还是因为这曲子是晏承礼本人谱的。
降b小调的主旋律,哀伤宛转得就像是今晚浓重如墨的漫漫长夜。
栾鸢又喝的有些迷糊了,一边哼着晏承礼的情歌,一边乱翻着自己的手机,忽然,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停留在了一串谜之号码上。
看格式应该是串电话号,只可惜没有备注,只有栾鸢自己在旁边备注了一个粉色的小爱心。
醉乎乎的栾鸢根本想不起这是谁的号。
或者根本就没有仔细想,二话不说就给拨了过去。
这种虎了吧超的事情若是放在清醒情况下的栾鸢身上那是万万不可能做出来的,从手机里面随便翻出一串手机号来都不问问是谁抬手就要打过去,纯属脑子有坑神经病么这不是。
不过清醒的栾鸢做不到,喝醉的栾鸢却勇敢地站了起来。
看看吧,此刻的她正迈着英姿飒爽地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我们走来,那无所畏惧的态度,那刨根问底的求知欲望,那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模范作风!
多么的振奋人心,多么的感人至深!
“喂?”
电话接通了。
“抱歉打扰了。”
滴滴滴。
电话挂断了。
栾鸢觉得自己像个活智障,铁憨憨。
坐在沙发上像个膨胀的仙人球一样对着刚刚被自己强行挂断的手机愣了半天,耳边连绵不绝的都是刚才电话那边传来的一声“喂”。
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过于有辨识度,所以让栾鸢这会儿想要强行骗一下自己都不行。
酒也瞬间酒醒了,从头到尾的醒了,再灌二十瓶烧刀子下去都能屹立不倒岿然不动的那种醒了。
晏……晏承……
即使是在脑海当中,栾鸢现在都不太敢把这个名字给想完全,怂的厉害。
怎么会是……
啊!
栾鸢一拍脑门,猛地想起来先前在晏承礼的演唱会那天的遭遇。
当时晏承礼在送给栾鸢一张票之后和她说过,因为是实名制购票,所以检票的时候需要栾鸢跟检票员报一个手机号。
而且最主要的是,栾鸢清楚地记得当时晏承礼还特意嘱咐了她一句说这号码不要乱拨,因为不是他的手机号。
现在栾鸢再一回想起来……嗯,好像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那味儿了。
真是晏承礼?
真是晏承礼!!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号码开头是139!
栾鸢“腾”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是看手榴弹一样的看着自己的手机。
她坚信晏承礼绝对不会打回来,但如果他一旦要是打!回!来!
那栾鸢下一秒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过年了。
*
不过天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就算真是有那也绝对轮不到栾鸢的头上。
反正栾鸢是这么想的。
所以既然轮不到,那么不如就自己争取到!有首诗里写得好,正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吉普,爱拼才会赢!
所以,借着这股酒劲,栾鸢决定跟晏承礼拼了。
【我想……谢谢你的门票 [心]】
发送。
嗯,血拼手段极其残忍。
*
不开玩笑,栾鸢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还不到两秒钟,她就已经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先前自己满心欢喜地答应了晏承礼自己一定不会乱拨这个号码,现在好了,乱拨了号码不说,挂了电话之后居然还堂而皇之地发了这么条短信过去……好像生怕晏承礼不知道刚才打骚扰电话过去的人是自己似的。
就说缺德不缺德!
但常言道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想再收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了。
就见栾鸢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地坐在沙发上,每隔两秒钟就要看一眼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心里面一边希望着晏承礼能够回复自己的消息,一边又祈祷着晏承礼能忙得看不到自己这条无聊的短信。
前后矛盾的小小愿望可愁坏了上帝,也烦坏了栾鸢她自己。
栾鸢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上次像这样的时候还是十八岁那年,高考出成绩的当天,栾鸢也是像这样,坐立不安地在沙发上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什么时候教委给发通知说成绩出来了。
与现在如出一辙的紧张。
看了一次,看了两次,看了三次……
然而,就在栾鸢觉得晏承礼可能真的不会回复自己的时候,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目光径直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139开头的号码!!
是……是晏承……晏承礼!!!
栾鸢顿时整个人兴奋地像个交.配成功的狒狒,一把捞起手机冲到了家里地窗户前,酝酿了两三秒之后,才终于把电话接通了。
接通之后,栾鸢根本不敢说话,哑着嗓子听着电话对面的动静。
很安静,好像有倒咖啡的声音,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是答应我不会打这个电话么?”
!!!
“对,对不起”
栾鸢倒吸一口凉气,努了好大的力才终于把自己剩下的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九十九句对不起和八十句我错了给活活憋了回去。
电话那边传来了晏承礼熟悉的笑声。
栾鸢脸红的想熟透的番茄,一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嘴里面也不敢怠慢,赶紧搭腔:“晏……晏承……”
“礼。”晏承礼笑着把没说完的一个字给补上了,“说个名字可要累死你了。”
“对不起我刚打错了电话……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
“真的,我发誓!”
晏承礼乐了。没有一丝一毫责备的意味。
啊——那一刻,栾鸢心脏跳的厉害。
这人怎么连随便笑一声都可以这么好听啊!
栾鸢心头一紧,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就攥紧了自家窗前的那排装饰用的木制围栏。
结果傻了吧唧地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上的烫伤还没痊愈,猛地一攥痛的栾鸢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就叫出来。
“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晏承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问了栾鸢一句。
“没,”栾鸢赶紧回答道,“手疼,上午不小心烫着了,嘿嘿……”
要说心机,栾鸢还是有的。
她才不会像那种言情剧里面盛世白莲般的女主角一样,明明受了委屈受了伤害还要在男主面前强装坚强说自己没事,说自己可以。
栾鸢不可以,相当的不可以。
有一说一,疼就是疼,烫了就是烫了,也不跟你隐瞒也不跟你夸张,咱们不玩别的,只玩真实。
“烫着了还笑啊,”晏承礼啧一声,“怎么好端端会烫了?”
这,这算是晏承礼在关心自己吗?
这是栾鸢在听到晏承礼这句提问之后的第一个想法,有些疯狂,有些刺激,心脏也跟着瞬间就悬起来了。
“我……犯了点错误,”栾鸢想着像晏承礼这样级别的人物,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索性不如就一笔带过了,“然后……今天跑去跟人认错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
晏承礼那边明显是听完这话之后整个人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栾鸢笑了笑:“没事。”
栾鸢的话音落了一两秒,就在她正担心着两人这就要没话题的时候,栾鸢突然听到晏承礼轻声跟自己念叨了一句。
“痛不痛?”
……
栾鸢好像已经不止一次地承认过没出息,而现在,是的没错,她又要开始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三个字从晏承礼嘴里面说出来,栾鸢瞬间便觉得自己怕是已经要彻底长上翅膀飞起来,一路顺着手机信号飞到晏承礼的怀里面去了。
那带着点自然且不做作的气声的音色,那拿捏得恰到好处的音量,那温柔得像是有人在用毛毛草从你的耳根轻轻撩拨的语气,简直撩拨得人浑身痒痒。
反正栾鸢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怪先前那些媒体们都在说,每一个与晏承礼搭过戏,尤其是搭过感情戏的女演员,怕是都曾对晏承礼暗暗地动过了心。
这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已经……不痛了。”明明刚才还在因为攥了一下栏杆而痛的要死的栾鸢,这会儿就因为晏承礼刚才那一句“痛不痛”而瞬间飘飘然到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那套【誓死不做白莲花女主角】的热血誓言。
背信弃义的浑然天成,毫无征兆。
就因为那一句痛不痛,让栾鸢总觉得晏承礼是真的会为此而担心不已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似的……搞得栾鸢怪不忍心。
毕竟晏承礼还只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孩子啊!他哪里受得了这些。
“白梨。”栾鸢叫了晏承礼一声,想让这个话题就此翻篇。
“嗯?”
“你知道么,其实我今天…… 我今天失去了一个我梦想了好久好久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是因为我犯的那一个错误,”栾鸢边说,边又一次想起了今天楚导和她说过的话,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笑自己笨,也笑自己蠢,“说真的,我真觉得我实在是太倒霉了,倒霉透顶了……看来先前我说的那句收下你演唱会的门票这件事已经花光了我后半生全部运气的话并不是假的呀。”
“乱说。”晏承礼轻声回了一句。
“但是白梨……在我刚才突然接到你的这通电话听到了你的声音之后,我又感觉……我好像已经无所谓了。”
栾鸢这些话说得让人怪难为情的,揉了揉自己这张红彤彤的脸蛋之后栾鸢便稍稍把自己的电话给拿远了些,生怕晏承礼隔着电话都会听到自己那扑通扑通不老实的心跳声。
“虽然我还是会想到一些事情,毕竟那件东西我真的已经想了太久……但是白梨,我已经不会想不开了。”
“所以我要谢谢你呀白梨……我真的没有喜欢错人。”
语毕,栾鸢竟不由自主地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在释怀一件藏在她心里面很久了的心事。
但其实也并没憋有多久,多一半都还是她即兴发挥的。
然而尴尬的是,等栾鸢的话落下了很久之后,却不知为何一直都没有得到晏承礼的回音。
栾鸢的心不由自主地再一次紧张了起来,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地不合晏承礼的意了或者更糟糕……晏承礼听自己说话听到睡着了?
我说的话有这么无聊吗……?
就在栾鸢纠结着是不是要叫晏承礼一声的时候,电话那边终于再一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栾鸢……”
这应该还是第一次晏承礼叫出栾鸢的全名,栾鸢顿感受宠若惊,但是因为晏承礼此时这有些凝重的语气而让她又不得不又谨小慎微了起来。
就听晏承礼在电话那边稍稍顿了顿,而后又一次开口道。
“你刚才说的那件东西……对你真的很重要么?”
……
……
*
【三天后】
楚导演留给栾鸢的这三天处理时间在栾鸢的眼中看来仿佛就是一晃而过的事情,没有任何的缓冲和过度的机会。
眼睛一闭一争再抬头看看日历,就已经到了要决定那份签约合同去留的时候。
乔满先前曾经跟栾鸢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这次的机会对于栾鸢来说实属难得,所以让栾鸢必须要把它把握好,如若不然的话,再想要翻身可就是难上加难。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栾鸢已经没有多少个三年能供她继续雪藏下去了。
字字杀人,句句诛心。
而现在,栾鸢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怪就怪自己是没这个好命,根本无福消受这突如其来的幸运与恩典。
现在栾鸢再回想起刚得到这个角色之后满心欢喜的自己,甚至还会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可笑。
*
昨天晚上的时候,栾鸢和乔满两个人约定了今天下午一点要去工作室见楚导演,把事情谈好,结果没想到栾鸢紧张的早上六点半就醒了,之后就一直抱着腿蜷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痴痴地发愣。
电视中播放的是晏承礼出道第二年时拍摄的那部成名作《噤声》。
栾鸢去年花高价从网上拍到的《噤声》官方周年复刻的正版高清蓝光典藏款影碟此时此刻就在电视机旁边放着没舍得拆开,现在电视里面播的是视频网站的版本。
影片中的晏承礼那会儿才刚年满十八岁,但五官和皮肤照现在来说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独就是那时的晏承礼多了几分难以掩盖的稚嫩与青涩罢了。
剧中的晏承礼所饰演的是一位患有先天性自闭症的高中学生,因为在除夕夜当晚他恰巧目睹了一场残暴的凶杀案,所以被警方列为了重点保护对象,但是又因他迟迟不肯向警方供出凶手究竟是谁,所以让整个案件地侦破工作变得十分棘手。
整部影片就从晏承礼所饰演的这位高中生的视角入手,抽丝剥茧向观众们阐述那一年除夕夜的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主角不愿意供出凶手,又是谁在暗中操纵着一个男孩的全部证词,从而揭露阴暗的人性和扭曲的人心。
当年的晏承礼,就因着这一部他主演的电影,几乎包揽了那一年所有电影电视的各项与男主角有关的大奖,一战封神,且从此之后,他便再没从神坛上跌下来过。
除此之外,晏承礼也是在最近几年才被别媒体曝光出来,他在电影《噤声》中所获得的的全部收入,其实早在当年就已经全部低调地捐赠给了国内数家关爱自闭症儿童的社会福利院,且捐赠的也不单单是片酬,甚至还包括了他当年获得的各种奖项的奖金,前前后后算起来,上千万那是轻轻松松的了。
不光如此,据后来的知情人士爆料说,当年晏承礼为了拍这部戏甚至还专门用几个月的琐碎时间去福利院做义工,做义工的全程都保持低调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而这件事也是当年跟着捐款的事情给一起曝出来的。
自从知道了这些事之后,栾鸢心中才瞬间更加地确信自己的确是粉上了一位活的仙男,并励志自己以后要是也有这样的机会和收入的话,那也一定要像晏承礼这样做,绝对分毫不差绝不含糊。
但是看看现在……栾鸢看看镜头中的晏承礼,再看看镜头外落魄的自己,内心可谓是百感交集,哭笑不得。
晏承礼从出道到现在十年了……这十年之内,他应该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自己现在遇到的这样的事吧。
晏承礼那么聪明,那么有头脑……
栾鸢缓缓抬眼,看着屏幕镜头正好落在十八岁的晏承礼的身上。
画面中的晏承礼,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蓝白色校服,暗淡无光的眼神永远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动作,却可以将自闭症的状态表演得淋漓尽致。
“白梨啊……”
栾鸢望着晏承礼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委屈地团成一团。
“救救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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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也许我是一个坏人,不过你吻我一下就会变好呢。”
偏执撩人黑客贵公子x积极向上手游策划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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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梨做过最荒唐的一件事,便是年会时为了躲酒误闯进了一间休息室。
结果,遇到了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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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说做黑客这行是不能有软肋的,一旦有软肋总会被对手抓住信息进而肆意攻击。
而在业内的印象中,作为国际顶尖黑客,从未把谁放在眼里的容酒就没有任何软肋。
结果,十几名精英黑客偷偷联合攻克了容酒别墅区的摄像头。
只见容酒本是疏离淡漠的一张脸此刻却是笑得慵懒缱绻,将少女困在他的怀中。
黑客们面面相觑,正想要关掉摄像头的时候,男人却似笑非笑地抬眸看了眼摄像头,“看够了没?”
小黑客立马一个手抖,颤颤巍巍地关掉了摄像头。
圈子里震惊了,冷漠狠戾如容酒,竟然也会有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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