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这一次从圣晟的面试之后, 先不管最后的结果究竟是怎么样, 反正栾鸢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成长的。
最起码, 她不会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纠结着晏承礼在试镜那天到底有没有从台下看见她, 更没有去向任何人抱怨过一句那天试镜的时候，这位女助演在面对她时所表现出来的麻木与呆滞。栾鸢甚至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过于夸张的状态有些吓到她了, 吓得她连台词都说不出口。
所以栾鸢并不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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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试镜结束栾鸢与乔满两个人一同迈着匆忙的步伐踏出圣晟影业大门的那一刻开始，栾鸢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就觉得自己周遭的一切又都恢复了它们原来的样子。
没有了先前试镜之前辗转反侧寝不安席的紧张与不安, 久违的安逸与闲适恨不得让栾鸢觉得这傍晚的天空哪怕泛着些灰沉，却依然是光芒万丈春光明媚的。
那一刻, 栾鸢就觉得自己如同一个考完试后飞速冲出考场的孩子, 不论是好是坏都已经成为了过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由着它去吧,
自那之后, 栾鸢甚至都没有去问过乔满一声, 问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试镜的结果，一次都没有过。不是栾鸢不关心，只是栾鸢自认自己是分散不出别的精力了。
而乔满那边居然也没有再跟栾鸢提到过这件事，两个人就这样彼此无声又默契地回避着同样一个问题，直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自行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一切便都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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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在《棋局》这部剧中的戏份越拍越少，但是排的档期不知为何竟然越来越紧凑，几出让栾鸢比较出彩的戏全都被楚益衡给一股脑地排在了最后几天，而且还都是那种必须要演员在情绪上上大起大落, 大喜大悲的戏码，以至于栾鸢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拍着拍着就成了女主了。
不过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在《棋局》剧组拍摄的最后一场戏，是栾鸢这个角色在整部剧当中按着时间线第一次出现的那场戏，但因为拍摄顺序被楚大导演打了个稀乱，所以栾鸢对这样的神奇安排也并不感到意外。
就见她这会儿正踩着一双红底黑色二十公分高的漆皮恨天高，身穿一身黑色亮面的吊带超短裙，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夜店布景当中强忍着上牙打下牙的瑟瑟寒意碎碎念着自己那大段大段拗口又做作的台词。
但是因为这天实在是太冷了，搞得栾鸢经常被冻得胡言乱语起来，反反复复NG了七遍才终于给过。
栾鸢在剧组里面的最后一句台词是：“我倒是希望你没看见我，毕竟今晚的夜色不及那晚西西里岛的万分之一呢。”
原本应该是既撩人又诱惑的一句话，结果愣生生是给栾鸢冻到把话说出来的时候恨不得都要带着哭腔了。
第一次被NG的时候甚至还一不小心把西西里岛给糊里糊涂地说成了可可西里……让旁边一位担任场务的藏族弟兄瞬间笑趴捶桌，而后非说栾鸢这话说的一点没毛病，分明是剧本写错了。
*
“卡！”
终于。
第八遍拍摄结束，最后一句台词顺利地说完，在听到导演十分满意的一声“卡”之后，栾鸢瞬间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都以释放了。
“快快快~！”
都不等导演再和栾鸢说些什么戏里面的东西，栾鸢就已经率先踢掉了这双蹩脚又挤脚的高跟鞋跑到乔满面前套上了自己的大衣，穿上了自己舒适又温暖的长靴。
啊——活过来了。
“冷不冷？”
楚导演似乎并没有因为栾鸢在这场戏中一反往常的糟糕表现而变得愤怒，见栾鸢冻得发抖，他还赶紧从座位上站起身快步走过来特意关切地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不冷，这搭的破布景简直一点都不暖和，呼呼漏风跟过筛子似的。
但栾鸢却还是认认真真地冲着导演摇摇头，克制着自己正在不停发抖的小身板，并还在导演这慈祥温柔的笑容当中深深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那几段戏中的死亡表现。
其实也不算太死亡，只是比起先前那几场来说稍差一些。
“一会儿我叫小李再去帮你找几片暖贴过来。”楚导演说，“女孩子这么一冻容易落病根……但是剧组这样安排也是没办法，理解理解。”
“没事导演，我没事。”栾鸢摆摆手，装作不知道其实这一切根本都是楚导演一人安排的样子，“真的导演，别让小李跑了，他昨天搬东西不是扭到脚了吗？”
说来确实，哪就这么娇贵了，做演员的这点苦都吃不得怎么行。这是栾鸢在御影的时候她的导师经常和她说的一句话，栾鸢觉得说得挺对。
就见这会儿的栾鸢丝毫不顾形象地揣着自己的袖口，将两只手灵活地塞进对面的袖子里去，而后用袖子蹭了蹭自己凉飕飕的鼻尖，一甩头，又补了一句：“没事！”
这么一看，栾鸢初高中的时候有人跟她叫栾哥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姑奶奶你可真抗冻啊，”旁边乔满咂咂嘴，“我这裹着羽绒服有时候都冷的哆嗦呢。”
“那是你身子虚。”
栾鸢笑了一声，但是与此同时她心里面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会儿嘴唇上这一层标准的烈焰红唇唇釉做遮挡，怕是他们早就要看出她这会儿嘴唇都要给冻紫了。
“我先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了吧，”坐了一会儿，稍稍缓过来了一些之后，栾鸢便站起身，“试衣间还有暖风，我边换衣服还能边在里面吹会儿。”
“没事你慢慢来，不着急。”导演挥挥手，“今天你杀青，你最大。”
栾鸢笑了笑。
虽说今天只是栾鸢所扮演的这么一个女配角的戏份正式杀青，之后剧组还有不少戏份等着要拍，但栾鸢依然还是听说剧组里的人特意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小仪式和一个小蛋糕。
栾鸢其实挺不好意思的。
本来杀青也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无非也就是她该做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该拿的钱也拿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要收拾东西走人了，哪有什么好值得别人为此办一个仪式的东西呢？
不过要问期不期待。
讲真心里面还是很期待……
和楚导拍戏的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而且是大部分时候会让人觉得很压抑。压抑得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所以虽说是个简单的杀青仪式，但栾鸢觉得并不能够排除这其实是剧组其他成员们想要借此机会来放松一下的这一可能性。
剧组准备的蛋糕并不算大，但足够精致，满满一整面的草莓，红提，车厘子，旁边还围上了一圈货真价实的费列罗……嗯，全都是栾鸢平时自己一个人舍不得买来吃的贵重物品。
乍眼一看，也就那零散几片巧克力做成的粉红色玫瑰花瓣是栾鸢目前还吃得上的了。
“祝《棋局》收视长虹，祝剧组里每一位朋友事业有成，恭喜发财！！”
“哦~~~~！！”
说起来，这虽是栾鸢在《棋局》剧组里的最后一天，但应该也是最开心的一天了。
全然放松舒适的心情配合着因暂时不用再去控制体重而可以稍稍贪吃两口的甜点，简直就像是上了天堂一般美妙。
演员们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谢谢楚导给了我这次宝贵机会，也谢谢大家这几个月来对我的照顾和包容，”将蛋糕切开之后，栾鸢放下手中的塑料餐刀，双手轻轻合十，对着周围每一个朝着自己欢呼鼓掌的剧组人员们一一鞠躬道谢，语毕，又附上了一句，“以水代酒，祝我们细水长流，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说真的，《棋局》这个剧组对于被雪藏了整整三年的栾鸢来说，真的是给了她一种久违的温暖。
没有勾心，没有斗角，无非就是暴躁导演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以及和熟悉的人之间相互传一传圈内的八卦罢了，却也都不是那种会影响别人名誉的事情，无聊的家长里短而已。
思来想去，栾鸢还是挺舍不得的，总觉得自己还能再多拍个二十集。不是为了曝光率，只是因为心中的舍不得。
“栾鸢要加油啊！”
“鸢姐，等剧上映了我请你上我家一起看呀！”
“宝贝儿，下次楚导再叫你演戏记得说要涨片酬！你快红啦！”
“姐！你冬心弟弟有话跟你说！！”
你一句我一句的嘈杂与喧嚣当中，就属这最后一句喊的嘴嘹亮也最吸引人，所有人瞬间不约而同十分默契地闭上了嘴，纷纷把头扭向了站在最末尾的印冬心。
栾鸢一怔。
印冬心此时正背着手看着他们前面的这群人乱哄哄地瞎起哄，自己插不上什么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又是在表达他的的确确有话憋着想要说。
“哎哎哎，散了散了散了！一会儿晚上还有我两场戏呢！快点，走了！”
“快快快走走走，咱道具还没布置呢，不然今天又要拖进度！”
“溜了溜了，咱们离杀青可还远着呢，可别出岔子，杜童去跟我换衣服！”
“哎哎好嘞！”
都不等印冬心和栾鸢两个人因着这一声莫名其妙的吼而给点什么反应呢，这剧组的一帮子人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清起场来了。
一个个的收拾设备的收拾设备，搬东西的搬东西，仿佛前一秒还在快快乐乐地举办杀青会，后一秒就一堆活在等着这群人脚打后脑勺地瞎忙。
人群猝不及防的散开之后，倒是为栾鸢提供了一个十分完美的视线。
完美地看到了距离自己恨不得八丈远的印冬心在看向自己时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栾鸢笑着冲印冬心招招手让他过来。
印冬心倒也是听话，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栾鸢面前。
“怎么啦弟弟？有话说？”
“栾鸢，”虽然栾鸢一直叫印冬心弟弟，但是印冬心却很少跟栾鸢叫姐，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叫大名，而且叫的时候语调还异常的柔和，“你今天杀青了，我没准备什么礼物。”
“没什么好准备的啊，杀青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况且你那天不是还送给了我一道御守吗？”栾鸢笑着一翻包，把那道粉红色的御守拿出来在印冬心的面前晃了两下，像是在提醒他，“我一直留着呢。”
印冬心笑了笑。
“非要说的话，我觉得我唯独遗憾的是看不到你之后跟杜童的激情热吻戏了，”栾鸢故意跟印冬心这儿逗闷子，“老实说我还挺期待的呢。”
原本还笑着的印冬心一听栾鸢这话脸瞬间就红了，瞪圆了眼睛看着栾鸢，咬了下嘴唇：“你……你乱说什么！”
“没乱说啊，剧本上都写着呢，”栾鸢闻声，理直气壮地把她那一份已经翻烂了的下岗剧本往印冬心面前一递，“别告诉我你到现在剧本都没看过一遍呢弟弟。”
“废话我当然看过了！”印冬心一激动，调门就有点往上飘，不过却还是被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二人对话的分贝范围当中，“我是说……说你乱期待什么，哪里有什么好期待的！”
“哎呦？”
栾鸢实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打趣的话居然能让印冬心这么在意，瞬间笑的更欢了。弟弟果然是弟弟，这么纯情的吗。
印冬心也拿栾鸢没办法，由着她笑，反正今天是栾鸢杀青，之后再想看到她这样傻笑……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栾鸢。”
等看着栾鸢差不多笑够了之后，印冬心用手轻轻扯了一下栾鸢的袖子，表情变得要比先前认真了些。
“嗯？”栾鸢把御守连带着剧本一同放回自己的背包里，冲着印冬心一挑眉。
“我听说……你前一阵子去圣晟影业试镜了。”
印冬心平时说话的声音本来就不怎么大，还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气声和鼻音，结果现在他故意把声音一放小，搞得栾鸢都有点听不太清楚了。
不过之后的“圣晟”两个字一出，就算是栾鸢真没听清，猜也差不多能够猜到他到底是在说什么了。
心头一惊，往后错了一步，表情终于不似几秒前那般自然：“你怎么知道？”
“嘿嘿，”印冬心笑了笑，“我什么都知道。”
“……你最好是。”
见印冬心突然跟她嘚瑟起来了，栾鸢噘着嘴一脸鄙夷地冲着他点了下头，心里估摸着是组里面的谁有小道消息乱传的。
“结果出来了吗？”
印冬心问了栾鸢。
“还没，”栾鸢边说边算了下时间，“不过应该快了吧。”
“你要是试镜成功了的话，”印冬心一仰头，“我之后给你一个惊喜。”
“又有惊喜，”栾鸢一怔，有些不信地看着印冬心，“我说小老弟你过分了吧，每天不想着怎么把戏拍好天天就知道给人准备惊喜啊，我是不是得替阿姨教育教育你了。”
“哎你少来，”印冬心见栾鸢要抬手揪他耳朵，下意识往后一躲，“凶什么凶，说的好像你试镜真能通过似的。”
“……？”
“所以啊，”印冬心坏笑着一歪头，“我这惊喜用不用准备还两说呢。”
“？？我谢你啊。”
*
说栾鸢对印冬心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这件事一点都不好奇那是假的。
从《棋局》剧组杀青之后，栾鸢也算是彻底闲了下来，艺校那边本学期的课程也已经全部上完了，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也都趁着栾鸢去拍戏的这段功夫被别的老师们一一搜刮走了。
空窗期。
真真正正的空窗期。
就这样又像是一条咸鱼一样的闲了一个多星期，直到杀青之后的第二个星期五，乔满一通电话突然打到了栾鸢的手机上。
当时的栾鸢本来正在对着手机视频练瑜伽，结果乔满的一通电话把她的视频给打断了，还惹得栾鸢有些不太高兴。
蹙着眉头摁下了接听键：“怎么了？”
“我说你去年许的生日愿望是什么来着？”
“啊？”栾鸢被问的一懵，不知道乔满这是又唱的哪一出，但还是十分配合地勉强回忆了一下，之后道，“好，好像是说今年我想跟晏承礼拍对手戏？哎，记不清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一次吗。”
“啧，不如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也替我许个愿吧，就说希望我能一夜暴富家缠万贯，说不定我也能跟你一样说成就成了呢。”
“……啥意思。”
“你再反应反应。”
“……”栾鸢眨巴眨巴眼睛，对着乔满这话反映了几秒，而后整个人顿时就像是发射火箭一样的一跃而起，“卧！！槽！！”
“就问你惊喜不惊喜！！！！”
由此可见乔满刚打电话过来时候的那个淡定的态度和语气其实也是强行装出来的，原本心情根本与栾鸢没现在什么两样。
“试镜真的通过了？！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副导演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让你后天去剧组对稿呢！！！”
“稿呢稿呢！！”不知道的肯定还以为栾鸢在跟疯了一样的重复乔满刚才那句话的最后两个字。
但其实这只是个语气过于夸张的疑问句。
“在我这！”
“发给我！快！！”
栾鸢兴奋得像是一只打了鸡血的鹌鹑，就差扑棱着两个翅膀满屋子乱飞了。
这种兴奋并不同于栾鸢高考出成绩那年发现自己考上了御影时候的心情，要比那种心情更迫切，更激动，也更愉悦。
从面试到现在憋了那么多天的压抑与紧张也终于在这一天得到了释放。
栾鸢之前所表现出的那种淡定与闭口不谈，其实也并不是因为她不想知道结果，只是栾鸢自知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栾鸢没有那个身量去消受一念之间从高崖坠入地狱的痛苦，这是她知道的，所以栾鸢不得不将自己从里到外严严实实地伪装起来。
装作没心没肺，装作毫不在意。
一直未撞到拨云见月的那一天。
到了那一天，注定风清月朗，火树银花。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又是没有大白梨的一章……（躺平）也不知道小天使是更喜欢看女主戏份还是男主戏份hhhhhhh不过好在下章就有互动啦~~东亚醋缸即将上线，么啾！
感谢在2020-02-25 21:49:11~2020-02-26 22:4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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