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鸢跟着晏承礼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的时候, 四周瞬间就变得不似刚刚在晏承礼办公室时候那么暖和舒适了。
来自地下的风如同开了刃的小刀子似的嗖嗖吹着, 好在灯光很亮, 不至于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栾鸢暗暗缩了下脖子, 跟在晏承礼的后面。
这里应该是晏承礼自己的私人停车场，外车是不允许入内的。下了电梯之后还需要指纹和声音的双重识别才可以, 电梯外面两个保安拿着电棍守着，见了晏承礼还礼貌地叫了声老板好。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这一幕……栾鸢甚至几乎都快要忘了原来晏承礼他不仅仅是影帝, 还同时兼任一个圈内龙头影视公司的一把手。
是总裁啊。
霸道总裁那邪魅狂狷的气质怕是都让他给拌着饭吃了。
*
栾鸢跟在晏承礼的后面，把两手缩在袖子里朝四处看了看, 没走两步就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逛什么豪华车展一样, 除了少几个年轻漂亮身材好的车模大姐姐穿着比基尼跟旁边风情万种地站着之外, 基本没有任何差别。
栾鸢没逛过车展，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电视里面的车展都是这个样子的。
那一辆辆被保养得锃光瓦亮的超跑、越野、SUV……凡所应有无奇不有, 且几乎没有任何被人手所玷污过的痕迹, 个个都像是刚从4S店里面被提回来的似的。
之前已经说过栾鸢对车这东西没研究，但尽管如此她却依然还是能认出不少明晃晃的牌子来，宾利，捷豹，法拉利，劳斯莱斯，大黄蜂（？），还有放在中间位置的那辆迈巴赫S 680。
倒是没看见先前曾在晏承礼MV中出现过一次的那辆他所挚爱的布加迪威龙, 怕是不舍得放在这里，所以专门去开单间了。
而完全不懂车的栾鸢这会儿之所以能够偏偏准确地说出那辆迈巴赫的型号，主要原因是因为……那辆车可以说是周望晖曾经最最渴望拥有的东西了，在当时甚至要比希望拥有栾鸢还更甚，三百多万的价格便是他所追求的终极人生目标，急迫到就连床头都挂着这辆车的海报。
而现在，他的终极人生目标正停在晏承礼的停车场里面静静地吸灰。
也不能说吸灰吧……毕竟保养得像是全新的，但如果是周望晖的话，肯定不会舍得让它就这样停在车库里，且得开着出去恨不得绕地球转个三周半才肯消停。
“看什么呢？”晏承礼见栾鸢对着一个方向愣愣地出神，于是停下脚步来轻声问了一句，目光也随着栾鸢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啊，没。”栾鸢摆摆手，收回了目光，“就……欣赏欣赏，嘿嘿，欣赏。”
晏承礼大概是看出了栾鸢在盯着那辆迈巴赫瞧，于是淡淡问了句：“你想要那辆？”
“要？”栾鸢一怔。
“我说坐。”晏承礼赶紧更正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口误。
“不，你刚刚说了‘要’这个字对吧！”
“有吗？”
“有有有！真的有！”
“我怎么没听见？”
“耍赖耍赖，略略略，影帝耍赖！不管，你就是说了！”
晏承礼被栾鸢逗乐了，把手往外套兜里面一揣，朝着面前兴奋地直跟自己跳脚的栾鸢一俯身：“这么高兴啊。”
“高兴啊，崇拜多年的偶像莫名其妙就要商量着给我一辆车！”
“嗯——我倒是无所谓，你想要的话今晚就可以开走，”晏承礼边说，边从兜里面真的把那辆迈巴赫的车钥匙给掏了出来，笑眯眯地在栾鸢面前晃了晃，“就是……你敢收吗？”
“……”
晏承礼的眼睛眯缝了一下，那轻缓的语调中透着一丝玩味的语调，像是在真诚地发问，又像是……在不停撩拨着面前之人那蠢蠢欲动的心弦。
哇哦，有钱人的玩笑都是这么开的吗。
“我……”栾鸢对着那串钥匙咽了口口水，并没有直接回答晏承礼的问题，悻悻地改口道：“敢坐倒是真的。”
晏承礼笑出了声音。
想也知道了，连先前吃了人家一顿饭都要想着法还回去，生怕欠人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要人家一辆车，还是这种三百多万开在街上都要赚百分百回头率的豪车。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不敢要，”栾鸢笑了，“刚刚跟你装呢。”
“啧，谁说让你白要了，”晏承礼一挑眉，平淡地驳了栾鸢一句，“你看我像是会做赔本买卖的人？”
“那……？”
“总是多少要付出点儿代价的么，不然我亏大了。”
晏承礼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柔得像是在哼摇篮曲，又像是在朦胧之间跟栾鸢暗示着什么奇奇怪怪骚里骚气的东西似的……
“什么代价。”
栾鸢多单纯啊，都没往什么奇怪的方面想，下意识顺着问了一句。
“你刚刚不是说我是狼？”晏承礼坏坏地一歪头，“狼的话当然是……”缓缓凑近了栾鸢，“要吃肉了~”
“那走啊，请你吃烤肉。”栾鸢双手捧着手机，抬头对着晏承礼一脸真诚地眨眨眼。
听好了，栾鸢，TM活该你单身。
晏承礼听完直接笑了出来，是那种又无奈又觉得可爱又觉得好笑的笑，憋都憋不住。
“你在笑什么啊，”栾鸢不是装的，她是真没懂，她要真能懂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我是不是又哪里说错什么话了？你笑的我好慌。”
“没没没，”晏承礼连连摆手，笑的肚子都有点痛，“不是你的问题。”
不过虽然晏承礼嘴上这么说，但是栾鸢还是深深觉得就是自己的问题……自己到底是哪没对。
“你喜欢这辆就开这辆吧，”晏承礼笑了笑，“本来想开旁边那辆的，”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大黄蜂，“助理前几天开去检修今天才提回来。”
“随你随你！我什么都行！我懂个什么呀我，坐什么车都一样，坐地铁我都舒服得紧。”
“怎么这么说自己，”晏承礼笑的更欢了，“你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绝世小聪明么？”
“哎？”栾鸢听完这话，忽地一怔，“等会儿，你是看过我抖音啦？！”
晏承礼刚才说这话是栾鸢曾经在抖音里面录过的一个原创小视频，其中就有一句话是“我可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绝世小聪明。”萌且沙雕。
主要是沙雕。
没想到晏承礼居然知道！
“前几天苍铎刷到的时候拿来给我看的。”晏承礼实话实说。
“哦……这样啊，”栾鸢瞬间失望，“我还以为是你自己看到的。”
“有区别？”晏承礼一边轻声问，一边带着栾鸢朝那辆迈巴赫的方向走过去。
还好车的钥匙这会儿也随身带着，上次换衣服没拿出去，要不然的话还要让助理跑下来送一趟。
“当然有区别了。”栾鸢一路跟过去，“一个是自己主动看的，一个……是别人递给你看的，出发点不一样么。”
栾鸢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忍不住在自己心里面念叨是不是就不应该这么跟晏承礼说话，显得好矫情似的，一个小视频而已，看不看的又能怎样……矫情这些小细节做什么。
谁关心啊。
不过很明显晏承礼对栾鸢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像栾鸢这么想的，他好像很在意，帮着栾鸢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待她坐进去之后把胳膊搭在车门上方的框上，俯身看着栾鸢：“所以你是想让我主动看？”
“也……不是吧，”栾鸢摇摇头，开始跟晏承礼假惺惺地说这些遭雷劈昧良心的话了，“你这么忙，哪有时间刷这些用不着的东西，况且……”
“好嘛，知道了，下次我会主动看的。”
“哎？”
栾鸢愣在了座位上，心说这晏承礼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读心术？读的还怪准的？教教我？
“确实忙，不过你那几秒钟小视频的时间我还是腾得出的。”待晏承礼坐到车里之后，连哄带骗似的跟栾鸢说。
“也不能只看我吧，”栾鸢扭过头，“那么多漂亮小姐姐，不看白不看呢，一个小姐姐十多秒，六个小姐姐就一分钟，六十个……”
“栾鸢，”晏承礼闻声一蹙眉，熟练地开了座椅加热和空调，而后把手腕往方向盘上一搭，“冒昧问你个问题。”
“好你说。”
“我在你心里面是不是特别肤浅？”
“没啊，不是啊，不可能啊！”栾鸢的否认三连坚决又果断，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生怕晏承礼误会。
“那还漂亮小姐姐，漂亮哪有那么重要，”见栾鸢是这个回答，晏承礼一皱眉一咂嘴，“才懒得看。”
“那就看漂亮小哥哥。”栾鸢嘿嘿一笑。
“打你哦。”
*
在两个都特别好说话好沟通的人之间，商量晚上要吃什么去哪里吃这种事情是最容易不过的。
从火锅，烤肉，串串这三样当中间选一选二选红花，最终选出来的是串串。
“一顿御江国际的法餐换了一顿路边串串，还说自己不会做亏本生意。”等选好了吃串串的店，朝着那个方向走的时候，栾鸢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忍不住在旁边笑着跟晏承礼念叨。
晏承礼听完也跟着乐。
“哎，你吃过串串么？”栾鸢突然问晏承礼。
“多新鲜呢，”晏承礼一咂嘴，“你是有多瞧不起我，干脆问问我会不会写串这字儿多好呢。”
“不不不，这绝对不是瞧不起，恰恰相反，”栾鸢猛摇两下头，努力忍着笑，“我是觉得，像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八成吃不得我们人间这些庸俗的东西。”
“那你说说我应该吃什么？”晏承礼问得挺有兴趣，就跟真不知道自己吃什么似的，“喝露水，吃蚂蚱？”
“你说的那是野猴子，不是小仙男。”
“那我可得知道小仙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呦。”
“嗤——”栾鸢被晏承礼逗得都要笑喷了，蜷着腿团在椅子里面咯咯了半天，之后道，“就是你这样的东西呀，还什么东西。”
“你真觉得我仙？”
“真的。”
“嗯——”晏承礼认真思索了一下，“那我下次考虑去接个古装修仙的片子。”
“不是接过吗？《赴长生》里面的堇明怀。”栾鸢反应倒是快，大脑就跟个晏承礼的私人移动片源库似的，“说起来，那还是我对你的入坑作呢。”
“就这啊，”晏承礼有点惊讶，“堇明怀哪里仙了，整天病恹恹的。”
“我就喜欢那种虽然病恹恹但是到了打架的时候武力值又爆表的劲儿。”
“什么你都喜欢，”晏承礼乐了，“你跟我说说你不喜欢什么？”
“什么都喜欢，只要是你演的我都喜欢。”栾鸢说的倒是实诚，说完之后特别自豪地一仰头。
但是很快不知为何又突然停下了，原本挺起来的后背也缓缓放了下去。
“嗯？”
晏承礼像是感觉到了栾鸢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你要非说我有什么不喜欢的话……”栾鸢咬了下嘴唇，开始低头抠手指。
每次栾鸢心事重的时候都喜欢这样抠手指，把左手的大拇指在右手大拇指的手指甲上抠呀抠的。
“你说？”晏承礼越来越好奇。
“我挺不喜欢身边的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两个月的。”
说出这句话对于栾鸢来说并不算容易。
要知道，此时此刻在这狭小的空间当中也就只有她和晏承礼两个人，一会儿要是有什么尴尬的情况她想跑都没地方跑，只能臊着一张脸面对晏承礼，并深深自责自己为什么非得在这节骨眼上打破这美妙的好气氛。
但是栾鸢偏偏就是说出来了。
说出去的那一瞬间，如鲠在喉的感觉仿佛顷刻间便烟消云散无影无踪，虽然还没有得到晏承礼的任何回应，但她心中一直悬着的那块磐石却也提早重重地落下了。
一直到这一刻，栾鸢心里面才真正明白，原来自己所要的并不是晏承礼的表态，而只是想要让晏承礼能够明白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便足够了。
从小老妈就说栾鸢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孩子，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自那次和晏承礼在饭店吃过饭之后，紧接而来这两个月的失联栾鸢本是觉得自己是早已经消化掉不在意了的，结果直到今天她才猛然惊觉，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先前的那些看似随心所欲的不在意，无非只是栾鸢自欺欺人地为那一个悲伤的窟窿盖上了一块薄薄的破布而已。
而现在，与晏承礼的来言去语之间，仿佛冥冥之中就突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悄咪咪地把那块本来就没有盖得严实的破布给毫不留情地揭了开来，露出那一个还没来得及去填补好的大窟窿。
窟窿里面装满了栾鸢的在意、难过与疑惑。
它们争先恐后地往栾鸢的嘴边冒，执意要让栾鸢把它们说出来说出来。
栾鸢拗不过，所以才会突然跟晏承礼冒出了刚才那么一句。
说完之后，她侧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晏承礼，不想漏掉此时他脸上浮现出的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更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很慌乱。
晏承礼握着方向盘发动了车，朝着车库另一个出口开过去，目光稍稍黯淡了下来。
像是听进了栾鸢刚才口中所说的话。
“好，下次不会了。”
晏承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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