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栾鸢用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那一片雾蒙蒙的街道, 浓密纤长的睫毛煽动了两下, 那双圆圆的杏眼中沁着的一汪秋水被五颜六色的光浸染得像是被人给藏进了两道明媚的彩虹。

    虽然栾鸢自己不愿意承认, 但是她的确是长了一张很标准的漫画女主脸, 大眼睛小脸蛋，单这么看着就会让人内心不由自主激起一种不可名状的保护欲来。

    “好饿呀……”

    栾鸢不紧不慢地从嘴里面细细碎碎地呢喃出了这么一句, 感觉像是在对车窗外的路灯和街边的香樟说话，又像是在跟车窗里面倒映出的自己说话。

    其实都是，但也都不是。说白了只是栾鸢在表达自己此时情绪很放松的一种潜意识行为而已,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叨叨些什么。

    就跟小孩子在家里面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念叨些什么东西一样，没有什么特定的沟通对象, 就是愿意叨叨。

    然而没成想栾鸢这样漫不经心的嘀咕却让晏承礼误会了, 以为是她无聊, 于是问了句：“要不要听听歌？”

    “要要要！”栾鸢快速回过身，点头如捣蒜。

    依稀记得上次乘晏承礼车的时候车里面正好也在放音乐, 只可惜当时的栾鸢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去仔细听, 所以挺到最后, 栾鸢除了觉得晏承礼车上的音响设备过于牛逼，甚至比先前老爸花了两三万给家里制备的立式音响的音质都好之外也就没有什么更多的印象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了，除了不能事前去净身更衣沐浴焚香之外没别的大毛病。栾鸢期待得很。

    “你要是想听自己的就先把我蓝牙断开吧，”晏承礼开车腾不出手，就跟栾鸢嘱咐了一句，“自己搜，蓝牙密码是六个0, 联网也行，咋都行。”

    “不不，听你的就行了，”栾鸢倒是没跟晏承礼客气，探过头去对着那个车载音响的屏研究了一下，嘴里接着念叨，“要是听我的，你听一会儿就该要嫌弃我low了。”

    “我哪有嫌弃过你。”晏承礼笑着一挑眉，“又乱说。”

    “摁这里吗？”栾鸢把手悬在半空中，扭头问晏承礼，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生怕自己摁错哪个键把这车给炸了似的。

    “随便，能摁亮了就行。”晏承礼笑的又愉悦又无奈，“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还不至于这么娇贵。”

    “可别，我还是小心点吧，”栾鸢一咂嘴，摇了两下头，“真给捅咕坏了我把我自己搭进去都费劲赔得起。”

    “嗯……那倒也未必。”

    晏承礼最后这句话声音放得很小，像是故意不想让栾鸢听清楚似的。

    栾鸢也就十分配合地真的没听清楚。浑然天成的默契。

    “你说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栾鸢已经把音响的屏幕给捅亮了。

    开起的一瞬间，音响的四周以及旁边的车门上瞬间就亮起了淡蓝色的光，顷刻之间就把这气氛给烘托得明明白白的。

    “哇。”栾鸢猛地收回自己瞎戳乱点的手，对着这突然亮起的光眨了眨眼经，“这么高级！”

    “嫌亮的话可以关掉。”

    “不不，不用，”栾鸢摇摇头，“这颜色怪好看的，我喜欢！”

    “是吗？苍铎先前说把人照的像阿凡达。”

    “哪有这么夸张，这蓝色浅的都快要和白色差不多了，”栾鸢乐着说，“我觉得好看。”

    “好看就亮着。”

    晏承礼这不管什么事情都绝对百分之百无条件妥协的设定着实是让栾鸢觉得有点飘。

    啊——他怎么这么好。

    果然是没有粉错人！

    栾鸢呆呆地对着屏幕上自动显示出的歌名看了一会儿，那应该是晏承礼之前才刚听过的，看了半天但其实栾鸢脑子里面想的根本早就已经不再是这首歌了，随手摁下了播放键，流畅舒缓的音乐便360度无死角地冲着栾鸢包围了过来。

    是首挺老的歌，栾鸢光听前奏就能听得出这节奏和曲调现如今早已经不再流行了，不过因为有硬件设备扛着，所以也并没有觉得有多突兀。

    女歌手的声音很有那种八十年代所特有的韵味，歌词讲的全是一些花啊，草啊，水啊，树啊的，没有流行歌曲中普遍存在的那些黏黏腻腻的情情.爱爱，于是便衬得这歌声更清新灵动了。

    “你喜欢听老歌啊，”栾鸢将头靠在车窗上，目光在音响屏幕的歌手名字上轻轻扫了一眼，“这是骆梦纯唱的？那不是……”

    晏承礼偏了下头。

    “我知道她！我们电影课上老师还讲到过她，当年超级红的女影星！还去过奥斯卡呢！”栾鸢瞪大眼睛，“原来她唱歌也这么好听啊……我妈以前最喜欢看她演戏，后来知道她去世的时候我妈还哭了好久呢。”

    “是么，”晏承礼有些意外地一挑眉，“阿姨这么动感情啊。”

    “我妈原来真情实感的喜欢过好多女明星，尤其我上小学那会儿，我妈正好从单位辞职在家闲着没事干，就喜欢研究女明星，”栾鸢说，“我妈说了，女明星看着普遍比男星顺眼，因为那会儿男星时兴长头发我妈看不惯。”

    “那你出道之后阿姨研究过你么？”

    “哼，我想得美，”栾鸢一摆手，暗暗叹气，“我妈先前都跟我说了，给我风风火火送进娱乐圈其实也没什么大指望，少给组织添麻烦就行，注意是‘少给’，还不是‘别给’，我妈对我就这要求。”

    晏承礼乐的肩膀都抖了。

    “原来你也喜欢骆梦纯啊，以前都没听你说过。”栾鸢把话题扯回到刚才，“她正当红的时候你满打满算也才上小学吧。”

    晏承礼听到栾鸢这么说，整个人不知为何忽地顿了一下，等回过神之后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是对栾鸢刚才那一长句话的回答。

    栾鸢缓缓扭过头去朝着晏承礼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栾鸢好像从晏承礼这会儿的表情当中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很难去形容，反正就是有些暗沉沉的阴郁和不快。

    一瞬之间，在这无声的缄默中蕴含的信息量仿佛要比刚才他所说的那些所有的话语都多得多，多到以至于栾鸢有些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去进行解读。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给她解读的余地和机会。在情绪管理这方面，晏承礼一向做的很优秀。

    不过不管怎样，栾鸢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个有关于骆梦纯的话题是确实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栾鸢也不至于傻到张口去问晏承礼他怎么了，为什么好像突然有些不高兴似的，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栾鸢问不出口。

    沉默将车内的空气一点一点淹没，栾鸢暗暗地用双手攥紧了安全带。

    每次她感到紧张和不安的时候都会这样做。

    “四年级。”

    “嗯？”

    栾鸢一愣。

    “她最火的时候我上四年级。”

    这是晏承礼对于刚才栾鸢跟他说的那句话给出的准确答案。但是栾鸢不信刚才晏承礼那样严肃冷淡的表情是因为他在想这个事情。

    栾鸢不傻。

    “四年级啊……”栾鸢笑了笑，“我四年级的时候都在看什么樱桃小丸子蜡笔小新呢，你就已经开始懂得欣赏艺术了。果然影帝的潜能从小就能看出来，像我们这种后天训练的就是比不了。”

    “其实我那会儿也没看过她演的戏，我看不懂。”

    晏承礼的声音淡淡的，虽然声线依旧清晰平缓，但是对于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栾鸢来说，她偏偏就是能从中察觉到不一样的感觉。晏承礼这话说的很直，直得让人忍不住要多想。

    栾鸢有点慌。

    她深深觉得这会儿已经不应该再顺着这个话题跟晏承礼继续聊下去了，但偏偏脑子里面又是一片空白，不知道之后究竟该要说些什么。

    “你之前和楚益衡拍戏，他没有在做表演指导的时候跟你们提过骆梦纯么？”

    晏承礼这会儿应该是察觉出栾鸢又在紧张不自在了，所以跟她说话的语调也终于稍稍缓和了下来，相较刚才要好了太多。

    晏承礼是个很会注重别人感受的人，他的情商也不太能够允许他让旁人因他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从而感觉到任何一丝一毫的不适。

    哪怕晏承礼这会儿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哪怕他的气压是真的低到快要爆炸，他也绝不允许自己发作。

    当然了，苍铎除外。

    【苍铎：？】

    “没有哎，”栾鸢摇摇头，回答着刚才晏承礼提出的问题，“他平时提外国明星多一些，说咱们国内演员受自己文化影响太深，太腼腆，不如人家国外演员在镜头前放得开，叫我们有空多去看看人家外国电影电视剧都怎么拍的，体会一下什么叫张力。”

    “嘁。”晏承礼暗暗嗤笑一声。

    ？

    是错觉吗？

    栾鸢刚才觉得自己好像听到晏承礼十分不屑地“嘁”了一声？

    “怎……”一脸好奇的栾鸢下意识地开口问晏承礼一句“怎么了”但是“怎”字才一出口，她就赶紧闭了嘴。

    因为栾鸢忽然想起来了。

    之前骆梦纯去世的时候，有好多媒体都在传是因为当年骆梦纯接下了一部楚益衡导的电影之后，在二人合作期间她被楚益衡频频欺压侮辱，致使她最终不幸得了抑郁症不堪重负自杀了。

    但是后来这个事情因为证据不足所以只能被定性为谣传，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楚益衡的拥护者分析说骆梦纯都已经出道这么多年，也是拿过影后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楚益衡三言两语就能让她抑郁了？

    这话用现代人的思维来分析其实挺强盗逻辑的，完全就是狗屁不通，但是无奈那时候的人目光狭隘就是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所以一直到现在，骆梦纯的去世原因都一直是个迷。

    难不成……晏承礼是觉得骆梦纯的去世真的跟楚益衡有关系所以才会表现得这么不屑的？

    “想说什么？”

    刚刚栾鸢那一个“怎”脱口而出之后接下来的话便戛然而止，晏承礼这儿还等着听下文呢，谁承想栾鸢那边就哑火了。

    于是晏承礼问了她一句。

    栾鸢这才又赶紧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机智地改口道：“没有，我是想说……咱们怎么还没到啊。”

    “过了四安街，下个红绿灯左拐一百米就到了，”晏承礼说，“你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个吧。”

    ……

    靠。

    在晏承礼这句话的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栾鸢突然觉得好像跟晏承礼这样人待久了也挺恐怖的，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就算是真的瞒过了，怕是也得时时刻刻留存着被他突然识破了一切的风险。

    不过还好晏承礼并不是那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刻意刁难人的性格，你打死不认账的话他也拿你没招。

    巧了，栾鸢别的不会，打死不认账这可是打小就练出来的童子功。

    “没啊，我就是想说这个，”栾鸢一脸真诚，“真的饿了。”

    “那我加个速？”

    “嗯？市区飙车？”栾鸢听完之后眼睛瞬间一亮，挺直了身子把安全带又一次攥紧，刹那之间便把刚才自己还在苦苦思索的问题抛在了脑后，没心没肺的样子像个小学没毕业的，“这么刺激吗？”

    “你想得美，”晏承礼终于乐了，侧脸看了下一脸兴奋的栾鸢，“偶像剧看多了，大街上说飙车就飙车。”

    “不行吗？”

    “如果你想从吃串串改成去警局喝茶的话……我也可以试试。”

    “你说警局都喝什么茶呀？”

    “不知道哎，但我只要一脚油门咱们就可以揭晓答案了。”

    “不愧是迈巴赫。”

    “嗯，迈肖邦都费劲有这实力。”

    “哈哈哈……！”栾鸢笑了半天，而后朝着晏承礼那边凑了一下，“那你之前有真正在野外飚过车吗？”

    有时候栾鸢自己都佩服自己这脑袋里总能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等着她来挨个问，就跟个人肉题库似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拍电影的时候有过几次。”

    “是拍什么电影！《天路密码》吗？追逐战那里？”

    “《九岛》吧，拍《天码》的时候我还不能考驾照呢，当时用了替身。”

    “哎呦，暗秀了一波出道即巅峰？不能考驾照的年纪就已经当主演了，”栾鸢一咂嘴，“那《九岛》是和谁飙的车？孙听然吗？”

    “夏文泽。”

    “夏文……哦哦哦夏文泽！！我知道，我高三艺考的同学可崇拜他了！”

    “是么？”晏承礼很配合的问了一句。

    “真的，一有夏文泽的电影她就要拽着我去看，当时我们校考排的不太满，正赶上夏文泽的新电影上档，我陪着她去刷了整整三遍！”

    “三遍啊……”晏承礼一挑眉，“你每次都是从头看到尾？”

    “对啊，我看电影从来不睡觉的，不管多无聊的电影都是。”栾鸢说，“毕竟都花钱进去了，睡觉多亏，还不如看看帅哥美女。”

    “那你觉得……夏文泽怎么样？”

    “挺帅的呀，身材又好，我真觉得夏文泽是那种耐看型的男的，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有味道。”

    ……

    晏承礼就这么听着栾鸢说，越听表情越不对，随后一挑眉，连说话的调儿都跟着变了：“夏文泽这么好，那我呢？”

    虽然晏承礼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栾鸢，但是却依然不妨碍栾鸢从晏承礼目光当中看出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和傲娇？

    要死卧槽！

    这是个什么绝世委屈小可怜？！一米八八的个子说话语调委屈得像是个不超过一米二八的。

    栾鸢看着晏承礼，脸像是虾蟹在滚水里面烫了两下似的泛红。

    栾鸢将双手紧紧地捂在自己的脸颊上，愣生生是把自己的脸给挤成了一幅世界名画《呐喊》

    好像要比《呐喊》漂亮些，至少有头发。

    但也不足以表达此时内心的激动。

    因为栾鸢实在是太太太太吃这一套了！

    先前周望晖跟她像这样撒娇犯贱的时候栾鸢就恨不得要摒弃各种原则由着他来，这回换一成晏承礼那就更不得了了。

    “你你你……你居然还会吃醋啊！”

    “那你觉得呢？”晏承礼挑着眉毛，声音正常些了。

    “我……”这要怎么回答，栾鸢一怔。

    说是的话显得自己自恋，说不是的话……这不是把天往死了聊吗！？

    栾鸢真的特别不喜欢这种两头堵的问题，扰的人心乱。

    “栾鸢，我问你啊，你有看过《围城》么？”

    好像在这里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晏承礼并不会让别人因自己的原因而尬在那里太久，而晏承礼也不止一次地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印证着这句话。

    就在栾鸢苦于应付的时候，晏承礼把话题岔开了。

    “看过啊，很多遍，钱老的小说看不腻的。”栾鸢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赵辛楣在回重庆之前跟汪太太在街上讲了很多关于他心心念念的苏小姐的事情之后，汪太太和他说了什么？”

    “说……”栾鸢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说，不要对一个女人说另外一个女人好，尤其当着汪太太她自己这样一个脾气坏的人称赞别的小姐如何温柔，如何体贴，如何——哎？”

    栾鸢的话戛然而止，留给晏承礼的只有一个人脸形状的红苹果。

    晏承礼倒是笑的云淡风气的，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侧脸冲着栾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栾鸢就算再迟钝也该知道晏承礼到底是想跟自己表达什么了。

    “可，可是你脾气又不坏啊！”明白过味儿来的栾鸢又开始抠手，目光在晏承礼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上落定，一直盯着瞅，“而且书里汪太太那么有心机，你又不会那样……”

    “然后你就欺负我。”晏承礼挑眉，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而后俯身趴在了上面。

    一分半钟的红灯，够趴一会儿了。

    “哪有欺负你！”栾鸢红着脸反驳。

    “不喜欢听你夸别的男人好。”晏承礼耿直地回答直接噎得前一秒还在理直气壮的栾鸢没话说。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大概就是眼巴前这个场面。

    晏承礼笑的一脸单纯，随后给了一脸茫然的栾鸢一个标准答案：“我喜欢听你夸我。”

    “……”

    “夸夸我，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了么？”

    “……”

    “我要听，夸夸我吧。”

    来人啊，哪家幼儿园小班缺爱的小朋友跑出来了赶紧让阿姨给带回去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啦抱歉！！！最近都是这两只的对手戏，也不知道小天使们看没看烦哈哈哈哈

    爱你们，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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