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清寒的夜。
院中低矮干枯的枝杈浸着那不带半点温度的薄凉月色, 像极了古时女人总爱搭在手肘处随风舞动的丝带, 在这映出浅橙色灯光的巨大落地窗前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了几下, 左摇右摆了几个来回似乎是想找一个合适完美的角度来窥探这豪华别墅里面悸动撩人的秘密。
栾鸢抬眼看着晏承礼, 在听完他刚刚的那句话之后,看似淡定平静的她, 殊不知其实心中已经将“他只是在开玩笑”这句话告诉了自己一千次一万次,甚至更多。
生怕自己当真,也生怕自己陷进去再也出不来。
或许已经是了。
看着晏承礼把接过去的衣服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地挂好之后又用遥控器拉上了客厅的窗帘, 栾鸢内心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窗帘这东西看似平常普通,家家都用, 但如果你留心细品一下的话又会觉得它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奇妙的。
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一种, 尤其还是两个人单独相处时, 拉上窗帘与否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态也会变得全然不同。
窗帘拉开的时候, 屋内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坦然明了, 仿佛可以将自己全部的事情都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之下供人肆意品鉴, 无所畏惧。
但是等到这一层厚重又遮光的帘子缓缓关上的时候……那么先前的坦然与明了便会被自然而然蒙上一层私密又暧昧的阴影,遮挡住很多很多的秘密与心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专门抓拍桃色新闻的娱乐记者们平时最喜欢拍出轨明星在酒店或是公寓里主动伸手去拉窗帘的视频。
毕竟,窗帘一拉,之后发生的事情便会引出人无限多神奇又匪夷所思的幻想……
不过按常理来说,幻想大多只是给站在窗帘外面的人的专属特权,而窗帘里面的人早已经身处在那个环境当中,所以也没什么幻想的余地了。
当然了,万事无绝对, 凡事总得有些个例。
比如对于此时此刻的栾鸢来说……她的脑补可就要比窗帘外面的人脑补得精彩多了。
也不能说是被高能马赛克糊了满屏吧……但肯定也是到了那种放到电视上播出家长和孩子一起看到的时候家长会主动伸手捂孩子眼睛或者直接换频道的地步。
栾鸢从不自诩清纯。
尤其是在面对晏承礼的时候。
清纯?
呵,那怕早已经是九霄云外的事情了。
*
“稍等我一下,”就在栾鸢还在施展自己清奇不做作的脑回路的时候,晏承礼忽然又说了一句。
边说边还指了指桌上那金属果盘里面摆满的水果,“随便吃,旁边柜子里有饮料,喝水的话柜子下面抽屉里有纸杯,旁边是饮水机,我马上来。”
“好。”栾鸢点点头,其实balabala交代了这么一大堆她一点都没记住,光忙着对着晏承礼这张脸发愣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专门请设计师为晏承礼私人定制的顶灯,反正栾鸢总觉得在这灯光底下的晏承礼五官看起来好像更加的深邃迷人了。
这可怎么得了啊姐妹!
晏承礼说完之后,也没留意栾鸢在思索什么,就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进了厅对面的一个房间。
应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没来得及处理。
*
该说不说,晏承礼家可真大啊……
等晏承礼进了房间关了门之后,栾鸢就自己一个人对着客厅一侧那个通向楼上的螺旋式楼梯发了会儿愣。
说起来,栾鸢好像也只有在大四那年搬出宿舍同几个朋友去外面合租的时候住过这种带楼梯的大房间。
不过因为当时几个人租的是间老房子,所以那破楼梯也实在没什么特别,唯一值得一提的地方就是踩上去声音大得像是在锯木头,有时候半夜睡着了有室友起夜往上面一踩都能吵醒好几个,和晏承礼这里这抛着光打着蜡保养崭新的旋梯比都没法比,思来想去可能根本都不是同一种东西。
当然除了楼梯,栾鸢还注意到了晏承礼家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绿植,有些叫得出名字有些叫不出名字,还有些已经开了花,且一看就知道是老爸老妈口中常说的那种又漂亮又贵又难养的烧包品种。
虽然进屋之后栾鸢环顾四周也并没看到什么佣人保姆,但是单就这几盆娇艳欲滴开得正旺的花卉来说,栾鸢就敢断定晏承礼肯定也是请了人专门来打理过的。
不信晏承礼平时那么忙的一个人会把时间花在伺候花这种事情上,除非他真是有三头六臂分.身术,那就另说了。
*
哎对了,刚刚晏承礼说纸杯是在哪里来的?
别看栾鸢进屋之后话没说几句,渴得倒是快得很,也不知是不是刚才的串串吃辣到了。
栾鸢见晏承礼刚刚进去的那屋门关的严实,像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出来的意思,所以只好自己起身在饮水机前晃了一圈,又悄悄看了看旁边那个放着各种饮料的保鲜柜。
纸杯不知道在哪,又不好意思乱翻,所以也就只能是打一打这些放在明面上的瓶装饮料的主意了。
透过保鲜柜玻璃制的门,栾鸢依稀看到里有瓶太妃红茶……栾鸢承认自己馋,但偏偏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拿。
毕竟再怎么说放到外面便利店中也得卖小二十块钱呢。
索性就又把视线往旁边绕了绕,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以此来意念解渴。
虽说晏承礼家是那种很典型的北欧现代极简主义的风格,但如果仔细留意一下的话,其实大大小小的物件也还是摆了不少。
就比如墙上那两个三角形的双层CD架,一个朝上一个朝下完按照比例完美地错落开,在视觉上形成一种十分和谐简约的几何图形的美感,殊不知其实上面也放了蛮多东西的,只是光顾着美感之后,很容易让人忽视掉它还有存放东西的这一个主要功能。
架子上罗列着的那数十套CD碟大概也是被晏承礼精心安排过,脊部从左到右渐变的颜色搭调又规整,栾鸢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了看,想了解一下这位从伯克利留学回来的流行乐硕士生的音乐品味究竟是什么样。
AC/DC,MJ,Linkin Park,Aeros.th,The Rolling Stones……
哇哦。
栾鸢很意外晏承礼一个平时作词作曲那么内敛又抒情的人听的歌原来都是如此暴躁的重金属,而且有些CD一看就知道距离现在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但却还是被保存得相当完好,不落一丝灰尘,甚至没有褪色。
这让栾鸢不禁想起她那个同样喜欢收集各种CD碟片的堂哥。
各种CD磁带堆了满满一屋子,每次都要等着家里人去帮忙收拾整理,整理的不好了还要被他大声埋怨说把自己东西弄乱了找不着还不如就乱着待着,反正怎样都不对。
怎么说呢……差距挺明显的。
栾鸢又朝着旁边另一个架子上看了看,这个架子上摆放着的大多都是一些华语歌手的CD,与隔壁欧美阵营的区别开来,上面摆放的有新有旧,但是最让栾鸢在意的,是摆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套CD碟。
正对着栾鸢的那一套CD盒的脊部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人脸的形状,是张女人的脸,睁着眼睛像是在笑,有几分古典的韵味,温婉又娴静。
栾鸢稍稍向后挪了一步想要看清楚这人是谁,结果眼睛却不小心扫到了一个被巧妙地融入到这张人脸当中的名字,从而也揭开了栾鸢想要探知的谜底。
骆梦纯。
骆梦纯?
又是骆梦纯!?
栾鸢挑眉,再一次把目光放在了那张被拼凑出的人脸上。
果然。
就是她!
虽然本科时修过的表演课以及电影赏析课上栾鸢经常会听到老师们提到这位早年间不幸陨落的一代影后,但是栾鸢还真的不知道她原来曾经还出过唱片!
不是栾鸢上课不听讲,而是真的没听说过。
这唱片的包装复古得很,看起来也有些年代了,也不知道晏承礼究竟是从哪里淘到的。
栾鸢对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了一会儿,心头不知怎的忽然萌生出了一个十分神奇的想法。
这骆梦纯……怎么感觉长得好像有点像是晏承礼啊。
不对不对,说反了,应该是……怎么感觉晏承礼长得好像有点像骆梦纯啊?
依稀之间,顺着这个突然萌生出来的神奇的想法,栾鸢又情不自禁想起之前本科上课的时候她好像也有听别的同学曾经提到过这一点。
只是大家也只是当个玩笑话听一听,毕竟好看的人偶尔也会有好看得千篇一律的时候,这并不奇怪。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
栾鸢是真的觉得……这好像并不只是一个玩笑那么简单。
真的。
虽然晏承礼本人与荧幕上看起来都是一样的颜值逆天人神共愤,但栾鸢也必须承认在这二者之间还是稍稍有些不同的,镜头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稍微改变些人原本的比例和样子,这栾鸢在镜头课上学到过。
所以比起荧幕之上,似乎现实中的晏承礼要与这位昔日的巨星影后相似度更高一些。
尤其是那眉眼之间浮现出的一股缥缈的淡然与优雅。
绝非是常人想要拥有便能拥有得了的。
曾经,有多少著名的影评人与评论家都形容骆梦纯在演戏时几乎不需要靠什么言语和台词的修饰,因为她的眼睛就会说话。
现在反观晏承礼又何尝不是呢?
我的天……
栾鸢第一反应,按着年龄算,这晏承礼不会是骆梦纯的外甥或是侄子吧!?
但是后来又想起之前有报道所骆梦纯从小没见过亲生父母,是被养父母带大的,所以就算真是外甥和侄子,那也不可能长得像……
儿,儿子?!
此想法迸发出的一瞬间,栾鸢承认,她是真的被她自己给吓到了。
慌张地捂住嘴巴倒退了两步,险些让自己撞在沙发的靠背上跌倒。
不可能不可能!满含着几乎炸裂开来的震惊,栾鸢开始疯狂否定自己。
骆梦纯从没结过婚也没生过孩子,这是不论圈内圈外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当时她去世的时候还有好多人在为此而扼腕叹息悲痛欲绝,说这么好的容貌与艺术天赋竟在一夜之间香消玉殒,永远没有再延续下去的机会了。
栾鸢直接呆住。
所,所以难道只是单纯长得像?
但是也总不能因为只是长得像,晏承礼就能够搞到一套全国人民都闻所未闻的CD碟出来吧!
难道是晏承礼很崇拜骆梦纯……?他们先前认识?
可算算年龄,骆梦纯从红极一时的时候,晏承礼最大也不过初二……
栾鸢不敢往下想了。
*
“抱歉,公司的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就在栾鸢兀自风中凌乱的时候,忽然,晏承礼猝不及防地就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结果一眼就瞧见了栾鸢正站在CD架前踮着脚傻愣愣地对着看。
晏承礼愣了一下。
“啊!”
栾鸢听到声音,赶紧慌里慌张地回过身佯装无事地冲着晏承礼摆了摆手,而后满脸假笑地快走两步绕到沙发前面,远离了那个写满了是是非非神神秘秘的CD架,“没事,我没事,你慢慢忙!我不着急!”
“已经忙完了。”晏承礼抬手摘下了不知道何时戴上去的眼镜,放到桌上对着栾鸢打量了一下,“在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栾鸢摇摇头,抬手指了指她刚过来时的方向,“就……CD架子,好看,特别好看,真的。”
栾鸢一慌就容易语无伦次的,这毛病她从小就有,并数十年如一日的伴随她至今,想来是比某些狗男人靠谱得多了。
“架子?”
晏承礼被栾鸢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回身抬眼看了看自己那两个墙上悬着的CD架,似乎是有些震惊这架子上分明是摆满了那么多经典珍藏别人想买都已经买不到的绝版CD碟,这傻丫头居然只是在夸架子好看?
谢谢,有被伤到。
“也不是……”
栾鸢越说越慌,因为越看越觉得这晏承礼的模样和骆梦纯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像,简直如同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似的。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一个疯狂的想法一旦在你的心里面生根发芽之后,它的成长速度便很容易像是开闸放水一样根本拦都拦不住,甚至还会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让你无法忽视它。
“你怎么了?”晏承礼有点懵,不知道自己怎么去接个电话回来之后栾鸢就变成这样了。
“没事,没事!”栾鸢摆摆手,“我们赶快对词吧!对词……”
晏承礼当然是不会相信栾鸢口中说出的那句没事的,别说晏承礼了,怕是随便来个人就能看得出那绝对不是没事的语气。相反,事怕是大了去了。
但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么便算了,咄咄逼人赶鸭子上架一向不是晏承礼的性格。
“怎么不喝点东西,”晏承礼看着栾鸢空空如也的两手,笑了下,“渴不渴?”
“啊——啊。”
栾鸢栾鸢觉得自己像个乌鸦。
但其实心里点头如捣蒜:可可可,特别可!
晏承礼笑的更甜了,走到那保温柜前开了门:“想喝什么?”
“都行。”
“还真没叫‘都行’这个名儿的。”
“……”
栾鸢一愣,回身就见晏承礼手扶着柜子的门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抬抬下巴,“换一个?”
于是栾鸢一脸委屈地噘了下嘴,弱弱地开口:“想喝红茶。”
“等着,”晏承礼一咂嘴,顺手把刚才栾鸢一直盯着看的那瓶太妃红茶拿了出来,对着栾鸢做了个极其标准的投篮姿势,“接不接得到?”
“别别别!”栾鸢赶紧摆手。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跟邻居小朋友玩投沙包一次都没赢过的技术流选手,栾鸢对自己的定位是半米开外你朝我这里丢东西,我能接到算我输。
“我过去拿,我过去拿,你别丢!”
栾鸢边说边赶紧三步并两步地朝着晏承礼的那个方向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接过瓶子刚要从晏承礼的手中拿走,却没成想被晏承礼一使劲儿又把栾鸢给扥回去了。
栾鸢向前踉跄了两步,险些撞到晏承礼的怀里,一抬头,就看见晏承礼正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你这状态一会儿可对不了词。”
“我……”
晏承礼眯缝了一下眼睛,抬眼对着那CD架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
虽然只有这么一眼,但栾鸢心里知道,仅这一眼,晏承礼便可以窥探出太多她想隐藏的东西来了。
即使这些东西并没有被放在明面上。
“是看到放在最上面骆梦纯的碟了?”晏承礼耿直地问栾鸢。
“……”
栾鸢想否认,想极力地否认。
但是同时她却也知道,自己越是否认,晏承礼的心里面就会越笃定。
就像是捆在身上的荆棘,越挣扎便勾得越深。
所以栾鸢只得点点头。
分明也不是做了设么见不得光的坏事,但偏偏在晏承礼的这番注视之下,栾鸢就是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虚。
“想什么呢?”一瞬之间,晏承礼望向栾鸢时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而后又将胳膊轻轻搭在放饮料的柜子上。
这自然放松的状态以及过于馋人的腰身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栾鸢来把实话跟他讲出来。
可栾鸢同志这会儿多坚定啊,简直就是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头摇的像个开大档的电风扇:“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什么!没什么想的!什么都没想。”
“真的?”晏承礼挑眉。
“真的!”
“确定?”
“确定!”
“没骗我?”
“绝对没。”
“唔,那就好,”晏承礼的信任来得很突然,就见他笑着说了句便放开了手中的红茶瓶给了栾鸢,又伸手揉了下栾鸢的头发,“来吧乖乖,干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感谢留言感谢订阅!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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