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三场戏, 栾鸢愣是跟晏承礼一起对稿对到了凌晨四五点钟。
对到最后栾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睡着的, 只知道睁眼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大太阳应该已经升得很高了, 洋洋洒洒的光亮顺着窗帘下方的缝隙满溢出来, 浸在灰色毛毯之上,缓缓流进了每一个细小的缝隙当中。
栾鸢让自己的脸陷在厚厚的鸭绒枕中懒洋洋地环顾四周, 结果看了还不到半圈,就突然回光返照一样的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到了一间卧室的床上……
不应该是在客厅的吗?!
身下巨大柔软的北欧实木双人床,周围过于规整讲究的摆放以及墙上悬挂起的那一副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印象派油画一时之间竟让栾鸢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晏承礼平时睡的房间还是普通的客房。
客房应该不至于搞得这么郑重吧。
是……晏承礼昨晚把自己抱到房间里面来的?
抱……
抱?!
栾鸢不敢犹豫, 猛地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还好还好, 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昨天的, 就连一颗扣子都没有动过。
果然正人君子。
那话又说回来……正人君子人呢?
思绪躁动到快要按捺不住的栾鸢便腾地一下从床上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而后又像是个刚从水缸越狱的皮皮虾一般一个猛子跳到地上,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出了门。
这房间应该是在二楼, 因为出了门朝着长长的走廊尽头观望, 栾鸢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昨晚她盯着看了半天的旋梯, 旋梯朝上朝下都可以走,是二楼没跑了。
“晏承礼……?”
栾鸢又朝着楼梯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边唤晏承礼的名字边攥了一下自己浓密的头发,还行,睡了一宿过去居然也没怎么乱,规矩着呢。
“栾小姐醒了?”
就在栾鸢正朝着楼道尽头漫无目的的张望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一间小房间里面似乎有人在叫自己,但并不是晏承礼的声音, 而是一个女人,听起来约摸四十左右的年龄。
“哎?”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栾鸢还是乖乖应了一声。
紧接着下一秒,她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灰黑色细麻衣的女人从一旁的房间中一路小跑出来,在看到栾鸢的一瞬间,先是对着她快速打量了一下,而后笑道:“啊——您就是栾小姐!刚刚看你睡觉门关的挺严实,我都没敢进去呢。”
“您好,请问您是——?”栾鸢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能清清楚楚唤出自己姓氏的女人,从她的穿着打扮以及说话的语气来看也并不像是什么客人,反倒更像是保姆阿姨之类的。
“我是晏先生家的保姆,”女人冲着栾鸢点了下头,“姓徐,你叫我徐姨就行。”
“徐姨……”
栾鸢尬笑了两声,称谓也叫的够生硬。
徐姨又冲栾鸢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而后就感觉到她的目光十分迅速地在栾鸢的身上扫视了一下。
停留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却还是没有能够逃得过栾鸢的视线。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用反光镜给突然晃了一下眼睛。
有点不舒服。
也不知道这徐姨心里面是在想写什么才会这样看自己。
“徐姨,”栾鸢把手环在胸前向后退了一步,做出了一种很标准的防御的姿态来,不想让她再盯着自己看,“那什么……承礼人呢?”
“晏先生一早就出去了,说是今天公司还有些别的事情,他临走前嘱咐说你要是醒了想回去的话就叫小胡开车送你回去,小胡现在就在楼下车里。”
“哦好。”栾鸢点点头,“那我……先收拾一下。”
“没事不用着急,你慢慢来,反正今天一天家里都没人,”徐姨笑着说完之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哎呦,你说说,这连‘承礼’都叫上了,多亲呢,真好。”
“阿姨您说什么?”
……
栾鸢耳朵灵得很,这不是吹的。
状态好的时候你别说小声嘀咕一句了,恨不得就连地上蚂蚁吃东西吧唧嘴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徐姨那儿明显是没想到这话居然能让栾鸢给听见,于是赶紧一脸慌张地看向栾鸢:“啊?没什么,没念叨呀。”
“阿姨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栾鸢笑的有点尴尬,“我和……我和晏老师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一个“承礼”都能让这阿姨误会成这个样子,所以栾鸢这会儿也不得不刻意去注意下对晏承礼的称谓了,“晏老师”三个字脱口而出,瞬间觉得这个逼格就上来了。
“啊?……不是啊。”
“……”
徐姨这不加任何掩饰瞬间流露出的一脸真诚的扫兴表情不禁让栾鸢自己在心里面直打鼓。不是,自己不是晏承礼女朋友这种事到底是能多令人失望?嗯?
“害,我还以为这小晏终于长进了一回呢!”
徐姨摆摆手,越说越失望,越说越无奈,就跟说自己儿子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你说说,这么大个屋子常年连个女人影儿都没见到过,我都和他说过几次了再这样下去都把自己终身大事给耽误了那就完了蛋了,非得不信邪,现在好不容易带个小闺女回来合着还是我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姑娘,阿姨不知道。”
“没,没事……”
该说不说,这徐姨……确实还挺会聊天的。
栾鸢笑了笑,让徐姨刚才说的那些话在她自己的脑袋里面快速过了遍筛子。
而后她突然就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被她刚才忽略掉了的盲点:“等会儿徐姨。”
“嗯?”正要回身继续去打扫那个小房间的徐姨一听到栾鸢叫她,就又回过了身,“怎么了丫头?”
“您刚才是说……晏承礼家里面常年连个女生都见不到?”栾鸢把“常年”两个字加了重音,有点紧张。
“是啊,也就我一人儿吧,那我这都七老八十了顶个什么用啊,哦对,还有楼下小李,专门来给收拾花花草草的,那也四十好几的人了,”徐姨笑了一声,放低声音,“有时候我都觉小晏这孩子是不是压根他就不喜欢姑娘。”
那倒也不至于。
栾鸢自己跟自己在心里面苦笑着嘀咕了一句。
所以说……晏承礼真的从来没有带别的女生回来过?不,不会吧……
栾鸢不禁再一次想起了昨晚她跟晏承礼两个人针对“耐不耐得住寂寞”这个哲学话题进行的深入讨论。
所以还真是耐得住啊……
栾鸢以为晏承礼跟她装呢。
“你看看,我这给小晏收拾这么多年的屋子了,也就今儿从客厅里收拾着了几根女生的头发丝,”徐姨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这头发应该是你的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姑娘你发质真好,又黑又直的。”
“……”
栾鸢本以为乔满的聊天方式就已经够跳脱的了,没想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徐姨一句话就比乔满十句都跳得远。
怕不是属袋鼠的。
“也没,”栾鸢笑着点了下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中弥漫的几乎快要从眼眶中流露出来的欣喜,也不知道晏承礼从没有带女生回来过这种事有什么好令她这么开心的。
万一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x冷淡,那怕是哭都找不着调。
“那徐姨您接着忙吧,我进屋收拾一下就走了,不打扰了。”栾鸢说。
“好嘞,那姑娘你收拾好了直接下楼就行,小胡就在楼下车里等着你呢。”
“嗯,我知道了。”
栾鸢点点头,而后回身重进进了房间里。
非要说收拾,栾鸢其实也没有什么收拾的,。
卧室洗手间的置物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没开过封的洗漱用品,应该是晏承礼留下来给栾鸢用的,栾鸢匆匆洗漱完,又随便用包里的口红粉扑画了个缺斤短两的淡妆,这就算是齐活了。
*
刚刚徐姨口中一直在说的那个“小胡”,就是昨天晚上凌晨的时候还跑出来帮晏承礼去停车的那位小伙子,栾鸢记得他,因为他唇下正中间的位置长了一颗痣,还挺有辨识度的。
“姐姐早,我们去哪儿呀?”
栾鸢才一上车,发现这小胡还真是不见外,张口一个姐字说出来,让栾鸢总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老了一两岁似的。
“曙光大道知道吗?”栾鸢问。
“知道,青丘区那儿。”
“去曙光大道南段有个街心广场,你把我放在那里就行,”栾鸢扣好安全带冲着小胡笑了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晏老板特意嘱咐我让我把你平安送到了,还说要是饿的话让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怕徐姨做饭手艺你吃不惯。”
“是吗,我……还不饿,”其实栾鸢心里面十分诧异晏承礼居然能想得这么周到,但是表面上还是强装淡定,“直接回去吧。”
“好嘞姐。”
都已经过了中午了。
栾鸢抬眼看着车窗外的别墅。
合着晏承礼今天还有事啊……
那昨天晚上对稿还对到那么晚。
问他说有事没事他偏要说没事。真逞能。
虽然这样埋怨着晏承礼,但其实殊不知栾鸢心里面更多的还是埋怨她自己。
早就应该想到的,晏承礼怎么可能会有闲着的时候……说是没事肯定是在骗人啊。
回回都是事后诸葛亮……
栾鸢你真的蠢死了!
*
“昨天没睡好?”
才刚散了会,苍铎手里面拎着电脑快步走在晏承礼的身边,问了一句。
“嗯。”晏承礼漫不经心地回了声,“下午专访推了吧,今天有点累了。”
“你怎么了?”
“不是才说的,没睡好,累了。”
“你少来了晏承礼,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苍铎啧了一声,不吃晏承礼这一套,“你老实说,昨天我走了之后你和栾鸢两个人干嘛去了?”
“你就非得在这聊这个么?”
晏承礼十分无奈地揉了下眉心,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就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了几个同样刚散会的工作人员,各自冲着晏承礼和苍铎两个人道了声“老板好,苍老师好。”晏承礼苍铎二人闻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等打招呼的这两个人稍稍走远之后,晏承礼这才又斜眼看了下苍铎。
苍铎意识到是自己冒失了,于是乖乖闭了嘴推了下眼镜,放低了声音:“走走,去办公室聊。”
“去办公室我也不想跟你聊。”晏承礼没跟苍铎藏着掖着,直接就坦白说了。
“你不想跟我聊我想跟你聊,”苍铎也同样没跟晏承礼客气,毕竟这么多年交情了谁能惯着谁,“我跟你说晏承礼,就你现在这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咱俩一会儿能聊的可太多了!我全得跟你聊明白了!”
“老板好,苍老师好!”
话音都还没落呢,擦身而过又走过去仨同事。
晏承礼看着这三个人远去的背影,吸了吸鼻子,止住脚步冷冰冰地看向苍铎:“你要不要去楼下广播厅里拿个喇叭喊两嗓子。”
“……不用。”
“别啊,那多不过瘾。”
“我错了,去办公室说,这回真去办公室说。”
见苍铎认错态度还算是诚恳,晏承礼也没再说话,暗搓搓打了个哈欠之后就和他一起上楼回办公室去了。
*
“阮啊,去楼下星巴克给我和老板买杯馥芮白和星冰乐上来,快去快去,动动动。”
“赵啊,你去程真那儿看看策划出来没,投资方等着要呢,催八百遍了。”
“哎蒋姨不是跟您说了吗,这层已经不用您来打扫了,您赶快去楼下会议室,那儿刚散会,缺人手。”
才刚一进门,都不等晏承礼开口说话,苍铎就已经急着要把办公室里面的各种闲杂人等给清出去了,颇有种今天势必要把所有话都跟晏承礼聊敞亮了的气势。
晏承礼倒也不慌,任由苍铎挨个打发去,他自己则是置身于事外一般将西装脱下来随手往沙发上一丢,松了松领带,而后懒懒散散地瘫在了办公桌后的黑色皮椅上。
“你看看你,你自己看看你!”等着所有人都出去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苍铎憋了好久的话算是再也拦不住了,一拍桌子,“就你这萎靡不振的状态,说你昨晚一夜七次都是少的了!”
晏承礼乐了一声。
“你实话说,你昨天和栾鸢到底干什么了?”
“对台词这三个字我已经说腻了。”
“光对个词能给你对成这样?你糊弄鬼呢,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对词!”
“……不就是困了点,”晏承礼觉得苍铎这人也挺逗的,疑心病重的像是哪家秘密机构培训出来的特.务,“你顶着黑眼圈来上班的时候我也没说你是去吃喝嫖赌。”
“你别跟我在这抬杠!”
“小阮回来了啊,是不是忘带东西了?”苍铎正凶着,晏承礼眼神居然猝不及防地明亮了一下。
苍铎反应奇快,瞬间改口:“承礼我觉得咱们公司下个月的活动可以往后推一推,因为……”
“嗤——”
正在苍铎一边急刹车似的岔开话题,一边担心自己刚才那些话会不会已经被突然杀回来的小阮给听见的时候,忽然就听晏承礼十分愉悦地乐了一声。
那一刹那,苍铎几乎不用回头都知道自己这是又上了晏承礼的恶当,气得他朝前一步走,怒目圆睁地看着晏承礼,怫然道:“我说你幼不幼稚啊你!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小儿科的恶作剧!”
“小儿科么?”晏承礼抬了下眼皮,看着苍铎,“我怎么觉得还挺管用的。”
“……”
苍铎是真被晏承礼气得没办法,索性抬起腿来一只脚点着地往办公桌上一坐,正对着坐在老板椅上的晏承礼,摆出一副很正式的姿态:“你诚心的是不是?”
“我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问明白我昨天做了什么,”晏承礼坐直了身子,与苍铎四目相对,“你吃醋啊?”
“吃你大爷给我滚蛋。”
晏承礼没吱声。
……
办公室内猝不及防陷入了一阵谜之沉默。
“承礼我坦白说,没有人非要问你去做了什么,也没人管得了……”又过了约摸四五秒钟,苍铎终于又再一次开口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做傻事。”
晏承礼看了一眼苍铎,神色变了变。
他当然知道苍铎这句话究竟所指何意,只是这么久以来,他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愿意面对罢了。
“楚益衡现在对于栾鸢来说有知遇之恩,所以……我劝你别趁这会儿给她找不自在,离她远些。”
“这话你说过了。”晏承礼淡淡地说,“我知道。”
“你最好真的知道,”苍铎语气比先前重了一点,“我不管你们昨天到底是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我也不管你……”说着,朝晏承礼裤腰处看了一眼,“不管你昨晚裤腰带到底松没松。”
“你乱看什么。”晏承礼一皱眉,作势要踹苍铎的小腿一脚,却没真的踹上。
苍铎躲了一下,看着晏承礼,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指了他两下:“你就是浪的你。”
晏承礼没吭声。
“算了,我也说不动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吧,”苍铎低头沉默了两秒,“反正……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不会这么频繁的跟她来往,因为你会让她为难的。”
“你得记着,发乎情……”
“止乎礼。”晏承礼接了一句,“你说了一万遍了。”
“可你从来没做到过。”
“……”
晏承礼的沉默其实是苍铎预料之中的,所以苍铎也并没有等着晏承礼回话,直接就从桌面上跳下来,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我先去帮你取消下午的专访。”
“等会儿。”
晏承礼叫了苍铎一声。
苍铎回过身,表情像是有些意外晏承礼居然会叫他。
晏承礼知道苍铎现在最想要从他的嘴里面听到什么,但偏偏晏承礼就是没有那成人之美的好品德。
“去联系一下顾雷,”晏承礼说,“问问楚益衡的电视剧定档没。”
苍铎怔了一下。
欲言又止地支吾了几下,内心也不难猜到晏承礼究竟想要做什么。
表情变了变,但最后还是点了下头:“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卑微求留言的委屈猫猫头QWQ感谢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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