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圣晟娱乐影视公司大楼。
玻璃幕墙的大楼当中三三两两地还亮着一些灯光, 有些是在为之后的策划通稿加班加点熬夜奋战, 有些是在无奈地打扫着员工们下班后剩下的一片狼藉。
城市当中已然持续了整整一天的忙碌此时此刻正在按部就班地收着尾, 但却无论如何都总是还会有一些被时间所遗忘的小角落。
19楼录音棚。
整栋大楼最亮的灯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晏……你还好么?”
录音棚内, 坐在音控台前说话的正是赫赫有名的晏承礼的私人混音师Nico,伯克利音乐学院博士毕业, 是个年近四十岁的美国人。
他来中国的时间并不长,所以说普通话的口音难免显得奇怪些,四个音调全都分不太清楚。
本来按照晏承礼的想法, 他是更愿意和Nico用英文交流的,这样双方都能省力些, 一个不用绞尽脑汁地琢磨语法措辞, 一个不用煞费苦心连猜带蒙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但Nico这人却犟得很, 不愿意放弃掉任何一个练习中文的机会,算是彻底剥夺了晏承礼说英文的自由。
所以也导致了晏承礼总是会借机来挖苦讽刺他说分明是嫉妒自己的一口标准英伦腔才不让自己说英文的。
Nico每次听完都笑着摇头。
不过这会儿的Niko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晏承礼的状态让他感觉有点担心:“你的脸色很难看。”
“能好看么, ”苍铎在旁边接了杯开水, 从药瓶里拿了一粒药递给晏承礼,冷笑一声“让他自己没事找事的作死,上次去Dratic他一个人灌了整整三个我的量,红的黄的白的喝的那叫一个杂啊,是我我都已经喝住院了。”
“Whaaaaaaat?!”
“真好,现在Nico又要开始埋怨咱们为什么没有带他去了,”晏承礼很勉强地挤出了一抹无奈地笑意,眼睛看着刚刚痛骂自己的苍铎, “都是你干的好事。”
“啧。”苍铎咂了下嘴。
“Yan ,你还好吧。”
虽然这会儿晏承礼还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地跟苍铎开这种玩笑,但是Nico脸上却依然写满了担忧,盯着晏承礼看了半天,问道,“是什么地方在不舒服?”
“胃溃疡,老毛病了。”晏承礼说完把手上的谱子放好,将手放在琴键上弹了一下,又拿笔在谱子上改了改,“这里把渐弱去了吧,听起来真作,要吐了。”
“你要吐完全是因为你那胃溃疡,”苍铎在旁边念叨,根本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讽刺晏承礼的机会,“别什么事都往曲子上推。”
“胃……什么?”
很明显Ncio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谱子上了,什么渐强渐弱加上去掉他都一概自动过滤,眼中就只有晏承礼此时的身体状况。
毕竟距离发歌时间还久也根本不差这一会儿,但如果晏承礼的身体要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大状况,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Nico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一向都掂量得很清楚。
“胃溃疡,”晏承礼没有看着Nico低头拿着笔在谱面上写写画画,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后来大概是又觉得“溃疡”这个词汇Nico应该还没接触过不知道什么意思,所以不得不改口,“就……哎?怎么说,gastric ulcer.”
因为精力完全都在谱面上分不出太多思维,所以导致晏承礼的英文也十分尴尬地卡了一下。
“Oh I know,”Nico闻声点下头表示明白,但很快他似乎又突然反应过什么似的赶紧冲着晏承礼摇摇头,“Seriously!……晏,你现在这样,唱不了歌的。”
“没事,没关系。”晏承礼改好了谱子放下,“还是今天弄完吧,之后几天不想来公司了。”
“可是和声伴唱现在都没有在,”Nico看了看晏承礼又看了看苍铎,“过后还是要再来一趟,今天我们只能录干音,之前优化的Midi音源还全部要重做……”
“啊……”晏承礼听完,无奈地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趟,“靠。”
“把药吃了。”
苍铎是听不懂什么音源音轨干音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只知道晏承礼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够吓人,脸色苍白到几乎可以直接捆去哪个恐怖片剧组演个尸体了。
晏承礼看着苍铎手里的水杯和药片,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晏承礼最烦的就是吃药,不管是胶囊药片还是口服液,虽然含在嘴里用水往下一顺就完事儿了,但是晏承礼就是觉得抵触。
比打针还抵触。
一脸不情愿地站起身,刚要伸手从苍铎的手中把水和药接过来,结果不知怎么一皱眉头突然眼前一黑。
“承礼!!”
“哎晏!你怎么了!!”
“承礼醒醒!”
这是在昏迷之前,晏承礼听到的最后几句话。
*
自从那晚与晏承礼从酒店分别之后,栾鸢的心里面就好像一直被一粒小石头子儿硌着似的,怎样都不不舒服。
距离最后一次全剧组正式对稿的日子还有两个星期,在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当中,栾鸢不单单是把自己的戏份全部研究了个融会贯通滚瓜烂熟,还有一些同她有对手戏的演员的台词栾鸢也全部都背过研究过,目的是方便之后拍戏的时候栾鸢知道自己该从什么位置接词。
除此之外,栾鸢还抽空粗略地重温了一遍原著,在有关于常秋深一些细微的心理描写的位置打上了记号。
并不是栾鸢有多勤奋多刻苦,其实是晏承礼之前在同栾鸢私下对稿的时候告诉过栾鸢让她之后一定要做的作业。
毕竟电影剧本里面永远都不会有文学作品中蕴藏着的那些细腻又生动的描写,大篇大篇的对话当中穿插一些零零碎碎的提示词,这已经就是剧本能带给演员的全部东西了。
反正在这短短两个星期之内,栾鸢觉得自己是已经把能做的全部事情都做到了。
而为了完成上述这些事,栾鸢也不得不减少一些无用的社交,算起来这半个月之内她好像也就只和乔满出去吃过三次饭,还有一次带着印冬心。
因为那天正好赶上栾鸢和印冬心私下对稿分在一组,三个人吃了饭就各回各家了,毕竟人人都有事情要忙于是也没再多做什么耽搁。
而至于晏承礼……
经过上一次那不算太愉悦的交谈之后,他这个人与其说是没了联系,倒不如说似乎是直接蒸发了。
没有消息再发过来,更没有电话再打过来……仿佛在一夜之间,栾鸢对晏承礼各种消息的摄入渠道瞬间就又回归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一个是来自于晏承礼各种官方认证社交软件的随缘营业,一个是各大站姐们的辛勤工作。
说实话,落差还是有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之前也算是同晏承礼接近过。
哪怕这种接近实际上根本代表不了任何东西,但是最起码,栾鸢与晏承礼之间还是已经达到了只要抬抬手,说说话,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的地步……这换做是一年之前的栾鸢,那断然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要问栾鸢后不后悔这样做……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毕竟说来说去,这是早晚都要走的一步。
栾鸢自知自己和晏承礼永远都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先前嘴上一口一个“晏承礼的女人”“晏承礼的女人”说着,但是栾鸢心里明白,自己和晏承礼是不会存在什么可能的。
夜长梦会多,不如早些把话说明白,也让自己从这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当中苏醒过来。
栾鸢性格一贯如此耿直。
说什么钓男生,玩暧昧,不明不白地撩上一通过过瘾……那从来不是栾鸢能做出来的事。
就像之前对印冬心也是如此。
*
“你在看什么呢。”
眼看着到了最后一次对稿的日子,乔满跟栾鸢提早约好说要送她去酒店,结果路上的时候,栾鸢不知为何居然一直都在翻手机,认真到就连乔满同她说话她都没有听见。
所以乔满才有些不高兴地问了一句。
“看……”栾鸢想回答,但是回答的不够利索,一个看字拖了得有一两秒的长音也没个下文。
因为正好在等红灯,所以乔满这会儿也懒得等栾鸢自己说了,主动探过头去看了一眼,赫然发现栾鸢居然正在翻INS。
晏承礼的主页。
“嚯,”乔满恍然大悟地笑了一声,“我还寻思什么事儿呢能让你这么认真。”
“也没有很认真啊。”栾鸢不走心地反驳了一句,眼睛还是在盯着手机屏幕看。
“着还不认真?”乔满惊了,“那你倒是跟我说说我刚刚在车上都跟你都说什么了?”
“说你弟跟他老板昨天在小区楼下打啵儿不小心被你看见了。”
“那已经是你上车之前我跟你聊的话题了姐姐!”乔满无语了,翻了个白眼,“行你快别挣扎了,看晏承礼就看晏承礼呗,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了,就跟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似的。”
“我不是狡辩……”栾鸢依然在狡辩着,“我真没觉得我很认真。”
“栾鸢,不是我说,你说你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乔满咂咂嘴,十分无奈地敲着方向盘摇了两下头,“明明心里就是馋人家身子,非得跟这儿装矜持装正经要跟人家保持距离。说好的御江第一女流氓呢?就这?”
“哎你不懂……”栾鸢放下手机,目光看向车水马龙的窗外叹了口气,“我就是……”
“是什么?”
“我是馋他身子……”
“呵。”
“但再馋也终归不是我的啊。”栾鸢苦笑了一声,“越接近就越馋,但心里面又知道他早晚是别人的小妖精……那我干嘛还要让自己那么馋。”
“哦我懂了,你这一出在经济学里面叫止损,可以,有智慧,”乔满一敲方向盘,冲着栾鸢竖了个大拇指,“那问题来了,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就成不了你的呢?”
“这不是你之前最喜欢跟我说的么,说晏承礼早晚是别人怀里的小妖精,现在反倒还问起我来了?”
栾鸢笑了一声,而后用大拇指蹭了蹭自己手机屏幕。
其实非要说的话,促使栾鸢如此笃定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宋可嘉那番充满敌意的对话,比如与晏承礼在酒店的那几句交谈,比如……这半个多月的彼此沉默。
栾鸢不是一个冷战高手,不知道晏承礼是不是。
“你翻晏承礼的INS翻出什么了?这段时间没和你联系,他在忙什么呢?”没有察觉到栾鸢思绪的乔满还在自顾自地问着。
“好像是去了斐济岛,我看到了他在斐济喜来登拍的照片,帅的不行,”栾鸢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去度假了还是有工作。”
“说不定是去谈恋爱了。”
“嗯,那也挺不错的。”
“呦,”乔满着实是被栾鸢这淡定的态度吓到了,“能这么淡定。”
“不好么?”栾鸢笑了笑,“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拍戏机器,心如止水宠辱不惊。”
“你最好是。”
“没什么不是的,”栾鸢将头发向后捋了一下,“组里那么多的女演员,谁和晏承礼也没真正说上几句话,一个二个见了晏承礼都是眼发直腿发软,不也还是一样都好好活着,能拿到角色么……干嘛非得离了他就不能活。”
“栾鸢,”乔满听完就乐了,摇着头道,“说真的,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你这里,和晏承礼走太近最终导致的结果居然是你顺利脱粉了。”
“脱粉?”栾鸢怔了两秒钟,也跟着笑了,“那你还是太看得起我了。”
“什么意思?”
“我刚为了晏承礼的INS花一百多块钱续费了VPN你就跟我说我脱粉……”栾鸢朝着乔满鼓鼓掌,“你是真敢想,我也真是愧不敢当。”
乔满听完乐的更欢了。
果然,栾鸢大小姐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一点没变。
*
最后一次对稿的流程和第一次的时候其实差不多,但是来的人却大不如第一次时候那么多了。
姜导演没有在,徐副导顶班,男女主角两个人一个都没到,代替的两个演员一个是和栾鸢之前对过稿的宁麒,一个据说是从御影表演系临时找来的大四学生。
估计多多少少带点关系户的意思,要不然虽说是代替别人对稿,但也实数是一次难得的跟组机会了。
“栾鸢啊,最近怎么样?”
离预定开始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候,徐副导突然主动找到了栾鸢,笑声问了她一句。
“还好,”栾鸢说,“上次姜导演和我说的都记下了,练过了。”
“不不,我是说你上次说你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哦——”栾鸢反应过来,赶紧点点头,“已经好多了徐副导,您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主要是姜导演挺关心的所以就让我问问。”
徐副导一边说话一边打量了一下栾鸢。
栾鸢觉得这徐副导应该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的……毕竟马上要对稿了,他蛮多事情要忙,应该不可能为这么点破事来关心自己。
“栾鸢,有个事儿,我来之前姜导让我跟你沟通一下。”
果不其然。
栾鸢觉得自己最近的直觉还真是越来越准了。
以后要是拍戏不赚钱了,去天桥支个摊子算算卦也是好的呀。
“您说。”栾鸢点点头。
“就是想问问,你……会抽烟么?”
“抽烟?”
这是什么怪问题……高中教导主任一周一度的德育抽查?……会抽烟的一概劝退开除学籍?
一下子就给栾鸢问懵了,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摇了两下头:“不会啊。”
和她高中面对教导主任的死后如出一辙。
是真不会,栾鸢从小到大家里面就没有几个抽烟的,老爸不抽烟,爷爷不抽烟,姥爷也不抽烟,就舅舅会抽还只是偶尔,堂哥后来学会抽烟了还被家里人围成一圈给狠狠□□了一顿。
所以乖乖女栾鸢自然也不可能成为例外。
本来栾鸢还傻傻地以为跟徐副导说自己不会抽烟这是好事,徐副导肯定会很高兴,结果尴尬的是在栾鸢话音刚落下的下一秒,徐副导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稍许失望的神情。
什么意思……?
栾鸢更懵了。
“不会啊……”徐副导啧了一声,“那,那要是抓紧学学呢?”
“学?”
栾鸢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但是接下来,在获得了徐副导那如此认真耿直的点头之后,栾鸢便了然,原来有问题的不是自己的听力,而是自己的理解能力。
“你应该知道吧,常秋深这个角色……还挺风尘的,”徐副导边说,便朝着栾鸢面前迈了一步,放低了声音,说的神神秘秘的,“然后姜导演的意思是,为了更好地体现出常秋深的人物特色,准备在几场戏里面加上几个你叼着烟的特写镜头。”
“那摆拍不就行呀,”栾鸢说,“我可以叼着,叼着没问题……”
“不是不是,”徐副导摇头,“不能只是叼着,你……你最起码得过个肺啊,到时候让服装师给你穿一身高开叉的锦葵色旗袍,再让化妆师把嘴唇颜色涂红些艳些,吞云吐雾的样子……你想想,这得多有感觉!”
嗯,确实有感觉。
不寒而栗的感觉。
栾鸢干笑了两声,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或许烟这东西在旁人看来真的没什么,尤其是在这种大制作的电影面前,说让抽那肯定就抽了。
但是在栾鸢眼中……那就得算是个顶天的大事儿了。
之前也不是没人劝过栾鸢把吸烟这项技能学一学,尤其上大学的时候,整个寝室也就栾鸢自己不会抽烟,室友曾还语重心长地和说过她,说就因为栾鸢不会抽烟这项技能,所以少交了不知道多少朋友。
乔满也这么说过。
但栾鸢却油盐不进不为所动。
但是现在……这事儿又来了。
而且面临的问题甚至还不只是能不能交到朋友那么简单了。
有点烦,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
“你考虑一下吧,”徐副导大概是看出了栾鸢眼中流露出的为难,所以十分识趣地让了一步,“姜导演专门派我来跟你说这事儿,他应该是挺重视的。”
一听到这话之后,栾鸢肩上的压力瞬间比刚才大了一百倍。
这或许就是徐副导制定的谈判策略,发现自己咖位不够之后便把正导演兼顶头上司搬上来说事儿。
也确实挺有效果,栾鸢一下子就心虚了。
并且也明白,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怕是过不去了。
*
果不其然……栾鸢每对一场戏,徐副导就要在旁边念叨一句:“嗯……好是挺好的,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
呵呵。
*
并不是栾鸢不愿意为艺术献身,只是栾鸢觉得这种镜头是不是纯粹就是多余。
毕竟原著中从没有特别地提到过常秋深爱吸烟这件事,非要深究,那大概也就只有在常秋深和一位陌生男人上了床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她倚在床头讽刺那男人床技堪忧的时候嘴里面随便叼了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有点烦。
烦到连对词结束下班回家这种事都不能令栾鸢觉得愉快了。
乔满说印冬心之后还有两场词需要对,等他对完之后他们三个人可以一块回家,到时候晚上还能顺路一起去吃个饭。
栾鸢同意了,于是两个人就坐在车里面一边听歌一边等印冬心。
“你带烟没……?”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栾鸢终于忍不住扭过身来问了身边的乔满一句。
“带了啊,一盒金陵十二钗,一盒万宝路,你是要抽烟?”
“你……给我拿一支。”栾鸢朝着乔满伸了伸手,“再借个火。”
“你还是要抽么,”乔满笑了,“咋啦?受了情商之后突然要学坏了?姐妹我发现你这青春叛逆期来的有点晚啊。”
“你别没话找话了,”栾鸢伸手从乔满手中抢过了她刚掏出来的烟,研究了一下烟盒,“这是什么烟啊……”
“万宝路。”
“万宝路不是香水么?”
“那是宝格丽。”
“哦对。”
“麻烦你出去别说你是我手下艺人,我嫌丢人。”
“……”
栾鸢一脸尴尬地又冲着乔满伸了伸手:“火……”
“你要去哪儿抽啊?”
“反正不在你车里,”栾鸢说,“最讨厌车里一股烟味……”
“呦,说的好像你真能抽得明白似的,别再给自己呛个好歹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哎你别烦,”栾鸢又拿过了乔满便利店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别跟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干嘛,还怕我笑话你啊。”
“就是不想让你跟着。”栾鸢皱了下眉,而后拿着打火机快步跑下车去了。
*
其实一点都不想抽,但是一想到徐副导刚才的那番话,栾鸢又不得不在心里面打鼓。
怕这阴晴不定的姜导演哪天万一要是脾气不对,就因为这么点破事再把自己给换了,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栾鸢手里攥着从乔满那里借来的两件装备,走到很远处一棵隐蔽的树后面,对着烟和打火机看了看。
这要是万一真的抽上瘾了该怎么办……?
那老妈知道了还不得把自己人脑袋骂成狗脑袋,顺便把狗腿也给打骨折……
不过就只抽一支的话应该也上不了瘾吧。
这玩意儿怎么吸啊,过肺?怎么才算过肺……后悔没叫乔满一起跟来了。
算了,自己试试先……
栾鸢有些笨拙地摁开了打火机,把烟的顶部缓缓凑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哎!
栾鸢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打火机直接掉到了地上,而另一只拿着烟的手则是下意识地藏到了身后。
也来不及俯身去捡那可可怜的打火机,栾鸢悻悻地回过头去看向声音来的方向,像是被班主任查到偷偷抽烟的高中生一样心慌。
却全然忘记了已经高中毕业五六年的她大可不必这个样子。
晏承礼倚在树上正看着自己。
“晏……”栾鸢瞪大了眼睛,诧异得很。
“手里拿的是什么?”晏承礼抬了抬下巴,眼睛对着栾鸢背在身后的手看了看。
“没什么。”栾鸢赶紧摇头,“什么都没。”
“骗人。”
“我……”
晏承礼的眼睛轻轻扫了下地面,那个劣质的塑料打火机还静静地躺在栾鸢的脚跟旁边。
抬起头来再一次看向撒了谎的栾鸢,眉头一皱。
“谁教你抽烟的?”
声音明显不似之前那般柔和,甚至带着些不悦。
嗯,真的有点高中班主任那味儿了。
“没有,”栾鸢头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也根本没反应过来晏承礼凭什么管自己这种事情,只是被晏承礼的气场压得慌于解释,“谁都没教……”
“那是自己学的?”晏承礼眯缝了一下眼睛,顺着栾鸢的话往下问。
“……”栾鸢答不上来了。
“你挺本事啊,”晏承礼见栾鸢是这个反应,边说边缓缓直起身走到栾鸢身边,伸出手从栾鸢的身后把那一支万宝路拿了过来,“也教教我呗?”
“……”
栾鸢没敢从晏承礼的手中去把烟抢过来,因为心里知道,以自己这身量来说,晏承礼要是铁了心不给自己,那自己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费劲能抢的过来。
但是栾鸢得解释。
得把这话跟晏承礼说明白了。
“不是我想抽烟……”栾鸢声音有点小,看了看晏承礼,又扭头看了看不远处自己才刚出来的酒店,“是……姜导说角色需要,得让我……学一下。”
“角色需要?”晏承礼愣了两秒,而后突然笑了一声,是那满满无奈又无语地笑,“需要什么?”
“我不知道啊……你可以去问姜威石,是他出的馊主意,我就是一个他手底下打工的。”栾鸢低头看脚尖。
“我不问,”晏承礼着说,表情也跟着稍稍冷了下来,“也不许你碰这东西。”
“……”
嗯?
所以自己这是……这是被凶了?
在这个想法一冒头的瞬间,栾鸢顿时觉得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水漫金山一般地将自己淹没了个无影无踪。
干什么啊!
这么久没见面,见面居然就要凶!
干嘛这样!
虽说晏承礼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甚至连音量都不曾大一分一毫,但是栾鸢偏偏就是觉得委屈。
或许真的是因为之前被晏承礼那世间都少有的好脾气给惯坏了,惯的栾鸢但凡见他稍稍不温柔一点点,哪怕就只是正常说话,栾鸢心里面就不舒服。
眼眶有些发酸,栾鸢叫着嘴唇攥着拳头运了口气,看着晏承礼的脸:“你凭什么管我。”
晏承礼愣了一下。
“我又不是你的谁你还要管我欺负我!”栾鸢在说话的时候嗓子眼发紧,语调都有些拿捏不稳了。
有种感觉。
先前藏得好好的委屈这会儿已经有点要兜不住了。
栾鸢你别闹。
“我哪有欺负你……”晏承礼挑了下眉,语调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是的,听到栾鸢这么一说,晏大影帝直接就怂了,怂的自然而然浑然天成。
“还说没有!你分明就是看我好欺负才要这样!”
只可惜晏承礼怂不代表栾鸢就怂,相反,她这会儿甚至都有点上头了:“明明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一个给你提鞋都不配的不起眼的十八线小喽啰,无聊的时候过来逗逗我,不想理的就丢到一边,现在好了,逗都不逗了,直接来凶我了!晏承礼你过分!”
“栾鸢……”
“你少叫我名字!”
耳边,宋可嘉之前同她所说的话语作祟一般地纠缠着栾鸢的思绪,一时间,醋从心头起,先前的那些委屈难过也都开始如同开茶话会一样交织在一起疯狂煽风点火好不热闹。
“你愿意和宋可嘉在一起那就去啊!总是来有一下没一下神出鬼没地来招惹我做什么,你真当我是那个没皮没脸的常秋深?!”
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激动。
栾鸢就是气。
气宋可嘉可以拥有全部的晏承礼,气宋可嘉在拥有了晏承礼之后还要对自己颐指气使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气晏承礼明明有了恋人还要来招惹自己。
更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可以拥有晏承礼的运气。
太多太多说不清的情绪凌乱地杂糅在一起。
栾鸢看起来是在跟晏承礼发泄,殊不知其实心里面真正埋怨的是自己。
或许【释怀】从来都不是栾鸢所配得拥有的技能……先前在车上的时候同乔满伪装出的淡然和平静又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果然。
果然还是这样的没出息。
栾鸢,你没救了。
“……”晏承礼蹙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栾鸢,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天上砸落的陨石一般狠狠地砸在晏承礼的心上。
重重地一下,又痛又麻。
“就让宋可嘉陪着你还不够吗?!”眼中流泪,心中流血,栾鸢今觉得自己晚势必是要好好发泄一下,“你为什么就不能可怜可怜一无是处的我!晏承礼你没有心吗?!就不能离我远……唔……”
可惜啊可惜……原本说好要好好发泄一下的。
然而后面的话。
似乎顷刻之间就被晏承礼深深地的一吻给融化在那暧昧的唇齿之间了。
微凉的冬夜。
暗淡的星火。
那柔软的唇泛起如烈火般炽热的温度,肆意疯长的火舌舔舐着栾鸢脆弱的理智与神经,晏承礼身上淡淡的沉木香从未如此的明显过。
强烈的心跳是此时此刻整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栾鸢感觉到那温热灵巧的舌尖在自己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又试探一般小心翼翼地撬开了自己紧闭的双唇,每一个动作都透着那熟悉的温柔和令人不禁浮想联翩的熟练。
唔……
栾鸢攥紧了晏承礼的衣服。
这是在做什么……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栾鸢你是在做梦!
你馋晏承礼身子馋瞎了心了你什么梦都敢做!
还梦的这么真实,你真的真的是个臭流氓!!!!家门得有多不幸才能出了你这么个色坯子!你不!要!脸!
快醒醒!!!
栾鸢来不及再多想别的,铁了心相信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于是下意识地就伸手推开了晏承礼。
其实栾鸢原本的想法……是想推开晏承礼之后自己这个丧心病狂的梦能彻底醒过来,醒过来还不算,最好是还能有人守在床边给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那才完美。
但是没有。
出现的,只有晏承礼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而后吃痛地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
栾鸢被吓了一跳,赶紧三步并两步跑上前去伏在晏承礼身边。
晏承礼微微弓着腰,神色有些痛苦。
其实在晏承礼刚才一来的时候,栾鸢就察觉到晏承礼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因为后面的话题过于凌乱,所以这件事便被自然而然地给遮掩过去了。
现在,伏笔再一次被揭开,晏承礼果然是不对劲。
“你怎么了承礼!你没事吧!”
栾鸢这会儿慌得厉害,觉得是自己刚才一不小心伤到了他,于是又慌里慌张地俯下身去刚要查看晏承礼的身上,却在下一秒又猝不及防地被晏承礼用双手抱在了怀里。
栾鸢身体僵直在了原地。
笔挺得像是谁家大门板子成了精。
“晏……晏承礼……?”
“叫承礼。”
“……”都这时候了就别再撒娇了吧!
栾鸢有点哭笑不得地将双手轻轻放在了晏承礼的后背上,语调也终于柔软下来,不再像刚才宣泄时那般情难自控了:“你……你怎么了啊。”
“本来想装酷不告诉你的,”晏承礼说话的时候应该是笑着的,那温柔娓娓的声线让栾鸢听得像是喝醉了酒一般,“但是又想让你能好好心疼一下我。”
“……到底怎么了?”
此话一出,栾鸢便意识到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晏承礼是真的出什么状况了。
“我做了一个小手术,”晏承礼放低了声音,“慢性胃穿孔……才刚出院就来看你了。”
?!?!
栾鸢一下子就麻了。
胃穿孔?!做手术?!出院?!
这……这晏承礼真的是影帝吗?!这么大的事媒体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哦不对,换个思维方式……大概也就只有影帝才能做到把这么大的事给瞒得密不透风了。
我!的!天!
“栾鸢……”就在栾鸢还深陷震惊不可自拔的时候,抱着自己的晏承礼忽然低低地唤了她一句。
“嗯……”
栾鸢这会儿的声音抖得厉害,就连“你说”这两个字都快要说不明白了,手紧紧攥着晏承礼的衣服,莫名有点想哭。
“宋可嘉的事我之后和你慢慢解释……”
“你先疼疼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留言感谢投喂感谢订阅么么啾!!!!!
感谢在2020-03-29 23:46:48~2020-03-30 23:2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oks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ok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子家的久久 15瓶;沉辰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