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那漫天飘落的雪花像是跳着舞的精灵, 在万家灯火的映衬之下散发着剔透洁净的光, 无声地注视着这陌生又温暖的世界。
栾鸢依偎在晏承礼的怀里, 任由那熟悉的温度一点一点将自己融化。
残留的暧昧在这屋子里面悄然蒸腾, 旖旎的喘息声仿佛在不住地提醒着刚才在这房间里面所发生的事情。
“我爱你……”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晏承礼趴在栾鸢的耳边说这三个字,温热的气息扫在耳边痒痒的, 每一次栾鸢都是红着脸把自己藏进晏承礼温暖的怀抱中。
果然,身为一代女流氓,栾鸢的道行还是修炼的不够, 而晏承礼的没羞没臊倒是浑然天成的。
“栾鸢,”也不知过了多久, 就见晏承礼缓缓抬起手来, 用指尖轻轻拂去栾鸢额前凌乱的头发, 露出那还依旧泛着红晕的小脸,宠溺地抚摸了两下, “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事情……
虽然晏承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那般温柔和煦, 但栾鸢不知为什么偏偏就是觉得心里面一阵没来由的紧张。
什么事情会选择在这种【特殊】的时候说……?
其实晏承礼是豪门遗孤?
其实晏承礼是敌国间谍?
其实晏承礼是同性骗婚?
其实晏承礼……
遽然之间,栾鸢先前从那些乱七八糟小说里面看来的乱七八糟的狗血情节满满当当地充斥在了她的脑海当中。
就感觉要是晏承礼再不往下说赶快揭晓谜底的话,那么栾鸢已经快要提前先哭出声音来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很关心骆梦纯的事情?”晏承礼柔声问栾鸢。
栾鸢一怔。
“她是我妈。”晏承礼笑了笑,“亲生的。”
晏承礼的这句话的内容配合着他脸上泛起的笑意让栾鸢瞬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失神,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娘俩真的好像啊。
唯独不同的,便是晏承礼的眉宇间要比影后骆梦纯多出了几分出挑的英气,代替了骆梦纯身上那种女人的柔美。
真的很像啊……
“这件事除了家里人, 原本只有苍铎知道,”晏承礼并没有介怀栾鸢在听到这句话时候脸上浮现出的那不加掩饰的诧异与震惊,轻轻帮栾鸢盖好了被子,“你是第二个。”
栾鸢是不指望自己能在这种事情上抢得过苍铎的,排在他后面不是什么新闻,正常得很。
而令栾鸢觉得震惊的是,晏承礼居然会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把他隐藏了如此之久的惊天大秘密告诉自己。
这对于栾鸢来说早已经远远超乎了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了。
“承礼,”栾鸢轻轻攥着枕头边,仰起头,“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快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的,我……又不会怪你。”
“那就当是我自私吧,”晏承礼声音微微沙哑,“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
晏承礼的眼神清澈的像是山涧涌动的泉,迸溅的水花落在栾鸢的心上,有些发凉。
“栾鸢……”晏承礼的表情稍稍变了变,却一如既往的深情,“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好像越来越害怕孤独,也越来越想有人懂我……”
栾鸢静静地听着晏承礼的声音,心中想不通为什么【害怕孤独】、【想要人懂】这种事竟然也能算作是自私。
一个人温柔到极致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栾鸢觉得自己可以从晏承礼的身上有所了解了。
栾鸢又一次想起晏承礼在先前听到楚益衡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当中露出的轻蔑与厌烦,心中也笃定了骆梦纯的去世一定是和楚益衡有千丝万缕的牵连,而且晏承礼一定是掌握着什么证据。
但是栾鸢并不能说出口,只能这样在心里面胡乱猜测。
人命关天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一个局外人知道越好,所以栾鸢并不指望一向心思缜密的晏承礼会把这件事再透露给自己。
栾鸢爱晏承礼。
这种爱,无关乎他的母亲究竟是谁,更无关乎他身后究竟背负了什么,只关乎他这个人,关乎他是晏承礼。
有些事情,晏承礼愿意说,栾鸢便愿意听,并愿意竭自己所能陪伴着他。
栾鸢理想中的爱情是纯粹的。
而此时的一切,也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样子。
*
自那晚之后又过了几天,栾鸢在Y市片场的戏份拍完之后才刚一回来,就被苍铎叫去了公司。
是的没错,苍铎。
晏承礼这一天和姜导出去了,据说是叫了编剧一起要说一下后面剧本的事情,于是公司里瞬间就成了老虎不在山,苍铎称霸王的局面。
栾鸢进到办公室的时候,苍铎正坐在晏承礼办公桌后面敲字,认真到根本没有察觉到办公室里面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苍老师。”
其实栾鸢本想等着苍铎主动发现自己的,结果等到一半发现可能再这么等下去怕是要等到天黑了,所以栾鸢才又忍不住叫了他一句。
聚精会神的苍铎被吓了一跳,猛地一抬头,见是栾鸢才又放松了下来:“哎你来了。”
“您忙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什么没什么,”苍铎摇摇头,“公司年底时候递上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通告报表,我得挨着个看一看。”
“这么辛苦啊。”
“还行吧,早就习惯了,”苍铎笑着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怎么来的?晏承礼没在家,你这来一趟公司也挺不容易的吧?”
“嗯……还行?”栾鸢一咂嘴,“他把卡宴借给我开了。”
“……”
苍铎突然觉得自己这话问的纯属多余,自己挖坑自己跳,猝不及防地就被秀了一波。
“出什么事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狠狠虐了一下苍铎的栾鸢还在这一本正经地问呢,表情极其认真。
“你先坐你先坐,不着急,”苍铎从晏承礼的办公椅上站起身来,帮着栾鸢倒了水,“其实……也没什么急事儿。”
栾鸢摇了摇头,一脸的将信将疑:“不见得吧……”
自从和晏承礼待久了之后,栾鸢是真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开始学精了。换做是先前苍铎对栾鸢这样说的话,那栾鸢肯定二话不说就点头相信。但现在,栾鸢居然还能在自己心里面暗搓搓地分析一波。
从刚才栾鸢进来时映入眼中的场面来看,苍铎今天明显是有很多事要忙,而且还得忙的焦头烂额上蹿下跳的那种,根本就不像是有时间会客人的。
但他却依然是紧赶慢赶地把栾鸢叫了来,还是专门趁着晏承礼不在的时候。
说没急事那是骗鬼,反正栾鸢是不会信的。
听到栾鸢说不见得,苍铎忍不住笑了笑,而后走到咖啡机前头拿起了滤网:“就说不能跟晏承礼待着,待久了真容易变成个小人精。”
栾鸢也被苍铎说乐了。
没觉得这是一句夸奖,但就是觉得想乐。
“我知道,承礼这段时间和你说了挺多事的,他都和我说了,”倒好了两杯咖啡,苍铎又把放糖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了栾鸢面前,“我其实挺意外的,总觉得他得拖上好久才会跟你把他的那些事情坦白从宽。”
“他可能也觉得我早就猜到了吧。”栾鸢笑了笑,“毕竟……长得够像了。”
“他就只和你说了这些?”
苍铎这话问的突然,栾鸢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深意,于是闻到:“还能有……什么要说的……?”
“他就没和你说过楚益衡的事情么?”
……
哦对,楚益衡。
其实这一阵子栾鸢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名字,一方面是因为《棋局》电视剧快要上映了,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栾鸢知道了晏承礼的真实身世,知道了骆梦纯。
“没有。”栾鸢摇摇头,“可能他是觉得没必要告诉我吧,毕竟……”
“你错了栾鸢,”苍铎摇头,很认真地反驳了栾鸢一句,“这和有没有必要没关系。”
“什么意思?”
“如果是我来说……我觉得晏承礼其实是想要保护你。”
“保护?”栾鸢一怔。
“人命关天的事情,他不可能会让你知道实情。”
哦——
这一瞬间,栾鸢忽地明白了。
明白苍铎为什么会要赶在这个时候找自己来,也明白了他究竟是要说什么。
栾鸢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攥在一起,目光当中充斥着的是对苍铎接下来所要说的内容的紧张和担忧。
“但是栾鸢……”苍铎再一次开口了,目光严肃得像是要进行一场宣讲,“对不起,我没有晏承礼那么细腻缜密,也没他那么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最主要的……我现在除了你,也再找不到别人了。”
“你……要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帮我。”
认识了这么久,这应该还是栾鸢第一次听到苍铎居然会主动开口求人帮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晏承礼待久了,反正苍铎总是会给人一种手眼通天无所不能的样子。
如果单靠凭空想象,栾鸢是绝对想象不出苍铎说出这句话的场面的。
但是现在,这个场面就呈现在栾鸢的眼前。
“栾鸢,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这个忙。”
“是关于晏承礼的事?”
“晏承礼和楚益衡,”苍铎补充了一个名字,一个栾鸢并不陌生的名字,“你……应该能明白我到底要说什么了。”
栾鸢暗暗点了下头。
“我知道把事情的始末经过全部告诉你之后晏承礼一定会发脾气,他就算性格再好但这件事他一定忍不住,这我都明白。但是栾鸢……”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
*
【十五年前】
【御江市·某片场】
“哎呦,小骆来了,这是来找你姑姑啦?”
“嗯!”
眼前的小孩,一双清澈且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得人心甜,那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稚嫩的小脸像是轻轻一掐就会掐出水来一般。
十三四岁,那正是狗都嫌的年级,但偏偏面前这个被人小骆小骆叫着的男孩子偏偏就是叫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只想抱着狂亲两口。
小骆大名叫骆琛,在这剧组里也算是个熟面孔了,毕竟他的姑姑是这剧组女主角,所以只要认识姑姑的基本上也都知道小骆琛。
“阿姨,她……收工了吗?”
“收工”这样偏大人世界里的词汇从这小骆琛嘴儿里面说出来,笨拙是笨拙了些,但竟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收工啦收工啦,姑姑怕小骆琛等急了,所以今天收工的早!”剧组阿姨笑着揉了揉小骆琛的头发,“找姑姑的话往走廊里面走,最里面的化妆间,姑姑在和楚大大聊天,你要是看门关着就先回来找阿姨,不要进去,知道吗?”
“知道了阿张阿姨,”小骆琛点点头,那昨天才刚剪的小西瓜头还因着这个动作还抖了两下,“那我先去看看!”
“嗯去吧,别摔倒了。”
“嗯!”
小骆琛一边应着张阿姨的话,一边就活蹦乱跳地朝着张阿姨说的方向跑了过去。
高兴,特别高兴,因为马上就可以看到……看到妈妈了。
是的,刚刚那所谓的“姑姑”,其实正是小骆琛的母亲,亲生母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时候开始,小骆琛就被要求在外面的时候要叫姑姑。
从没有人跟小骆琛说过原因,更不让小骆琛乱问。
好在还在听话,也从来没在公众面前说漏过嘴。
*
妈妈最近收工收的晚,小骆琛从学校里面刚学会的西红柿炒鸡蛋的做法到现在都已经快忘差不多了,结果妈妈也没能腾出一点时间来与自己下个厨。
今天早!今天一定有机会!
小骆琛笑着跑到张阿姨说的房间的门口,却见门是关着的,正犹豫着是要听话先回去,还是要抬手敲门的时候,突然里面传来了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嘭!”地一声吓了小骆琛一跳。
小骆琛惊慌失措地向后退了一步,还险些摔倒。
待他将身子站稳,里面也随之传出了其他别的声音。
“楚益衡你对不起我!”
是妈妈的声音。
小骆琛皱起了眉头,心里开始有些害怕了。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听到老妈如此歇斯底里地叫喊,怎么说——挺恐怖的。
“梦纯我说了你冷静,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你以为我就高兴吗?”
“你不高兴吗?你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处理办法,你难道不高兴吗?!”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办法好,我一直在跟你说这是出于无奈,我们没有办法要这个孩子!”
孩子?
小骆琛听到这话心头一惊,赶紧朝前走了两步,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四下无人,也没人看见。
“趁着孩子还小……打掉的话还不算伤身体……”
“你放你妈的狗屁!”
一句脏话脱口而出,给小骆琛吓得浑身一哆嗦,但是耳朵却还是依然倔强地贴着门。
心中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把他往门上摁,强迫着他必须要听,全部一字一句都要听得清楚,哪怕心中再恐惧再痛苦也不可以回避。
三伏酷暑,偏偏小骆琛的手脚全都已经冰凉了。
“梦纯,你再这样,我们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了,你根本就不理智也不冷静!”
“你要我怎么冷静?打胎?好,我去,然后呢?!你还不是要把我从剧组赶出去,说什么照顾我的身体,全是放屁!楚益衡你畜生!”
“我没有要把你从剧组赶出去……”
说实话,楚益衡此时的狡辩声让小骆琛有些反感,觉得他这说话方式像极了当时他们班里面的一个同学。
一个从来不知道承认自己错误,一旦犯了错率先想着要怎么辩解,怎么找人背锅,怎么为自己开脱的同学,人缘出奇的差。
但是楚益衡的辩解却从不会因为小骆琛的反感而终止。
“我只是说,你现在这几个镜头拍下来,让我觉得你不是很适合这个角色,我想换个别的演员看一看,这对于一个剧组来说不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么?你有这么多经验,你应该懂啊。”
“那楚益衡你又知道我为你的戏放弃了多少么?”
“可我又没让你放弃。”楚益衡的声音要比骆梦纯冷静太多,“我们理智些讲,这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的难道不是么?”
“你说什么?”
门外的小骆琛听到妈妈这样颤抖着声音提问,忍不住攥紧了手掌,像是随时随地准备破门而入。
“梦纯,别任性了。一个小琛在你的生活里已经拖累了太多,没必要再让自己难熬。”
“我不许你说小琛!”
“好好,我不提,但是这个孩子……”楚益衡停顿了好久,“你不打也得打……就别让我为难了,好么?”
“楚……”
“你是女演员,未婚先孕是污了你自己的名声,别犯傻。”
嘭!嘭!嘭!
小骆琛忍不住了,狠狠敲了三下门,又在门上狠狠踹了一脚:“姓楚的你开门!我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开门!快点开门!”
小骆琛从来不是一个会发脾气的孩子,学校里的男生都爱打架,但每次小骆琛都不在其中。
但是这一次,小骆琛忍不了了,虽然听不太懂他们究竟是在说什么,什么孩子,什么难熬,什么任性……通通不知道,但是小骆琛偏偏就是感觉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否则也不会让妈妈气成这样子哭成这样子。
“你他妈开门!!”
就在小骆琛准备再踹一脚上去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楚益衡一脸震惊地看着小骆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者说,小骆琛也并不打算给楚益衡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一个健步冲上去用手狠狠地揪着他的衣服。
“□□大爷的我不许你欺负我妈!!”
“小琛!”
耳边,楚益衡被咬的惨叫和骆梦纯的一声惊叫让已然有些失控的场面稍稍平复了一下,下一秒,就见骆梦纯快步走过来一把从楚益衡身上把小骆琛给揪了下来,“啪!”地一巴掌扇了过去:“谁允许你骂脏字了!”
被一巴掌扇懵了的小骆琛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觉得脸火辣辣的发疼,疼的厉害。
“说!谁允许你骂脏字了!!”
“妈妈我……”
“滚出去!”骆梦纯瞪圆了眼睛,那原本漂亮精致的脸蛋此时此刻也竟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大人说话小孩别进来!滚出去!”
“可是,可是……”小骆琛边说,边含泪扭头看了眼楚益衡,满眼的愤恨与恼怒。
刚刚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是掐到楚益衡的肉了,这会儿他应该还正疼着,脸色难看的很。
“这里跟你没关系!出去!”
骆梦纯的催促是没有任何情面可言的,见小骆琛不动地方,便直接伸手把他给三两下推了出去,还险些把小骆琛给推倒。
而后嘭!地一声又关上了门。
不出三秒钟,房间里面便传来了骆梦纯凄厉的哭声。
哭的骆琛心都碎了,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去挽救和弥补。
骆琛跪在门外只觉得自责,自责自己刚刚不应该一时冲动闯进去,自责自己不应该说那两句脏话惹妈妈生气。
千不该万不该,却也全部都追悔莫及了……
或者说……其实现在也远没有到追悔莫及的时候。
真正的追悔莫及,发生在这件事之后的一个星期。
那天,刚好是小骆琛期末考试的前一天。
*
学校六点钟放学,小骆琛在路上和同学们多玩了一会儿,心里面正担心着自己回家的时候会不会被老妈责骂的时候,结果才刚一到小区门口,就看到有警车亮着灯往里面走,而且周围围了好大一群人。
出事儿了。
这是小骆琛心中的第一个念头,而后冥冥之中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蒙住了他幼小的心灵。
下一秒,小骆琛便突然发了疯似的朝小区里面跑,越跑心越慌,没来由的慌,
果然,警车是在自己家的那栋楼前停下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议论纷纷,几个穿着警服的叔叔正在四下找人盘问着什么。
“您见过死者家的孩子么?”
“害,死者哪儿来的孩子啊,你听说过骆梦纯有孩子吗?倒是他侄子一直和她……哎,这儿呢!这小孩就是!”
小骆琛呆呆地站在旁边,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聊着聊着,话锋会突然转向自己。
警察叔叔对着旁边的小骆琛愣了一下,而后像是暗暗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才快步走到了骆琛的身边:“小朋友你好,来叔叔想问问你……你和骆梦纯是什么关系?”
“她,她是我姑姑。”小骆琛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已经开始暗暗往后退了。
那是一种再典型不过的回避的状态。
都说小孩子的直觉是最准的,所以哪怕是此时此刻小骆琛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心中对于这位叔叔接下来所要跟自己说的话却早已经了如指掌了。
“小朋友你不要怕,”警察说着,还又朝着小骆琛凑了两步,“你叫什么名字?”
“骆琛。”
“家里还有别的大人没有?”
“没有了。”
“那你……”
“叔叔你可不可以不要问了,”骆琛皱了下眉头,语气中透着一些与他的年龄所格格不入的成熟和理智,“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琛啊,这件事还是找你家大人沟通方便些。”
“我家没有大人。”骆琛打断了警察的话,“你刚刚问过了。”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你说骆梦纯是你姑姑,那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
来言去语之间,小骆琛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彻底红了。
孩子的心思总是要比肉眼看起来敏感得多,这你得信。
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总是要比肉眼看起来能扛得多……
反正对于当时的小骆琛来说是这样的。
*
骆梦纯跳楼自杀的消息在那一夜顷刻间传遍了大江南北,成为了街头巷尾无不讨论的话题。
在流言蜚语四起日子里,骆琛从家里翻到了一个很破旧的日记本,最后一页,是一封妈妈还没有写完的给儿子的道歉信,以及一张抑郁症的确诊单。
道歉信中写的,满是楚益衡在这几年当中对她的□□与折磨,还提到了那个孩子……那是楚益衡先前主动跟骆梦纯提出来想要的孩子,连名字都已经起好了,男孩的话叫楚蔚川,女孩的话叫楚妙然。但最后,这小可怜终究还是无缘得到这个名字,面见这个世界了。
……
骆梦纯去世之后的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骆琛每天周转于派出所和心理治疗中心两地之间,但最终还是被送去了他父亲晏祯弛那里。
虽说是父亲,但其实骆琛与他并不熟悉,相见无话四顾无言,偶尔几句冰冷不走心的问候便是他们父子之间唯一的相处模式。
十五岁那年,晏祯弛托人给骆琛改了名换了姓,这也就算是骆琛十五周岁的生日礼物了。
从此以后,天真可爱的小骆琛从世界上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了心事与秘密的晏承礼。
晏承礼从没有把那个日记本和那一张诊断书公之于众过,一直到现在都是。
晏承礼在等。
他想等一个机会。
一个完美的机会。
*
【若干年后】
“承礼,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些,我不该乱问的,”苍铎手中攥着酒杯,看着身边的晏承礼,“但……还是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我总得找个人倾诉,憋久了就憋坏了。”晏承礼的眼神中透着些朦胧的醉意,对着苍铎笑了笑。
“你别喝了,胃不好。”苍铎一皱眉,“到时候又要去给你买药。”
“好。”晏承礼点点头,拿起面前的酒杯与苍铎碰了一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喝了。”
苍铎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所以呢……你和我说这件事,肯定不只是为了倾诉吧……”
“那不然呢?还有什么?”晏承礼一挑眉。
“我不信你对楚益衡就一点想法都没有,”苍铎摇摇头,“你是已经想好了该要怎么处置他,所以才会在今天找到我的,对么?”
“你很聪明啊。”
晏承礼笑了一声,抬手又要往酒杯里面倒酒,却被苍铎拦住了:“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晏承礼眯缝了一下眼睛,既然苍铎不让喝,他便不再倒了,把酒放到了一边,“楚益衡早晚会再出来,他憋不住的。”
“出来然后呢?你是准备封杀他?”
“那太便宜他了,”晏承礼摇头,“况且封杀他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收益,这买卖我做不来。”
“那你?”
“你说……我就好好捧他一把怎么样?”晏承礼说着,用手缓缓举起酒杯来,对着头顶那香槟色的灯光。
晶莹剔透的杯壁折射出的光芒像是碎裂的星星。
“捧他?”
“对,捧他,捧得高高的。”
“然后呢?”苍铎听晕了。
虽说和晏承礼合作时间也有几年,但苍铎却偏偏总是觉得自己从某些方面好像越来越搞不懂晏承礼了。
“然后……”
晏承礼拖了个长音,而后淡淡地笑了声,一松手。
“啪!”
杯子顷刻间摔碎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脆弱的玻璃迸溅了一地。
上千块的高脚杯,最终只听了一个响。
但也不白响,苍铎突然觉得他好像有点明白晏承礼的意思了。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膨胀……
晏承礼这是在捧杀。
“我只想让他在顶点的时候把所有的实话都说出来,告诉那些看他的剧,欣赏他作品的观众,他当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晏承礼勾了下嘴角,“我妈需要一个道歉,我也需要。”
“可是承礼,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那毕竟是楚益衡,”苍铎的理智告诉他,事情并不会这样简单,晏承礼这是已经被仇恨所蒙蔽了双眼了,“楚益衡既然决定重出江湖,就说明他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了,你……”
“那你以为他是怎么打点好的?”晏承礼轻声问苍铎,眼神迷离中带着些令人惧怕的温度,“嗯?”
“什么?”
“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会如此确定,楚益衡他一个已经销声匿迹十多年的人会再次出来高高兴兴地拍戏?”
“……”苍铎一愣,而后恍然大悟,“是你?!”
晏承礼笑了。
“我靠……”苍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晏承礼你……”
晏承礼轻轻用食指贴在嘴唇上,而后冲着苍铎微微一笑。
“嘘——”
“安静。”
*
【现在】
栾鸢开着车从圣晟大楼出来的时候天居然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正琢磨着从哪条路走能好一些不堵车,结果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屏幕显示的是印冬心。
栾鸢急忙接了电话,把车停在了路边。
“喂,冬心?”
“怎么了我尊敬的女主角?你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洗澡呢,没听见。”印冬心那边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回音,看样子应该还是在浴室,“怎么了?”
“冬心,你最近忙吗?”栾鸢的语气有些焦急。
“忙?不算特别忙啊,就拍戏。”
“我现在有件事想麻烦你,你一定得答应我,”栾鸢说,“你只要应下来,到时候要人气有人气要收益有收益,什么都是你的,只要你肯帮我。”
“你到底怎么了啊……”印冬心被栾鸢这焦急的状态吓怕了,也丝毫没有受什么人气和收益的诱惑,单纯觉得怕怕的。
“咱们电视剧上映之后你不是要和杜童去御江卫视做节目么?”
“对。”
“你陪我演场戏……”栾鸢说,“我包你火,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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