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 我马上叫人来救你!”秦璐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 我不是故意的!!”
雨水中,女人听上去隐约低微,难以分辨真假。
“那…那你快点啊!”宋初亭心猛的缩紧,惊惧害怕, 没空计较这个,不知道自己衣服勾住什么, 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吱呀吱呀的声音。
她仰头,看见上方山坡离这里不远,想伸手抓住树枝跃上去,可是刚一使力, 揪心的吱呀声再度响起。
“啊!!!”
她惊呼一声, 只听一声清晰的“咔嚓”, 树枝断裂,耳边风声陡然凛冽,整个人不受控制般,身体直直下坠, “救命啊——”
“救命啊——”
她声音凄厉,却在雨水中混杂不清。
山路上, 秦璐的步伐猛地停顿,面色一白。她一个箭步冲到山边,惊慌往下看去,刚才树叉上的人没了影, 目光下移,则是黑暗中的万丈深渊,也…看不见人影。
秦璐牙齿用力咬紧下嘴唇,身体微微发起抖,一大滴冷汗滚落。
她收紧拳头,想喊人——可“救命”却卡在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璐姐?”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助理声音,正往这边走来,“您怎么在这啊,璐姐,别感冒了——”
秦璐下意识避开这里,面色不对。
“怎么了?璐姐?出什么事了?”
秦璐踌躇半晌,面色慢慢恢复自然,摸了摸额头,“没,没事,可能刚才被吹得有点感冒了。”
“那赶紧回去吧。”
助理扶着她匆匆回去。
走进房车前,秦璐屏住呼吸,还是往山上瞟一眼,手还在微微发抖,眸光不安却竭力镇定。
——她没想让宋初亭掉下去,她只是想推一把,让她骨折或者受伤,然后再道歉说句无心的,料宋初亭是个新人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进度赶,又刚开机,如果她没法拍,导演肯定会换人了。
——她真的没想害她。
——她也不会害人。
——是她自己倒霉,掉下去的。
秦璐做了一箩筐心理建设,眼珠子转来转去,牙齿还在打颤。最终走进房车,关上门。如果宋初亭挂在树上,没有生命危险,她当然可以呼救,但是如果她真的摔死了…
她真的出事了…
秦璐没法再说出口啊。
算了。
只能怪人忒倒霉。
*
江慎借来庄剑他们房车里的灶台和锅,他将牛奶热好,装进保温杯里,回头看庄剑和林灏已经睡下了,非常累。
拍军旅剧,真是不轻松。
他们从路上打到吉普车上,又打下来,最后都红了眼,也不知是真打假打,导演才终于通过。
他关上灯,端着保温杯离开这里。刚才嘈杂声安静许多,工作人员大部分都休息了,这山险峻,下雨不好走,只有几个没戏的群演离开。
他走到一辆最角落的房车前,夜深人静,只有稀疏雨声,踌躇半刻,想着她或许已睡下,要是没亮灯的话,就不去吵她。
房车门却是开的,一个圆脸小姑娘听见脚步声探出头,看见他,眼里惊喜暗淡下去。
“怎么了?”江慎知道这是她助理,小绵。
“江队,您看见初亭了吗?”
“她不在里面睡觉?”
小绵摇头,“没有,我刚才睡着了,醒来发现她不在,我以为她有事出去了,等了好久都没回来…”
江慎皱眉。
他拿出手机立刻拨去电话,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小绵见他也打不通,越想越慌,“我,我刚才也没通。”
“她有跟你说什么吗?或者有什么人来找她吗?”
“没有啊…我一直以为她已经睡了。”小绵汗水都滚下来,“后来以为她去找编剧之类……”以前这样情况也有,但都会说一声,“不会出事了吧?”
“你别急。”江慎道,“可能是去哪了,你在这等着,我去那边找找。”
“我也在群里再问问。”
江慎理智上觉得不会出什么事,这么多工作人员,能出什么事呢,但是不知为何,很慌。
心里没了底,幽深冰冷的感觉覆盖。
“江队,不用问了!”
小绵捧着手机松口气,“群里有人说,好像看见她跟李哥他们回去了。”
江慎微愣,“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
小绵没老板电话,打给了李哥,没人接。
“可能都睡了吧。”小绵说,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这一晚无比混乱,“谢谢您了,江队。我估计应该没事。我有印象我们老板和李哥先回去…可能后来有事又接了她…”这种情况也有的。老板很喜欢初亭,谁都能看出来…
“您快回去吧,明天就知道了。”小绵看着男人紧皱眉的表情,也不敢再说。
江慎“嗯”了一声,可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
他也说不上来。
*
——曾经有一个当红女明星,跑了五年龙套,一个人被剧组落在山上,好几天才下去。
宋初亭看过她的采访,她说这话时轻描淡写,漂亮的眼睛里却有辛酸和沧桑。
这么比起来,她是幸运的。
宋初亭撑着旁边石头,再度试着起身,可最后还是因为身上剧烈的疼痛不得不坐下来,她将身体努力地蜷缩起来,靠着后面的大树。
她抬起头,看着暗淡月光下,被雨水冲刷的枝叶。
她身上太痛太痛了,刚才落下时这棵树挡她一下,救她一命,可也让她腰上,胳膊上被树叉割出了几道血痕。
还有臀部及脚踝,只要一动,就跟骨头扭断一样的疼。
宋初亭又试了几次,最终疼得小脸苍白,额头上全是汗,她认命地坐在这里,再也不动了。
这个夜晚太长了。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就算秦璐没叫人,但是到了明天早上,剧组人发现她不在,一定会漫山遍野找她,绝对不会不管她。
一定会没事的。天亮就好了。
可是…
几滴雨水滤过树叶冷冷地滴在她身上,滚进脖颈,月光在雨雾中极其暗淡,她看着不远处阴森鬼魅的树影,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她很害怕。
非常害怕。
宋初亭最怕黑,更怕黑暗中这种阴森恐怖的深山老林,会让她产生很多不好的联想。
她抱紧手臂,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胡思乱想…富强,民主,和谐…
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好了。
可不知道是错觉抑或什么,她这么休息了一会,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这个想法让她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她又勉强躺一会,感觉那目光似乎仍在,非常冰冷,诡异。
宋初亭脖颈汗毛根根竖起,最终还是忍不住,攥紧手指,悄悄睁开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月光撒落,她对上一双瞳仁直立的黄褐色眼睛。
“——初亭?”
远处一道声音隐约传来,显然是听见这声的呼救,正朝这边快步走来,语气急迫惊喜,
“初亭——!!你在这里吗?”
宋初亭高悬的心倏然安定,刚要回应,却再次对上那双恶狠狠的眼睛,不得不闭紧了唇,不敢惊动。
树影婆娑,月光微弱,她看见它赤红与黑色交织的,细细长长的身体,一截一截。颜色艳丽,也不知有毒无毒。
恶毒的黄色眼睛仍盯着她。
正冷冷对峙间,听见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接近。
“初亭,你没事——”
江慎语气急迫至极,快速扫她一眼,见她没有大碍,内心长松一口气,刚要再开口,步伐停顿。
他也看到了那条蛇,眼眸危险眯起。
宋初亭见他比划一个安抚的手势,随即慢慢接近。
他动作很慢,很缓,每一步都很均匀,也很冷静——
就在宋初亭还没反应过来时,男人手法果敢利落,古铜色大掌往上一翻,急抓住蛇后脖颈。
下一秒,蛇那花里胡哨的细细长长身体被猛的竖起,可它似乎不甘心,身体卷曲。
“小心!”她惊声提醒。
江慎面色冷冽,拇指一收力,刚才凶神恶煞的蛇突然像面条般软下去。
“这是赤链蛇,看上去挺唬人。”他再度用力,见那蛇挣扎几下后,再无反抗之力,垂眸打量,语气淡淡,“不过无毒。”
“别怕。”
宋初亭怔了怔,精神总算放松些许。
江慎手一松,将蛇放生进草丛,立刻折返。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时,不由停下脚步。
少女小小一团,缩在大树底下,身上还穿着那件皱巴巴的黑色作训服,衣服上沾有泥土,树叶,还有点点刺眼的血污。
她还没完全从极度的惊慌中走出来,身体还在发抖,牙齿用力地咬紧下唇,雪白小脸却执拗地仰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非常认真地盯着他。
那个眼神,就好像害怕他会突然凭空消失一样。
极度没有安全感。
江慎停住脚步,喉咙阻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大半夜,他一直也极度担心,极度焦急,极度恐慌。
他根本无法像小绵一样松口气回去睡觉,觉得明天早上人肯定回来了。
睡不着,又找不到她,只能一遍遍给李哥打电话,一边打,一边一个个问工作人员。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偏执魔障了——明明只是暂时联系不到罢了。
说不定真有什么事呢?
直到,他在悬崖边看见一件破碎的雨衣。
……
“叔叔…”
淅淅沥沥的雨水间,男人的表情有些晦暗古怪,眉头蹙紧,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染上了一丝细微的柔情。
他薄薄的嘴角抿紧,舒缓,再度抿紧。
“叔叔…怎么了吗?”
宋初亭还是一秒都不舍得移开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江慎也在望着她。
他眼眸暗沉,喉头攒动,和往日神色都不一样,有些说不出的怪。
她奇怪地缩缩身体,心跳极快。
“…没什么。”
他含糊低沉应完,蓦地走近,步伐一如既往沉稳,却隐有急促。
下一秒,她被一双结实温暖的手臂环紧,然后她头一歪,被男人轻轻地带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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