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漆黑眼眸, 烟夹在指间, 声音低沉,平淡,“这不来了?”
宋初亭彻底愣住。
她双手用力攥紧了粉红栏杆,一时间说不出话。
真的是他。
他…终于来了啊。
宋初亭喉头一哽, 几秒后才真正反应过来,是, 是他。她抬起颤抖的眼睫,望向熟悉又陌生的高大男人,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用力攥紧,有太多话想说,可是又没法说, 声音发酸, “叔…”
刚吐出一个字, 声音被生生打断——
“Zey…Zey哥,您怎么来了?”莎琳姐也愣住了,她看一眼宋初亭,又不敢置信地望向他,声音也在发颤,“这, 这…”
“您怎么会亲自过来…”
“莎琳,你也太大胆了。”
江慎身后走出一个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人来,用当地话道。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莎琳额头上汗水都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拉开旁边一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把钥匙来。
她慌忙弯下腰,刚要将钥匙插进笼子大锁的锁眼,一只古铜色手掌按住了她。
“Zey…Zey哥。”莎琳回过头,神色祈求。
江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弯下腰,从她手中轻轻抽出那把钥匙,握进掌心。
就在莎琳长舒一口气,以为自己没事时——她衣领猛的被人揪住,还不等她作出其他,往上一提,旋即被男人重重按在笼子上。
随之身体撞击,金属笼子发出惊悚的咣当一声!!!
内里的宋初亭不由惊叫出声。
金属笼子很高,女人亦很高大,但她就这么被他如小鸡般轻易拎起来,狠狠抵在上面,脚下悬空。
隔着一层粉色栏杆,宋初亭看见男人凌厉锋锐的侧脸,他一手还慢条斯理地夹着烟,另一手却扣住了她的脖颈,微微眯起眼睛,慢慢使力,眼神暴戾,冷酷。
女人不断挣扎,双脚扑腾,因为挣扎金属零件不断发出咣当咣当的揪心声音,还有她长着胡须的嘴唇逸出的脆弱求饶。
宋初亭震惊恐惧地望着这一切,脸色愈发惨白,一手攥紧了下摆,骨节凸起,甚至都忘记尖叫。
良久,就在宋初亭快要受不了崩溃时,男人终于放开了手。
女人顺着慢慢往下滑,无力地躺在地上,脸色铁青,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昭示她还是活着。
“这个莎琳姐…”
旁边男人嫌恶地将她拖到一边,用当地话道:“卖了多少女游客,我看,就应该搞死他。”
宋初亭当然听不懂这些话,只是看着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高大女人,脖颈上一圈恐怖的青紫。
宋初亭咬紧下唇,背脊紧紧倚靠在笼子最后的一角,双手抱紧手臂,心底愈发惊惧,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还在发抖。
刚才重逢的激动震惊全部都没有了,她甚至不敢,不敢再去看他一眼,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他不是她的叔叔…
她的叔叔温柔,温暖,让人充满安全感。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男人阴鸷冷冽目光陡然朝自己投下。
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把她带走。”
他用中文低声道,声音依旧冷淡,还夹杂着些许不耐。
男人转过身,背影浸在阴郁的光线里,森冷沉郁。他走了两步,微微一顿,又想到什么,侧过脸,“连人带笼。”
**
宋初亭抱紧膝盖,用力地咬紧下唇,呆呆地坐在粉红色笼子最边边的角落,后背倚靠着冰冷的墙壁。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房间,要比尹公馆她的卧室还要大上不少,只是和那里考究古典的中西结合的古典风格截然不同,充满了欧式的奢侈,富丽堂皇。天花板上悬挂的巨型璀璨水晶吊灯闪得她头晕眼花。
但她此刻没心情考虑那些,也没心情打量,将下颌抵在膝盖上,抱紧了身体。
想到刚才那可怕一幕,她便浑身发寒。
他…再不是那个熟悉的他。
过去的他,无论遇见什么,都是心平气和,温和内敛的。
宋初亭不知道这些日子,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那天见面后,她也曾认真思考过——或许是江叔叔在这里执行新的任务之类,所以装作不认识她。
但是,就算以前…他在自己父亲那里时,也不会像今天这般。他身上一直都有种国人非常喜欢的沉稳、可靠与忠厚,这也是父亲最喜欢他的一点。在他兢兢业业跟随他们几年后,哪怕旁人怎么说,都最信任他。
而不是现在这种身上阴沉得令人发痛的感觉。
宋初亭想到这里,愈发抱紧了手臂。
叔叔那件事后就离开了。他有没有可能,真的对这一切都失望了呢?而且那个红帮是曾经逃难的华人建立…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宋初亭越想越不明白。
此刻她也恍然发觉,自己对江叔叔的家庭、背景,其实一丁点都不了解。
江叔叔也从未告诉过她这一切。
宋初亭将下颌抵在膝盖上,望向窗边厚重帷幔,眼神愈发暗淡。
五年前,江叔叔是真心和她在一起的吗?
还是…
就在这时,房间门咔哒一声,被人缓缓打开。
宋初亭心猛的颤栗,抬起头。
房间里亮如白昼,男人高大身影清晰走进,步伐一如既往。他穿了身藏青西装,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深沉冷感的光泽,成熟冷峻。
他将外套脱下,挂在一侧,里面是件深灰色衬衫,做工精湛,衬得肩背宽阔,俯身时能看见背部隐隐隆起的背肌。
房间很大,从头至尾他并没有往这里看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不过是一个工艺品摆设。
宋初亭却不能不存在,她喝了酒,想用卫生间,也饿了,要吃东西,还很困。而且身上还有一股红灯区难闻的烟酒味,混杂着浓艳香水味,需要洗澡。
“叔…”
宋初亭一出声,想到过去温暖安全的叔叔,心特疼,觉得这个人不是他,她咬了咬唇,改口,“Zey。”
男人解领带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但很快如常。
他想到什么,从裤子口袋里翻出一把钥匙,丢给了她。
钥匙重重落在前面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当的一声。
男人转身往浴室走去,一边随手解开衬衣纽扣。
宋初亭伸出胳膊,从栏杆里探出去,可是那钥匙总是离她稍远一点,指间几次触到,都差上一点点。
宋初亭深吸一口气,实在没有办法,而且…她也好想去卫生间,低声道:“Zey…”
男人站定几步,几秒后,终究是转过身来。
他脸上一片淡漠,还有着让她心底痛楚的不耐与厌烦,俯身捡起钥匙,他身上那件深灰衬衣纽扣解到一半,领口松松敞开,露出一片健硕结实的古铜胸膛。
宋初亭目光掠过,一凝,她过去最贪恋的便是他温暖的胸膛,自然也最熟悉,此刻上面是旧伤加新伤,触目惊心。
这五年间,他…也不好过。
宋初亭心颤抖一下,即使他不再是那个他,也仍旧为此心疼。男人并没理会,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她湿润的目光,将钥匙插入锁眼,拧开。
宋初亭握着栏杆,立刻从笼中出来。
没走两步,她脚下倏然一软。
这些日子她都不曾睡好过,也没有吃饭,再加上又累又怕,头晕目眩,身体控制不住地一趔趄,直往旁边摔去。
一只温暖的手掌立刻扶住她,似是下意识的动作。
宋初亭一僵,感受着胳膊上那只手掌的熟悉触感,掌心干燥,指腹粗砺,硬硬的茧子落在她肌肤上。
特别特别熟悉。
她心一疼,好似有钝钝的刀子割过,怎么都控制不住般,眼泪倏然落下。
啪嗒啪嗒。
“叔叔…”
话音未落,胳膊便被男人冷冷甩开。
他力度不大,但是一贯用力,这一下对小姑娘来说着实不轻,宋初亭不由往旁边倒去,还好一侧是床,双手撑在松软的床垫上。
长发滑过她脸颊。
她仰头,看见他冷淡厌烦的表情。
“明天早上送你回去。”
男人眉心深蹙,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桌上是你的东西,自己点点。”
说罢,他转身走进浴室,没多久,哗哗水声响起。
宋初亭顺着他刚才的目光走去。
扶手椅前的小桌上,放着她来时随身背的那只gucci小包。她打开,里面东西应该都被那个莎琳姐动过,然后重新塞回去,包括自动关机的手机,护照身份证,口红,以及…
宋初亭盯着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拿出包里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
…结婚戒指。
她望向落在浴室门口,低下头,里面水声仍旧不止。
他应该,也看见了吧。
**
“你说什么?”
深夜,尹公馆书房。桌上堆积着大摞文件,尹肆豁然攥紧手里的钢笔,在满是英文的文件上划出一道痕迹。
李思铭声音焦急,“尹少,夫人找不到了!!!”
“怎么会找不到,那位李小姐——”
“是是是,这几天夫人都和她在一起。夫人在T国粉丝也不是很多,她说需要自己私密空间,人家闺蜜一起玩,我们也掺和不进去。”
“可是…就在刚刚李小姐突然给我们打电话,说夫人失踪了,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在…Mini Plaza。”
尹肆眉心紧蹙,握紧手机,“什么?”
“Mini Plaza——那个红…”
“我知道。”华影旗下就有几位T国艺人,尹肆在T国也有不少业务往来,世界鼎鼎大名的红灯区,他怎会不知情。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声音寒凉, “这位李小姐是病得不轻么。”
“带她去那里?”
“你们又是怎么办事的?!”
“对不起,对不起,尹少爷。”李思铭也愧疚至极。
“找。”尹肆靠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手指点点额头,“给我找。”他鼻尖呼出一口凉气,沉声:“各种方法,立刻把人给我找到。”
“是。”
尹肆望着桌上各种复杂加急的文件,他最近工作很忙,可一想到她那边也不知到底什么情况,实在是难以放心,道:“再给我买一张飞T国首都的机票,越快越好。”
“是。”
放下电话,尹肆捏捏眉心,仍旧无法静下心神。
她这次去T国,从头到尾,他总有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难以言喻,很不放心。
早知这样,他就应该陪她同去的。
就在这时,身后书房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尹肆回过头,严肃冰冷的表情在看见那个可爱小家伙时立刻温和下来。
宋琮从门后探出头,大眼睛望着他。
“琮琮,说过多少次了,爸爸办公时不要打扰。”尹肆这么说着,心底却并没有一次真的觉得儿子是打扰。
“可我每次来你都很开心呀。”宋琮哒哒哒跑进来,奶声奶气揭穿真相。
“而且爸爸你没关门,我这不算打扰!!”
“我是听见你说你要去找妈妈。”宋琮趴在他膝盖上,眨巴眨巴眼睛,“我也想去找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快到最后啦,大剧情可能比较难写。QAQ
但是应该月底能完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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