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即使站在树荫下也满头薄汗。
林妙音扯了扯已经黏在身上的衬衣,再看看还是只有三个女知青的现场,顿时冒起一股怒气来。
明明刚才她叫的声音周围都听得见,大家都是在这一大块儿上拔草,不是跑去别处偷懒了,就是故意装听不见。
来了的三个女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显感觉空气中流露出一丝尴尬。
许丽雯扯扯朱晚沁的袖子,从林妙音噜噜嘴。
“妙音妹妹,可能她们去解手去了没听见,要不再叫叫?”朱晚沁浅笑道。
“新来的女知青们,来大杨树下集合了!”林妙音闻言叉着腰,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等了约末五分钟,才等到结伴而来的剩下三个人。
三人都是上海来的娇娇女,家里都是机关干部,来下乡不过是想得到上大学的名额,她们觉得来做做样子就行了,再加上自己是女娃娃,谁还能让她们干重活不成?
谁知道她们只不过干了最轻的活,拔草,一上午就累得胳膊酸软,腰酸背痛的。
再加上这边的住宿条件实在太恶劣了。
多数老乡家房子是土墙,一碰就刷刷掉泥灰,睡觉还能听见耗子啃家具的声音,白天一抬头就能看见破了洞的屋顶。
再说吃饭,她们不用做饭,自己拿粮票给老乡家搭伙吃,那吃的东西是人吃的吗?糠咽菜,一点细粮都没,食物像刮着喉咙下去的一样,还饿得快,就这还要抢着吃,不然家里的那些小孩子就像没吃过饭一样的几下就把碗里的菜抢完了,再加上他们不爱卫生,身上都是灰扑扑脏兮兮的,实在让人倒胃口。
上午干了活肚子饿得咕咕叫,中午勉强吃个五分饱,倒下还没睡一会又要开工了,而且队长还点名批评她们干活干得不好,下午让一个村姑来指导她们拔草。
拔草有什么难的,这都要人教?她们感觉受到了侮辱。
刚刚那村姑在叫她们去集合,估计是想要在她们面前抖威风吧,一副小人嘴脸,她们才不乐意呢,装作没听见,等她叫了第二次才磨磨蹭蹭过来。
“终于来啦?刚刚叫了一遍你们一直没来,我还以为躲哪儿偷懒去了呢。”
林妙音心里有气,说话也不是那么好听。
“看您说的,我们就是去解了个手。”
“就是呀,难道解手都不让人解了么?”
三个女知青嘀咕道,半点没把林妙音放在眼里。
林妙音暗自咬牙,忍住。
“行,既然来了那我们开始吧。”
她跳下田垦来到地里,蹲下身,“你们也下来。”
待她们都围在周围后林妙音伸手捏住一株牛筋草的根部。
牛筋草的茎叶很硬,根系长,茎叶长得很散,若是拽住茎叶拔,很容易把茎叶拔.断,而根还在地里。
“拔草一定要把根拔掉,不然过几天又长出来了,如果只拔叶子,会断掉,根出不来。”
她说着,把所有的茎叶笼在一起,捏住根部,手指贴近地面,“像这样把所有的茎叶捏在一起,才不会断掉,然后左右晃动,把周围的土晃松,再一用力就行了。”
随着她的动作,一株牛筋草被完整拔.出来了。
“学会了吗?”她抬头问。
“学到了,原来要这样呀,我说上午怎么老拔断呢。”朱晚沁笑道。
那三个女知青面色冷淡,略微不屑道,“不就是拔草么,我们不过是刚来不知道,当然不如你们这种从小出生在农村的了。”
林妙音丢下手中的草,站起身,笑了笑道,“行,既然你们觉得很简单那就好好干吧,别下午收工又被批评哦。”
说罢她冷下脸走了,哼,她才懒得再说什么了,大不了不要那一个工分了。
回到自己分配的地上,套上手套开始拔草。
下午很热又很晒,她戴着草帽,感觉汗水都流到了胸口里,背上也汗湿了。
累了就坐下歇会喝水,拿草帽扇风,然后继续干,如此过了四个小时快要到收工时间了。
她的活已经干完了,正要爬上田垦,准备去找计分员,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大步走过来。
难道孟远峥也干完活了过来接她?或者来帮她干活的?
只是孟远峥未走到跟前已经被人叫住了。
“孟知青,你来接你媳妇下工啊?”一女知青一手叉腰,一手拿草帽扇风,挽起的袖子露出两条白嫩的胳膊。
她旁边的女知青笑道,“听说孟知青也是上海来的,那我们可是老乡呀。”
孟远峥出于礼貌停下来,点头颔首,“你们好,我来帮妙音干点活。”
“你媳妇干活可厉害了,哪像我们呀,拔草都拔不好,唉,比不上人家土生土长的牛头湾人。”女知青撇撇嘴,表面夸奖林妙音干活厉害,其实是内涵她是村姑。
听说孟远峥最看不上他这个村姑媳妇了,反而和队里其他女性关系很好。
虽说他这种做派是不好的,但是他长得好看呀,对比队里其他男性,光看他的脸就很让人有搭话的欲望了。
谁知孟远峥听了此话突然沉下脸来,看了她们一眼道,“拔草都不会很骄傲吗?”
说罢不再停留大步向林妙音这边走来,留下两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女知青。
林妙音假装没有看见那边的事,躲在地上专心清理一些漏掉的小草。
身边蹲下一个身影,身上带着淡淡的粪味,林妙音也不嫌弃,乐呵呵地说,“你干完活了?”
“嗯。你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孟远峥伸出被弄得脏兮兮的手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地把剩下的草拔了。
“其实我可以自己……”林妙音呆在一边看他干活都插不上手。
“好了回家吧。”他起身一边拍手一边长腿一跨已经站上了田垦,还伸手示意林妙音搭住他的手上来。
这时计分员来了,他是一个老大爷了,腿有有伤,干不了重活,就当计分员,在队里辈分很高,所以没人敢质疑他打分公正性。
“都什么时候了,太阳都落咔咔里了,你们还剩这么多!哎哟真是不知道躲哪儿偷懒去啰。”
老大爷不爽地看着几个女知青的地,一边计分一边道,“朱知青记七分,其他几个只有五分!”
“我们第一天不熟悉所以干得慢,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朱晚沁温柔地说道,声音带着淡淡的自责。
其他几个女知青脸色难看,这个老头子说话真是太难听了,她们哪里有偷懒!她们明明干了一下午!
老大爷却不管那么多,继续往前看,看见林妙音的那块儿后点点头道,“妙音记八分,加上指导她们拔草,共九分。”
又指着下面的苞谷地冲几个女知青道,“你们都来看看,这才是完成得好的,没有草根,又拔得干净,你看看你们的,没干完不说,扯断那么多,还有把苞谷杆子弄断的,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林妙音都有点尴尬了,老大爷再说下去她就要成为公敌了,毕竟人与人最怕的就是比较。
“大爷,咱们快去看别人的吧,可以早点回去吃饭了。”林妙音适时开口。
待老大爷走了,在场的人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各自回家,却听一女知青指着她拿着的手套道,“你怎么会有晚沁的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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