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眼看就要拿下一个新话本, 心情很好, 对舒文的要求也尽量满足, “公子请讲。”
于舒文道：“我不希望有人知道这话本是我写的, 还请掌柜在契约上加一条，不得泄露关于话本作者的任何信息。”
掌柜不解：“公子, 您可是有什么顾虑？这写话本是雅事，若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也有好处啊。前朝写《莺莺传》的元稹那可是大文学家, 大诗人。”
掌柜还想用神童案首的名号宣传话本呢，这可是一大噱头。
于舒文连忙摆手, 无奈苦笑道, “不可不可, 我可不是前朝元微之，没有那样的才名, 也不敢要这样的名声。您知道我正在府学就读, 府学规矩森严, 看话本都不许，我写话本的事若传出去，怕是这府学就待不下去了。还请掌柜帮个忙，舒文会记住您的好，下个话本还找您。”
舒文利用自己的年龄优势，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掌柜，希望掌柜能够帮忙。
不过，这些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是想要名声, 却不能用自己的本名。
舒文写话本的初衷除了缓解经济压力，更多的是通过话本把自己想说而不能说的话说出来。
他印象中的封建王朝，因言获罪的不少，远有秦始皇焚书坑儒，近有贯穿整个清朝的文字狱，动辄抄家灭族，人头落地！
舒文将来是要走向仕途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关注，多穿几层马甲，也免得将来自找麻烦。
掌柜语重心长道：“若是这样，对您的名气可没有任何帮助啊。”
于舒文：“我只是个学子，不需要这样的名气，还请掌柜体谅。”
掌柜：“公子既然打定主意，我这就重新起草一份契约，公子请稍待。”
掌柜重新起草了一份契约，新加了一条：不得透露话本作者任何信息。
掌柜问道，“公子可有想好的字号？”
于舒文答道：“晓梦生！”
掌柜低吟：“庄生晓梦迷蝴蝶……”
“庄生晓梦迷蝴蝶。”
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舒文偶尔也会迷茫，不知前世是南柯一梦，还是如今正在梦境，有时他会幻想某天一觉醒来就能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这三个字就当他这个异乡来客对故乡的纪念吧。
舒文接过契约，签下了“晓梦生”三个字。
“我有个提议，还望掌柜能够考虑一下。”话本已经卖给清源书肆，怎么销售是李掌柜的事，舒文有个想法，利用一些技巧增加话本的销量，自然需要掌柜同意。
“公子请讲。”
“《蒹葭》的字数是其他话本的三倍，结局也不同于一般的才子佳人话本。您不如将这话本装订成上下两册。先放出上册，看看是否受欢迎，过段时间再放出下册，这样也可以减轻您的成本压力。”
先放出上册，正好能引发讨论，至于下册，可以留一些悬念，炒热话本。
掌柜思量一番，道：“还是公子的主意好，就按您说的办。”
先放出上册，看看销量再放下册，还可以节省一半的成本呢。
“预祝我们合作成功！”舒文以茶代酒，敬李掌柜。
掌柜也道：“预祝公子话本大卖！”
于舒文与李掌柜定好话本出版相关事宜，拿着新到手的六两银子回到学院，却看到自己的房门前围着一群人。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于舒文心下一惊，难道是自己写话本的事被人发现了！
于舒文定了定神，上前推开人群。
“这是怎么了？”
围着于舒文房门的都是府学的童生，虽是同窗，常在一个课室上课，但舒文与他们交际并不多。
这些日子舒文只顾着跟上夫子的课业，每日在藏书楼与课室之间打转，根本没有时间与人交际……周诚美那是主动交好舒文的。
“于舒文回来了。”
“快看，于舒文。”
“有他好看的了……”
学子们自动站立两边，分开一条道路，于舒文便看到了被众人挡在身后之人——谢子陌。
他回来了！
谢子陌是学院童生中的翘楚，常年保持着童生第一的名次，甚至很多秀才都不及他。
舒文入学之时正赶上谢子陌离开学府，外出游历，他曾远远见过一面，这才能一眼就认出来。
最近几次旬考，舒文得了童生榜首，引得众人嫉妒，他们便想着等谢子陌回来，给舒文好看。
如今，谢子陌回到学院第一时间来找舒文，自然有好事之人前来围观。
于舒文和谢子陌站立两厢，中间隔着众多学子，颇有同台争擂之感。
只是舒文清楚自己的分量，谢子陌是世家大族贵公子，受人推崇，众望所归。自己只是寒门庶族，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子。
他们从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同台争擂的资格。
于舒文拱手作揖：“不知谢兄到访，舒文临时有事，让谢兄久等了。”
谢子陌也行礼道：“是我来的匆忙，不曾提前告知，舒文贤弟不怪子陌唐突就好。”
于舒文打量着谢子陌，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穿着学院最普通的青袍也能鹤立鸡群，风度翩翩。
最重要的是他平易近人，折节相交，言谈举止礼数周全。
谢子陌也在打量着于舒文，他外出游学时府试已经结束，自然知晓潞安府出了一位最年轻的案首，但一个小小的案首并不值得他在意。
直到此次游学归来，京中形势严峻，谢家不得不改变策略，笼络更多青年才俊，才有了自己一回学府便来拜访之事。
闻名不如见面，这于舒文面对自己突然到访坦然自在，在周围这么多不怀好意的目光下也能淡定从容，可见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一个普普通通的庶族如何能培养出这般才俊！
舒文很是羡慕谢子陌的身高，自己只有不到一米六，他却有一米八出头，两人站在一起，舒文的气势瞬间就被压了下来。
科学研究表明，均衡饮食、多做运动有利于骨骼的发育，看来自己要加大运动量了。
于舒文一边漫无目的的开小差，一边与谢子陌寒暄，“谢兄大名，如雷贯耳，该是舒文前去拜访谢兄才是。”
谢子陌笑道，“我今日刚回书院，听闻潞安府出了一位神童案首，按耐不住好奇心，冒昧前来，还请贤弟不要见怪。”
于舒文：“谢兄太客气了，您能亲自前来，我这陋室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舒文打开房门邀请谢子陌进屋，谢子陌跟了进去，随后关上了房门。
谢子陌：“子陌此次前来，是来给贤弟送请柬的……”
隔着关上的房门，围观的学子踮起脚尖，使劲往里看。
谢子陌大战于舒文，他们很想亲眼见证啊！
“怎么样，怎么样，他们说了什么？”
“什么都听不到啊……”
“他们在做什么，能看到吗？”
“他们背对着门口，也看不到在做什么。”
“不用看了，谢兄出马，那于舒文一定得不了好。”
“兄台言之有理，我等就等着看结果吧。”
……
一盏茶后，于舒文拉开房门，与谢子陌一起走了出来。
谢子陌：“贤弟可不要忘了时间。”
于舒文：“谢兄放心，舒文一定准时。”
围观之人看不明白了，这两人怎么看着关系更好了，他们期待的大战呢，打压呢！
同窗不解，“谢兄，您和于兄这是？”
谢子陌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舒文贤弟敏而好学，德才兼备，正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啊。”
这样的答案，自然不能满足好奇心爆棚的学子们。
于是，又有人提议道，“谢兄外出游学，定然收获颇丰，我等想请谢兄一聚，与我们讲一讲这一路上的趣事。”
“是啊，四海酒楼推出了新的菜色，还请谢兄拨冗赏光。”
谢子陌对着众人行了一礼：“真是抱歉，子陌外出游学，许久未归，耽搁了这么久的学业，要先把功课补回来，近期怕是没有时间消遣了。待闲下来，子陌做东，请诸位同窗一聚。”
随后，谢子陌告辞离开，于舒文看着围在自己房门外的同窗，客气道：“诸位兄台，可要进屋喝口茶水？”
这些学子本是来看于舒文笑话的，自然不会接受他的好意，相继告辞离开。
“舒文贤弟不必客气，我等还有要事，这便离开了。”
“告辞！”
……
次日，周诚美回到学院就听说了这件事，便趁着课间找到舒文。
周诚美关切道：“我听说谢子陌昨日去找你了，舒文，你没事吧？”
于舒文不解：“我没事啊，谢兄只是正常拜访，周兄怎么会这么想？”
周诚美恨铁不成钢：“哎，舒文，你太单纯了，你每日忙于学业，没有注意到学子间的暗涌。你难道不知，谢子陌是府学童生中学识最好的，常年保持着童生第一的名次，最近旬考你连得第一，他们早就盼着谢子陌给你个下马威了。”
于舒文：“那些围观之人大概是想看我的笑话，但谢子陌为人谦逊有礼，他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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