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之事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 原本僵持平静的局面被打破, 在几方势力推动下, 京城到处都在传郑家二公子的风流韵事。郑家只能闭门谢客, 将所有流言挡在大门之外。
第二日,陆家侍卫抬着郑家送上门的定亲礼上门退亲, 从陆家到郑家一路上围观之人越聚越多,不多时,整个京城便都知道了这件事。
陆家只想退亲, 并不想将此事搞得人尽皆知,只是昨日郑家的热闹闹得太大, 众人本就在关注着陆家的反应。
郑家二公子尚未迎娶正妻, 便有了庶长子, 这在有点规矩的人家都是不会发生的。更何况那孩子的母亲是个风尘女子,这岂不是说, 陆家教养长大的女儿还不如一个青楼妓子, 这是将整个陆家的脸扔到地上踩啊!陆家若是忍下这口气, 以后谁都能欺负到自家头上了。
当今社会,延续前朝风尚,女子贞洁并不被看重,大户人家再嫁,三嫁也是常事,但这是指娘家有能力撑腰的正妻。
妾通买卖,就是一个物件,既是物件, 便没有人权,没有尊严,他们生下来的孩子也没有继承权,只能作为家族庶务的管理者。
大户人家讲究礼数规矩,嫡庶尊卑,郑家老爷后院那么多女人,也只有两个儿子,都是正妻所出。世家骨子里的骄傲,不能容忍低贱的血液玷污自家的血统。
因此,对于郑家能接受秋月的孩子,一时众说纷纭。
陆家大夫人亲自上门,郑家自然不能将人关在门外,陆大夫人崔氏在明堂等候片刻,郑大夫人与二夫人便相偕而来。
郑大夫人看到陆大夫人,瞬间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脸上挂着笑意道,“劳动亲家亲自登门,我郑家真是蓬荜生辉啊!”
自从定亲后,这还是陆家大夫人第一次来郑家拜访,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境况。
郑大夫人话中的嘲讽人人都听得出来。
“夫人说笑了,今日冒昧登门拜访,来的唐突,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郑大夫人一口一个“亲家”,陆大夫人却客气的称呼其为“夫人”,远近亲疏一目了然。
郑大夫人当然知道陆家的来意,刚刚在后堂,她们便是在商量解决之法。
只是,陆家来的这样快,他们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郑大夫人道:“亲家言重了,郑陆两家已经定亲,便是一家人,郑家欢迎亲家随时上门。”
“一家人?”陆大夫人在心里冷笑,马上就不是了!
她不会忘记这桩亲事是怎么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抓到郑家把柄,眼看自家女儿就能解脱,断不能让他们蒙混过去。
陆大夫人温言道:“夫人是明理之人,我也就直说了。小女与郑二公子的婚约定的太过仓促,如今看来,却是不太般配,是我陆家考虑不周了。我今日登门拜访,只为与夫人商量退婚之事。”
陆大夫人顾及两家的脸面,将话说的很是委婉,给足了郑大夫人面子。
郑大夫人与二夫人对视一眼——果然来了!
郑大夫人满脸堆笑,连声言道:“亲家说的什么话,这亲事哪能说退就退。小儿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尽管说出来,他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若是做错了什么,我这就让他改了。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两个孩子郎才女貌,多般配啊!我这当婆婆的很喜欢阿蔓,只要她一进门,我定然当亲生女儿对待,我早就盼着喝阿蔓的媳妇茶呢。”
郑大夫人好口才,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先是装傻糊弄过自己儿子的错事,又放低身段迁就小辈,外人听来,只怕以为陆家是得势猖狂的小人,以势压人,逼着郑家退亲呢。
陆家兄弟妯娌向来和乐,陆大夫人哪里遇到过这样的高的段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只是,她认准了一点,这亲事是一定要退的!郑家是不能嫁的!
于是,陆大夫人不接郑夫人的话茬,直言道:“夫人也不必与我说这样的话,我们两家的亲事是如何达成的,您比我清楚。原本我们已经咽下了这个哑巴亏,安心备嫁。可是昨日之事已经传遍京城,我陆家还算有些家底,断然没有让人这般欺辱的道理!”
自己女儿尚未进门,陆家就弄出来个庶长子,还把那个孩子带进家门,这不是明着打阿蔓的脸吗?
郑大夫人与人说话向来是说一半留一半,凭她郑家大夫人的身份,自有人捧着奉承着,从没有遇到这样不管不顾之人。
即如此,郑大夫人便将话挑明了。
“我们两家定亲是满京城都看到的,这贸然退亲,只怕对两家名声不好。小儿是男子,一切好说,陆小姐一个姑娘家,若是退婚了,还有人要吗。”
“小女将来如何不劳夫人挂念!”听到郑大夫人咒自己女儿,陆大夫人哪里忍得住,当即便怼了过去。
气氛眼看就要闹僵,郑二夫人忙出来打圆场,这亲事是郑二夫人牵的线,有她一份功劳,自然不想被人破坏。
郑二夫人言道:“亲家别生气,大嫂是担心陆小姐呢,这世道对女儿家向来苛刻,退了亲的女孩可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
郑二夫人心中,郑家就是最好的人家,便是皇家也没有郑家底蕴深厚!
郑二夫人接着安抚大夫人:“大嫂,亲家就是想要一个说法,我们把那孩子养在外面,不上族谱不就是了,反正以后陆小姐进门,您还怕没有正经孙子抱嘛!”
陆大夫人心说,我可不会听你们虚言矫饰!
来之前,陆家已经统一了意见,阿蔓说了,便是剪了头发,青灯古佛一辈子,也不进郑家门!
谁知,陆大夫人还没有反驳,郑大夫人倒先不同意了,“弟妹说什么呢,我郑家的孩子如何能养在外面!那孩子是志鹏的长子,以后传承香火的。”
郑二夫人不断给大嫂使眼色,想让她改个口,先糊弄过去再说。
郑大夫人却像没有看到一样,接着言道:“陆小姐还没进门便有这么个大胖儿子,这是多好的事,以后便是没有孩子,我也不会说她一句。”
陆大夫人快气炸了,她从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女儿相貌品行样样出众,哪里需要上赶着做你郑家的便宜娘亲。
“你……这亲事,我陆家是退定了。定亲文书、信物在此,还有你郑家送来的定亲礼品,一样不少,都在这里。”
随后,陆大夫人一甩袖站了起来,带着陆家侍卫直接走了。
郑二夫人想拦,没有拦住。
“大嫂,你跟她呕这个气干嘛。陆家都是直肠子,你先哄她几句,过些时候,这件事自然就过去了,她还真能不顾自己女儿的名声啊!”
如今可好,直接闹僵了,对两家都没有好处。
郑大夫人目光阴沉,瞥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并不知她在想什么。
郑志鹏年纪轻轻便流连欢场,身体已经败坏了。
郑大老爷知道后直呼丢脸,说他不配做郑家的子孙,要把郑志鹏从族谱上划掉。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大夫人心疼小儿子,与大老爷吵了一架,才将这件事暂时搁过。
故而,秋月带来的孩子可能是郑志鹏这辈子唯一的血脉了,大夫人看的比命还重,如何能把孩子送走。
一个小小的陆家居然敢上门退亲,不过一介寒门,装的倒是清高,刚升上来几代人就想与郑家比肩。
我这就让你们看看招惹了郑家的代价!
没有陆小姐,还有李小姐,她定会为儿子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陆家,大夫人带回退亲成功的消息,一家人都很高兴。
这件事当时是过了明路的,如今退亲自然要禀告圣上,陆大学士换上朝服便兴冲冲的进宫了。
凝香苑,陆蔓悄悄问哥哥,“这件事,哥哥参与多少?”
陆瑾垣自信一笑,“阿蔓放心,哥哥只是传了几个消息,没有人能查出来。”
定亲之后,陆瑾垣便派人盯着郑志鹏,他没有能力动郑家这个庞然大物,算计郑志鹏还是很简单的。
不多时,陆瑾垣便查到郑志鹏在外养了一个妓子,他将这个消息传到了郑家下仆耳中。
果然,没多久郑大夫人便找上门去,郑家最重名声,郑大夫人不能容忍有人“带坏”自家儿子,郑家高贵的血脉也不能被人玷污,郑大夫人将秋月赶出了别院。
“最近一年半养着秋月的是崔家大公子,咱们的大表哥!”陆瑾垣讽刺道。
陆蔓不解:“崔大公子如何得知此事,又为何要闹着一场?”
陆瑾垣解释道:“崔博林与郑志鹏是一丘之貉,大概是郑志鹏带他过去的吧,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崔博林为何要害郑志鹏,妹妹你细想想!”
陆蔓知道,哥哥是在教自己。
只是,崔博林与郑志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两家又都是一流世家,甚至,上次自己的亲事都是崔郑两家合谋的……
他们因何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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