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被一寸寸揭起，一个怀着紧张至极的心情缓缓抬眸，一个怀着好奇新鲜的感觉垂眸注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对视良久，楚凌霄伸出手，在十三公主紧张到咽唾沫的神色下，在她脸上轻蹭一下，收回手，看了看指尖的白色粉末，若有所思道：“殿下是否需要先行洗漱？”
敷这么厚的粉，定然很不舒服吧。
轰——
十三公主的脸更红了，尴尬到想钻地缝。
又叫了青荷跟红萸进来伺候，楚凌霄自己也去隔壁院子洗漱收拾了一番，再过来时，头发还半干着，干脆就随意用发带松松绑了一下，坠在脑后，身上也穿了水红色宽大袍子，越发显得楚凌霄面如冠玉气质温润了。
过来的路上遇到下人，便是家丁奴婢也少不得看愣了眼。
在院子里等了片刻，里面才传来召唤，青荷跟红萸端着一应用具给进来的楚凌霄蹲身行礼后就领着一众伺候的宫女出去了。
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过比起之前过于浓郁的香烛脂粉气，现在房间里空气中多了一股淡雅的香味，桌上也重新上了几叠点心。
被褥上铺着的枣桂等物也都收捡好放在一旁，与即将燃烧一整夜的龙凤烛摆在一起。
看见楚凌霄进来，原本还含着一口点心的十三公主呛咳了一下，连忙红着脸扯开手绢挡住半张脸。
手绢是水红色半透明的，楚凌霄目力不错，还能透过手绢看见遮挡后正在小心翼翼蠕动的嘴唇及两腮。
配上她那双水光凌凌的杏眸，楚凌霄只觉有趣，像只站在枝头往颊囊里塞坚果的松鼠。
好在楚凌霄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没有故意再逗对方，反而很是温柔体贴地倒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十三公主正需要一盏茶把略有些干涩的点心冲下去，再是不好意思也伸手接了茶。
因为要把嘴里的点心渣都清理干净，免得一会儿又出糗，可偏偏在意的人又在旁边总是盯着她看，十三公主不好让脸颊被茶水撑起来，只能小口小口地抿着。
看了片刻，楚凌霄忍不住出言逗她：“殿下可是饿了？只喝茶水如何能饱腹。”
“没、没有。”
十三公主果然脸更红了，呐呐地放下茶盏，揪着手绢坐在那里。
楚凌霄看时间也不早了，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自己站在床榻前，弯腰凑近，“殿下，该用合卺酒了。”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靠得这样近，十三公主仰着脸看着他，眼眸因为羞涩，更加湿润了。
不自觉中，楚凌霄看得入神，二人保持着视线交缠，神思不熟地饮了交杯酒。
淡酒入喉，楚凌霄才回过神来，垂眸看了眼杯底，掩去瞬间的情绪。
咔哒一声轻响，两只白瓷红纹酒杯被放回桌上，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不远处红绸装饰贴了大红双喜的供台前两支龙凤烛燃烧的轻响。
没有了楚凌霄的主动出声，十三公主在过久的安静中越发无措不安。
最后，十三公主干巴巴地笑了笑，问：“楚大人，你今天很累吧。”
楚凌霄扭头看她，没说话，脸上面具似的浅笑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十三公主攥紧了手绢，开始扯衣袖：“要不然，我们就、就歇下吧？”
小姑娘还没能完全适应自己已经成亲的身份，说出歇下时，也没有想到某个让人浮想联翩的方向，眼眸里只有紧张试探与清澈。
楚凌霄暗暗呼出一口气，眼底浮现一点笑意：“殿下，既已成亲，你唤我青云便是了。”
顿了顿，楚凌霄又说：“或者，换个别的你更喜欢的称呼？”
十三公主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昨夜在梦里偷偷叫了一晚上的那个称呼，本就绯红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唇角抖动半晌，终于弱弱地喊了一声：“夫君。”
既害羞胆怯，又大胆坚持，如此矛盾得可爱。
楚凌霄轻笑一声，倾身而上，抬手抚住她还有些少女圆润的脸蛋，这次摸到的是温软细腻，“那我可以喊你夫人吗？”
十三公主娇躯轻颤，眼睫毛如同被暴风雨摧残敲打的花蕊，发出急不可闻地一声轻“嗯”。
这样含羞带怯的娇花模样，总是很容易让男人产生一种□□的冲动。
楚凌霄微微蹙眉，忍不住问她：“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曾经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哪怕原本的那个也是他自己的转世，可这一刻，楚凌霄还是想要计较本不该在意的微末。
这样大胆的问题，如何是十三公主能张口回答的，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十三公主最后甚至生出一种没有被照顾的委屈，胸口涌动起一股热流。
十三公主忽然抬起低垂的眼帘，眼里是略带悲哀地冲动：“那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问出口后，十三公主脸上立马就露出显而易见的后悔来。
楚凌霄一愣，自己也从那种过于计较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沉默片刻，楚凌霄托着她脸颊的手掌稍微放轻力道，若即若离，“我喜欢傻一点的你。”
傻一点，不要这么聪明，然后就能永远也不追问他这个问题。
十三公主明白对方的意思，哪怕早就知道并且无数次说服自己，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却又带着点慌乱地弥补道：“那我就一直傻下去，你就会一直喜欢我吗？”
大概是害怕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让喜欢的人选择远离，十三公主眼里是不确定的惶然，固执地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的任何一点细微变化及时揣度到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面对这样一双脆弱又执拗的眼眸，楚凌霄心头一动，挪不开视线。
不可否认，这一刻，他心动了。
这个在他看来过于天真痴傻，将一切荣辱甚至尊严都压在一份无足轻重的男女之情上的小姑娘，好像有一种他从未见过，也无法去理解的吸引力。
楚凌霄低头，怀着这种无法言说的陌生情绪，半眯眼眸吻了下去。
触碰到另一双轻颤炙热的唇时，一声轻浅低哑地“嗯”，消失在了彻底的碾触中。
喜烛上的灯芯发出细小的炸裂，有火花绽开，灯火摇曳后，又让火苗蹿高了一分。
一对大红喜烛，一直燃烧到下半夜天色微青的时候，终于摇曳着一前一后相继熄灭了。
做工精致的拔步床隔出一方小天地，大红喜被不知何时被人踢到了脚踏上。
下半夜微凉时，一双骨节分明有力的大手伸下来胡乱摸索中，终于将它一把扯了上去，将怀里缩成一团，眼角还挂着些许泪痕的小姑娘全须全尾地盖了个彻底。
得到了被褥带来的温暖，小姑娘却依旧依赖留恋地缩在男人的怀抱中，哪怕她身上的青紫折磨都是这个男人赋予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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