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宅陪着两位长辈用了晚膳,傍晚天色稍暗的时候,楚凌霄二人才登上马车离开。
经过一天一夜的相处,这对小夫妻相处起来总算少了些生疏带来的尴尬。
楚凌霄照旧去隔壁浴间洗漱,回房的时候就发现十三公主正在整理他们成婚那日收下的礼单。
十三公主如今已出宫建府,日后人际来往都需要自行做主,这些礼单,就是日后与各家来往的重要参考。
成亲前就有专人教导,如今也有管事麽麽跟红萸辅佐,十三公主虽是初涉,倒也不至于摸不着头脑。
楚凌霄也不打搅,随手捡了本书在旁边安静翻看。
等麽麽丫鬟都出去了,楚凌霄才起身,将之前常麽麽代为转交的小盒子拿出来:“夫人,这是成亲前贤妃娘娘所赐,当日言说需你我二人一起打开。”
听闻是自己母妃,原还想到马上就要入寝而脸颊微红的十三公主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
收敛好情绪,十三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才轻挪莲步走了过来,挨近楚凌霄,一起坐在了床畔,好奇地看向楚凌霄手上的小盒子:“夫君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楚凌霄摇头,兴趣并不是很大地将小盒子上那枚玉扣拨开。
只见半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里,微黄软绸铺垫着,一枚黄铜钥匙安静地躺在上面。
除此之外,翻遍小盒子,里面也再没找出别的东西。
“这是哪里的钥匙?”十三公主满脸茫然,拿着钥匙歪头望着楚凌霄,试图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楚凌霄倒是想到了什么,此时却没说,只是摇头,伸手握住十三公主的手,顺势将钥匙拿走,“我也不知道,不过想来日后就能明白了。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入宫面圣,夫人,我们该休息了。”
说话的时候因为靠得太近,独属于男人的气息喷洒包裹了过来,让十三公主晃神,而后就被按着肩膀压进了柔软的床榻上,再也无暇他顾。
第二日,因为这次是要入宫,自是比不得昨天那般随意散漫。
因为昨夜楚凌霄有所收敛,第二日他起床的时候十三公主也醒了。
惦记着要看夫君练剑,十三公主也跟着爬了起来。
楚凌霄不习惯让人贴身伺候,十三公主也就没唤人进来,只等两人都穿好了衣裳,才拉了铃,让外面候着的青荷红萸带着下人端了热水热茶进来伺候。
进宫的马车里,楚凌霄看了十三公主昨晚忘记给他看的玉佩。
“我也不知道是谁趁乱塞到我手里的。”
那是一枚雕着朵白玉兰的暖玉,雕工十分简洁,材质也称不上稀有罕见。
总体来看,就是枚普通暖玉。
却刚好印证了楚凌霄的那个猜想。
单独给人看见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这枚玉佩楚凌霄还给了十三公主,随口道:“应该是哪位不方便路面的人送的吧,既是一份心意,夫人好好收着便是。”
十三公主点点头,颇为小心珍重地收进了随身的香囊里。
楚凌霄看了她一眼,明白她应该是觉得这是贤妃安排人送过来的。这样小心翼翼渴盼着一份十几年都未曾得到过的亲情,楚凌霄无法感同身受,却也并不多说什么。
入宫后,自然是先去拜见嫡母皇后。
皇后年纪已经颇大,哪怕努力保养,如今也已身体发福,成了个勉强称得上慈善的老妇人。
再见这个被随便下嫁给一个小太医的公主,皇后心情好像还不错,上了热茶,又随便问了些比如饮食居所是否适应之类无意义的问题。
等有宫女禀报,说太子携太子妃及皇太孙过来时,皇后才没了兴致般摆摆手,让楚凌霄二人退下。
出去的路上,迎面就遇到了太子一家三口,楚凌霄跟十三公主自然是要行礼的。
太子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多年,今年刚过了四十岁,已经被熬得快要失了精气神。
想到最近父皇白发渐黑,太子更加心焦气躁,并没有心情理会二人。
在他看来,虽然父皇多有宠爱安宁,可到底是个女子,如今随便嫁了个小太医,日后想要在贵妇中行走都困难,也算是废了,自是不足挂齿。
太子妃端着嫂子的风范,和蔼地叫了免礼,皇太孙也随口叫了声十三皇姑,对楚凌霄却是只当没看见这个人。
可惜太子跟也已二十来岁的皇太孙都急着进去,并不停下脚步等她,太子妃只能歉意一笑,而后急忙跟了上去。
十三公主有点尴尬,小心翼翼看了看楚凌霄脸色,见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有些心疼,忍不住小声埋怨道:“泰儿越发急躁了,连好好行个礼也没耐心。”
努力把皇太孙的轻视扭成没耐心,十三公主担心伤了楚凌霄的自尊。
楚凌霄如何听不出来,只是笑了笑,安抚道:“看太子殿下如此匆忙,恐是有什么急事。”
十三公主松了口气,声音稍显轻快道:“我们去见父皇吧。”
父皇很宠她,他们的婚事还是父皇亲自赐下的,想来应该是挺喜欢夫君的。
皇帝确实十分喜欢楚凌霄,见到人就忍不住笑着走过来,亲自将人扶起。
并非虚扶,而是实打实的那种扶,看得十三公主也满心好奇。
“安宁这两日不在宫中,朕甚是惦念,总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如今看她气色俱佳,朕心甚慰。”
这话说得十三公主都有些不好意思,频频去看楚凌霄的表情,心里暗忖:怎的父皇说话变得这般浮夸了。
虽然她得宠,可也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父皇,每个月能相处个七、八、十来次,就已经是她得宠的证明了。
更有那母妃跟自己都不得宠的公主,长到七、八岁也只在家宴上远远看见过父皇身影的。
这个皇宫实在太大了,大到父皇能轻易就忘了自己的女人跟孩子。楚凌霄倒是好整以暇,因为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皇上这副样子。
两人相谈,倒也甚欢。
喝了盏茶的功夫,皇上忽然转头对十三公主道:“安宁,你皇祖母昨日还在念叨你,不如你先过去陪你皇祖母说说话。”
十三公主不放心地看楚凌霄,皇上立马大笑道:“安宁还担心朕为难了你家驸马不成?”
十三公主当即红了脸,起身行礼告退。
等十三公主走了,皇上脸上的笑浅淡下来,看了一旁伺候的福海一眼。
福海会意,悄无声息带着人出去了,还带上了大门,自己背对着守在门口。
皇上背着手踱步转了两圈,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鬓角,半晌后终于看向楚凌霄,出声问到:“楚爱卿,你说朕如今,能多活几个年头?”
这话实在直白到足够吓得人跪地发颤,然楚凌霄却像早有预料般淡定从容地一躬身,坦诚道:“微臣不敢妄言,不过就前日的脉象,如今陛下精血逐日充盈,气血渐旺,与五十岁老翁一般无二。”
即将六十岁的老人,被说成与五十岁老翁差不多,虽然皇帝还是有些不满,却也明白自己用药时间不长,不该奢望太多。
皇帝转了两圈,又问:“若继续用汤,爱卿,你觉得,朕能延多少年,益几度寿?”
楚凌霄面上露出不明所以地神色,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陛下日理万机,劳神伤身,人力有穷时,药力有终时,微臣无能,目前只能保二十余载。”
在楚凌霄所在的世界,大概是因为有真气功法,普通老叟也能活个□□十岁,然而这个世界,六十多岁就算是高寿了。
其中缘由,楚凌霄只能隐约感知到。
那感觉玄之又玄,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听到前半截,皇帝心里浮现起遗憾,可等听到楚凌霄竟然断言二十多年,饶是天下共主的皇帝,也不由愣住了。
“二十余载?”
皇帝喃喃重复,陡然回神,看楚凌霄的眼神更加热烈了,“爱卿委实太过自谦了!”
哪怕心下也还有怀疑楚凌霄是夸大了说,只想现在蒙混一时,皇帝也宁愿相信这是真话。
楚凌霄只以羞愧的表情自责的眼神回应,等到皇帝又拉着他说了半天自己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的宏图壮志时,楚凌霄再实时地给予“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继续钻研”的眼神回应。
等离开了皇帝的宫殿,憋了许久的系统忍不住冒泡:“宿主,您是下定决心要让皇帝继续活下去吗?”
楚凌霄笑了笑,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既然我不能当皇帝,那就让一个努力为国为民,还对傻鸟保持着宠爱态度的皇帝继续坐在那张龙椅上,岂不更好。”
系统总觉得理由不会这么简单,宿主肯定也还有其他阴谋,然而它并没有证据。
想到焦虑得那般外露的太子,楚凌霄心情更好了,准备近段时间就好好准备些药,时机到来时,才好及时表现一番。
用一个老皇帝熬死太子皇孙,哪怕他不谋朝篡位掌握实权,也能让傻鸟一步步走上巅峰,成为皇室里地位辈份都尊贵无匹的人。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皇帝等人当初决定宠爱傻鸟,那就必须宠一辈子。
而这个一辈子,不是他们自己的,是傻鸟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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