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整个山洞里只有她一人。
无念只感觉晕乎乎的，浑身都没有力气，感觉有什么浑浊的东西侵入了体内，又好像听到一直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但她就是醒不过来。
魏无羡看着念念再度陷入的昏迷，周身的黑气一度被吸进她的体内，每吸入一分，她额头上的红玉便暗淡一分。
他心头一紧，看着她身上的伤全好了，不由得惊诧。
但仔细检查她的身体，却又没什么大碍，反而灵力越来越充足。
紧张之余，他也不懈怠鬼道修习，争取早日出去，现在的这种情况，容不得他选择。
等无念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过了五天了，这段时间，她却总是听到什么交换灵魂的话，又有各种诱惑吸引着她答应。
每每快要忍不住的时候，那一声声的绝望迷茫的‘念念’又把她给拉了回来。
薛重亥啊薛重亥，你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呢？
死了上百年了元神还没消散。
屠戮玄武作为一个妖兽也就算了，毕竟还能制服，但薛重亥就不同了，虽然是她的祖先，但她也不能把握他会不会利用她做什么。
江州薛氏复辟，她也会尽量做到在世家中占据一席之地，然后全身而退。
见魏无羡不在这里，无念顿了顿，整理好衣裳赶紧出去看有什么情况。
另外，按理说，魏无羡已经没有金丹了，那那天是为何……？
只是脚刚一着地，全身都软个不行，直接就往下滑，本以为会和大地打个照面，结果就有一双手托着她又重新抱回了石床。
无念看着这显然有些憔悴的面孔，趁着他不注意探上了他的脉搏。
结局还是原来那样，她什么也没改变。
即使她现在变强了，也依旧要有人护着。
烛光柔柔地撒在地面，无念被一把抱住，直到感觉到肩膀处一片湿软，她才反应过来。
魏无羡哭了……
第一次在她面前哭。
以前他是哥哥，尽了责任，从不让她担心，有什么事情也是自己扛着。
现在……无念说不出他是她的谁，只知道相依为命这一个词。
“魏婴……”无念顿了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
听到这句话，魏无羡全身一抖，那些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了，放肆地在她身边抽泣。
“念念，都是因为我，莲花坞没了，江叔叔没了，江澄……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
虽然师姐一直和他说这不是他的错，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倒下去有多难熬。
就在前几日，他看着念念昏迷不醒的样子，以为自己生命中最后一道光芒也要消散了，一度怀疑自己待在这里修习鬼道到底有没有意义。
还好！还好……她终于醒了。
“我不该和你闹小脾气……”
无念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种状态维持了很久，直到魏无羡累了靠在她身上。两人躺在床上，意料之中的失眠了。
“那天玄武洞的话，你都听见了是么？”
无念看着外面的天，暗到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魏无羡微乎其微地点点头。
“你当时是不是在想，念念变坏了，结交邪恶，要害你们？”
魏无羡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无念疑虑地抬头。
“我当时在想，念念为什么不信任我，明明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承担，为什么要一个人抗着。”
“我知道你很倔强，所以我没有质问你，我一直在等你解释，一次又一次，我也累了……”
“所以你后来就闹小脾气不待见我？”
这小孩子行为，魏无羡倒毫无心理压力地承认了。
“从什么时候……发现我瞒着你的？”无念搂过他，闷闷地开口问道。
“从姑苏蓝氏听学，除完水祟之后……”
无念听着他说，仿佛自己也感同身受。
“听学结束，你和晓星尘道长一起出现，后面还有无缘无故说要去江州玩。”
恐怕，他心里一直不好受，但是一直没说吧。
“那时候我心都要碎一地了……”他的语气突然可怜兮兮，趁机再讨要了一个小亲亲。
这夜，确实很适合坦白。
无念嗔怪地看着他，亲昵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随后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薛重亥是我的祖先……”
原本还在想继续占便宜的魏无羡一下子停了下来，脸色变了变，没有说再多的话。
这一点，他确实没有往这边想过。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就被告知自己已经成了薛氏的新一任族长，我不知道他们怀着什么目的，但终究还是折服于血缘和利益之下，不忍心看着他们受饿挨冻，我想，等我尽完这最后一丝责任，我就退出。”
她没有说，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但天命难违，从天而降几个黑衣人便把她给打个措手不及。
魏无羡沉沉地恩了一声，道:“你是你，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一回答和当时在玄武洞问他时，他的看法一模一样。这时，他才心里隐约感受到，也许她也是怕他误会她，才一直不敢说出来。
薛重亥，当初哪个修仙人士不认识他的。
被众家一举击灭，永世不得翻身。
无念轻笑出声，“谢谢。”
薛洋的话没有实现，她早该知道的。
突然，魏无羡仔细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好奇问道:“念念，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无念挑了挑眉。
“喜欢上……我的。”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了呢？”无念反问。
魏无羡倒是很认真想了想，然后无奈摇摇头，“不知道。”
无念却觉得这个答案，异常地比任何话都要来得更加温情。
她开始思考魏无羡那个问题了，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情绪更为激烈的那一次？
“不夜天密室那会，明知你最怕的就是狗，却依然义无反顾地挡在我面前。”
魏无羡听到，眼中却闪过一丝丝失落。
等等？
他还要感谢温晁那个老贼？！
无念知他失落的心思，噗嗤笑出声来。
“或许比这个更久。”无念深吸一口气，“比你还要久……”却没他爱得如此之深。
“啊？”魏无羡惊叹出声，明显地不相信。
现在回想起她在现代的时候，第一眼在手机里看到魏无羡，那或许可以叫做一见钟情了，而她却不自知。
不过，那只是很小很细微的喜欢罢了。
“魏婴。”无念叫了他一声名字，他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
“将来，我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你相信我好吗。”说得很轻，夜深人静的，魏无羡也听得出来，当即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开玩笑的。”无念戏谑地看着魏无羡的反应，还无懊悔心地无情嘲笑。
魏无羡:“……”
他也本以为她这句只是一个玩笑，殊不知，在未来的不久，他就是被她所救，而她，却丧命于自己手里。
怀里的身体逐渐发冷，气息奄奄，挣扎着却还是离开了他。
无念无念……对世间无念，但唯独因为念你，我才存在。
永远地，他的光消失了，再也没有人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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