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在陆绎说出自己已身有婚约时,袁今夏惶惶然把好事的笑脸收了起来。那翟兰叶也脸色一僵,不太好看。

    呵呵,八成呀这婚约怕是刚有的。可万一这陆阎王真有什么青梅竹马,小五的一片真心岂不是错付了?

    袁今夏直到离开都还在盘算这个问题,咬着手指一路上安静地很,惹得杨岳与陆绎都觉得有些奇怪。

    吴想想小心地绕过官驿大门,走到一侧墙边斜挎好药箱奋力一跳攀住墙沿。她艰难地翻过身,整个人挂在墙头,双脚晃荡。看上去十分危险。

    此时也顾不得艾绿色的衣裙沾上灰土,她使劲点着脚尖妄图去够地面。药箱的重量又使得她不由下坠,吴想想又努力地用手肘扒住墙头,微微偏头目测了一下与地面的距离。

    这个高度跳下去只要角度力道合适应该不会扭伤,吴想想深吸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可药箱的重量又让她不自觉地往下掉。她又赶紧往上蹭了蹭,苦恼极了。

    等她再回到乌安帮,上官曦却不在帮中。她吩咐下的婢子将药箱转拿给自己,还言明这身衣服也算是谢礼。

    吴想想低头无奈地看着这套衣裙,哭笑不得。她哪敢顶着这副模样走进官驿。情急之下,她便只能翻墙了。

    哪知现在进退两难。

    “在翟兰叶处,有何发现。”陆绎一改在香船上的能说会道,语气冷淡地询问袁今夏。她倒还想着陆绎是否婚配的问题,表情严峻。

    杨岳默默搡了下她的肩膀,轻声提醒。“夏爷,大人问你话呢。”

    袁今夏一激灵冷不防地大声反问。“大人,您真婚配了吗?”

    陆绎黑脸,“是真是假,与你何干。”他又稍稍坐直身体冷笑着说话,“袁捕快不关注案子,反而关心上司是否婚娶。”

    “你们六扇门就是这么做事的。”

    被呵斥的袁今夏讪讪干笑,赶忙行礼赔罪。“大人误会,也甚是冤枉卑职啦。”她抿嘴三两语赶紧将她在翟兰叶香船上所发现的线索一一禀报,不敢隐瞒。

    “我觉得那翟兰叶待人和气,性情温柔,对那些达官贵人恐怕也只是曲意逢迎。不过她之所言,像是对周显已并未动情。”

    袁今夏摸着下巴悠悠道来。

    陆绎搭着手边案台,又问杨岳。“周显已被收押的前一日是什么天气。”

    杨岳想了想,“看卷宗记载,应是雨日。”

    “难道,翟兰叶冒雨偷偷出门去见的,是周显已?”

    陆绎没应话,只让袁今夏再去查清翟兰叶被收养的具体日子,以及她亲生父母的详细情况。

    吴想想被药箱的拎绳勒得右肩酸疼,面红耳赤地努力屏气扒住墙头。心里默想,最后再试一次。又扭头看了眼高度,哭丧地瘪着嘴。爬高墙易,下高墙难啊。

    她一狠心回头闭上眼,做好准备打算跳下。

    “谁!”袁今夏回房路过园子,远远瞧见园中柳树边的墙头上似乎有个背影,下意识出手防备还高声质问。

    待走近,她拧眉傻眼。“小五?”

    “你怎么穿成这样?”平日里看小五穿男装习惯了,这冷不丁地换上女儿装倒让袁今夏有些惊奇。“诶不对不对,你怎么在翻墙?”她又连忙改口。

    吴想想可算是遇上了救星,语气委委屈屈,扭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向袁今夏。“今夏姐,救命啊~”

    袁今夏看热闹不嫌事大,嘿嘿笑着上前。“你还没说呢,怎么在翻墙啊。还穿成这副样子。”

    “不过还蛮好看的。”

    好不容易才从墙头上下来,吴想想手臂有点发酸。

    “小五,你这身衣裳倒还衬你。”袁今夏拉着她左右转看,“怎么着,你决定和陆绎摊牌了?不过你是得抓点紧了。”

    吴想想发髻散乱,出逃的几缕长发勾住簪子。衣服上下也全沾上了墙粉,显得灰头土脸的。“抓点紧?”

    袁今夏替她拿过药箱,挽过她的手环顾四周嘻嘻笑说。“咱先走,这儿恐怕不是个说话的好地。”

    也是,吴想想可怕被陆绎看见呢。也和袁今夏一道快步回房。

    却都未曾发现长廊角落闪过一片衣角。

    “婚约?”吴想想又束起高髻,将长发藏在万字巾内,身上也换了常服。坐在圆桌边不可置信地反问袁今夏。

    袁今夏手里拿捏着糕点直往嘴里塞,“是啊,陆阎王就是那么回绝翟兰叶的。”

    “但八成是诓骗之语,小五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吴想想却略略皱眉。“陆绎,他的确是有位舅家表妹。”

    “小五,你还真是准备万全啊。”袁今夏颇为感叹地拍拍她的肩膀,“只不过是舅家表妹,怎比得过你与他日日相伴。”

    吴想想唰地一下羞红了脸慌乱摆手。“今夏姐,你别胡说。我我,我何时与他日日相伴了。”

    “你今日去城东码头了?”袁今夏瞥了一眼被她替换下来的衣裙唿地一问。“去乌安帮替谢帮主诊病,为何要换女装。”

    吴想想也不隐瞒,“我去见了翟兰叶。”

    “见她作甚?”袁今夏疑惑。“你难道早知晓翟兰叶与周显已相识?你为何不告知我们?”

    吴想想可承不住她这一番语连珠炮,赶紧解释。

    “所以你什么也问出来,”袁今夏撇嘴无语,“只是向她讨教了刺绣的针法?”

    吴想想尴尬地点头,却又说。“但还是有些奇怪的地方,只是我一时说不上来。”她攒着手指,说不清楚。

    “还能有什么奇怪的,那翟兰叶到底也只是个苦命人。”袁今夏不觉有疑,反倒替其可惜。

    周显已死了。

    死因尚不明朗。

    吴想想还是没有去提刑按察使司。找了一堆的借口连杨岳都能察觉出她的奇怪,最后还是陆绎甩下淡淡一句话。

    “先行查探不必多人前往,待将尸体送来官驿再行解剖亦不晚。”

    尸首被送至官驿偏院的殓房,袁今夏也凑在吴想想身边。“小五,这周显已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但他死前表情惊恐,难道真是吓死的?”

    “我得仔细检查,还有什么线索吗。”吴想想掀开白布,伸手探了探他尸体僵硬的程度。“他应该死于昨夜亥时。可关押他的地方是提刑按察使司啊,谁能在这么晚潜入那里?”

    袁今夏摇头,“而且还能不留下一点痕迹,看来是个高手。”

    吴想想翻过周显已的尸身,从头至尾再详查了一遍。的确未曾在他身上找到任何细微伤口,视线又重新落在周显已青黑的脸上,没有头绪。

    因袁今夏还需要再调查翟兰叶详细的身家,便又去找谢霄,托他帮忙。乌安帮也算是扬州第一大帮,调查个区区瘦马不是难事。

    吴想想还在殓房冥思苦想,围着尸体左一圈右一圈地慢慢踱步,自言自语。“你的耳膜破裂,可又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口。”

    “而耳膜破裂的原因也仅仅只有这几种...”她低头掰着手指细数可能会造成周显已死亡的缘由,一时未察,竟要撞上一边端放着铜盆的高凳。

    一只宽厚的大手从后而来揽住她的腰际,才免于吴想想撞翻铜盆。她吓得一声惊叫,柔弱的脊背直到靠上坚韧的胸膛,熟悉的味道沁入鼻息。她心跳顿止,无助地眨着眼。

    “全神贯注时莫要随处走动。”陆绎低沉的嗓音顺着他绵密的呼吸吹过她的脖颈,藏入她耳中。

    吴想想忽然灵光乍现,连忙站稳拂下陆绎的手掌。一个跨步走近周显已的尸首旁,转过他僵硬的脖颈,仔细翻看耳后,果然有所发现。

    她越过陆绎翻找药箱里的磁铁石,再走回尸体边使用磁石吸出了刺入周显已完骨中的长针。

    吴想想扭头望向陆绎一脸自豪地笑对他,晃了晃手中的磁石俏皮道。“找到了!”

    陆绎瞧她神采奕奕,也微微勾起嘴角似是赞许。

    袁今夏大步流星地跑进官驿,喘着大气还一个劲儿地直喊。“我我我,我知道啦!”

    厅堂内,吴想想站在其间,陆绎端坐在上首。

    “小五,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今夏姐,我找到死因了。”

    她们二人异口同声,相视而言。

    “你也找到了?”袁今夏颇为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那耳后完骨中真有长针?”

    吴想想点了下头。“今夏姐,你是从何得知的。”

    “春喜班?”陆绎挑眉反问。“云遮月又是何人?”

    袁今夏气喘吁吁地坐下,连饮了好几杯茶水,才慢慢将谢霄告诉她的事悉数道来。“就是这样的。只要证明云遮月也是死于长针刺入完骨,那么几年前春喜班的凶手就一定是杀死周显已的凶手。”

    吴想想皱眉想不太明白。“可云遮月和周显已应该并不相识吧,凶手又为何要杀他们二人?”

    “嘿嘿,这就得从春喜班查起啦。”袁今夏自有打算,拱手向陆绎讨人。“还望大人允准我等前往春喜班调查一事。”

    陆绎抬眸打量她几许,“你与杨岳去便是,不用我下令。”

    “卑职说的,是我和小五。”袁今夏瞟了一眼吴想想,狡黠地又对陆绎说道。

    陆绎慢慢坐直身子,面色微紧。“她不会武功,万一出错,以你的功夫保护不了她。”他一口回绝。

    袁今夏还想再开口,反被陆绎怼了回去。

    “既然袁捕快要人相助,不如选我?”

    她惶惶摆手,“岂敢岂敢,怎敢劳烦大人尊驾,卑职一人尽可。”袁今夏腆着笑脸并不恼怒,倒是眼神颇有深意地在吴想想与陆绎之间盘桓。

    袁今夏不愧为杨程万的亲传弟子,办案方面确有他雷厉风行的作风。不消两日,她便探查出春喜班的班主有些古怪。

    阆苑荒芜已久,那班主却携祭拜之物半夜祭奠。

    陆绎也从卷宗中得知,当年云遮月死后,春喜班的老班主承认是其所为,便上吊自杀。新班主买下春喜班,带着班子四处走穴,才刚刚回到扬州竟又出相似命案。而且据卷宗示明,云遮月就被人葬在阆苑。

    他当机立断,与袁今夏一齐去阆苑探上一探。

    “这便是当年云遮月的住所,荒废很久了。”上官曦领着她前往阆苑,见大门敞开颇觉怪异。

    瞧着那蛛网密布的匾额,吴想想喃喃念道二字。“阆苑...”

    “这苑子意境倒好,仙人居所。只是可惜一朝落寞,不负往日光彩。”

    上官曦浅浅一笑,“是啊,流年似水,什么也敌不过时间的流逝。”她率先走上台阶,走进其间。

    吴想想踏过门槛听闻一阵阵清脆的风铃声,不由得抬头望去,皱紧眉目驻足不前。

    “怎么了。”上官曦迟迟未见她走前,回头张望询问。

    她嘱咐上官曦小心。“此处竟被人做下这等摄魂的法阵,上官堂主你切记不要细听这些风铃的声响,以免入阵。”

    陆绎低头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袁今夏,有些无话可说。

    “大大大,大人,您您,您就不冷吗。”袁今夏哆哆嗦嗦,望着漫天的飞雪,战战兢兢地问他。“还还还,还有,这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冷就少说话。”陆绎想拨开她的手,反而被她越缠越紧。他眉目紧皱想着进入阆苑后发生的所有细节,却因为袁今夏一番胡言乱语气得神色愈发难看。

    忽然,耳边微微传来温热的触感,还有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陆绎!”

    他猛然惊觉,是风铃声!

    他们在探查的过程中被持续不断的风铃声诱入这幻境,只要屏气凝神,不被风铃声所干扰。这幻象自灭。

    啪嗒一声,幻象中那棵枯树上的风铃应声而落,散碎在地。

    雪景瞬间消失,陆绎睁眼对上吴想想焦急的眼色。

    她的纤手就捂在自己的耳畔,温暖的触意便是来自她的掌心。

    陆绎与她相对。

    二人陷落在彼此的眸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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