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一路行程,阿遂基本没有露面。
当然,这是在使臣团的眼里,这位从一堆势力中保住肖恩的鉴查院高手,很是神秘。
毕竟在范闲给他们编的故事里,就是北齐大将军上杉虎和圣女海棠朵朵来截人,燕小乙勾结北齐,私自离营意图刺杀他,都被红莲阻止,燕小乙伏诛。
事实上,阿遂总会偷溜出车队,对滕梓荆的说辞是看看有没有新奇的药材,实则是寻一处净水,洗澡。
就算是宗师高手,她也不能不洗澡啊,一路奔波车马劳顿,在水中泡一泡也能缓解疲劳,而且初秋的寒意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到了北齐边境,王启年对紧闭的城门喊话,始终无人应答。
倒是有四个老嬷嬷,声称是奉小皇帝之命来接司理理,她们怒气冲冲走到一辆马车旁,把昏睡不醒的沈重喊醒,沈重这才睡眼惺忪地从车里钻出来。
他赶忙陪着笑脸和范闲寒暄几句,范闲派王启年和高达去交接手续。
阿遂没下车,透着车帘扫了几眼,虽然沈重一副笑语和气的样子,可据她所知,此人老谋深算心狠手辣。
果然,肖恩被他拖出来后,先是一顿假惺惺的嘘寒问暖,然后就下手将人经脉打断,铸铁的囚车前一条血路,范闲都被惊呆了。
老嬷嬷安顿好司理理,就谴责沈重对敌国使者卑躬屈膝,对自家人却行为暴虐,还扬言要去太后身前告他的御状。
等车队出发时,沈重从林子里出来,声称老嬷嬷羞愧自尽,还催着范闲尽快入京。
他将范闲叫到一边,一一指出他此行的任务,范闲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路上,阿遂让滕梓荆给范闲递了张纸条,她刚才去了那林子看了眼,那老嬷嬷被一刀毙命,曝尸荒野。
这沈重,是个狠角色。
夜里,他们驻扎的营地也热闹了一番,阿遂没管,范闲若是这点事都应付不了,就不必跟沈重相斗了。
滕梓荆回来后同她说,是海棠朵朵要杀肖恩,没得手,沈重被范闲一些心计阻止了,没抓到人。
但他又说,王启年告诉他,海棠朵朵对范闲有意。
“这一路上,王启年和高达倒是惺惺相惜,走哪八卦到哪。”
阿遂笑笑,转身进了营帐,留下对“八卦”之意有些疑惑的滕梓荆。
第二日,阿遂敏锐地发现车队中少了几个人,既有南庆的,也有北齐的。
滕梓荆告诉她,范闲让郭保坤连夜离开了,沈重也得了消息,命人跟上了他。
郭保坤之前被扣下时,阿遂还不明白范闲留这么个啥都不会的二世子在使团里干嘛,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对聪明人,故布疑阵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上京城外,上杉虎拦路,但他还不敢担上谋逆之罪,对锦衣卫动手,肖恩也就没救下来,但他和沈重的梁子是结下了。
司理理没有名分,被沈重安顿在皇宫外,肖恩则由西门被押进了上京。
范闲领庆国使团进京,一路上百姓怒目而视,还有扔臭鸡蛋和烂菜叶的。
沈重不仅不管,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劝范闲到车里躲一躲,以免丢了庆国的脸面。
范闲却毫不在意,当街扬起庆国的军旗,挑衅齐国的武者,一展国威。
阿遂一点没有出手的打算,哪怕九品的何道人,也就是程巨树之师出手,她依旧稳坐车中。
范闲一路上经过几战,有些长进,又有霸道真气傍身,不到大宗师的敌人,还杀不了他。
更何况,沈重只是想灭灭他的志气,不至于让他死在北齐,边境上庆国的大军还压着境呢。
范闲只带了高达和王启年进宫,阿遂跟着使团进了驿馆。
滕梓荆任劳任怨地帮她收拾了屋子,然后也不出去,就待在屋子里。
这间屋子此时除了他,再无他人,他得留下来以防万一。
阿遂已经改头换面,一身白衣男装,眉眼跟之前无一点相似之处。
在路上优哉游哉地逛了半晌,确定无人跟着,一转身,进了北齐有名的酒楼——玉兰坊。
玉兰坊后院,一个黑衣高挑,但面容普通的男人在前面引路,身后跟着位白色锦袍的公子。
进了屋子,黑衣男人小心翼翼地将门关紧,在一侧墙壁上按了几处,墙壁缓缓转动,露出一处暗门。
两人走进暗室。
身形高挑的黑衣人开口,竟是温婉清朗的女声。
“小姐,我们多方打探,顺着各路线索一直追查,知道了锦衣卫大牢所在,但我们可信的人里没多少高手,不敢轻举妄动。自从收了您的信,就一直盯着,没暴露什么。”
白衣公子赫然是变了装,稍稍改了妆容的阿遂。
而黑衣之人,则是女扮男装易了容的玉兰。
她原是个小乞丐,以女儿身混于两国边关的乞丐中一直不显,后来被外出执行任务的阿遂救下,在易容伪装,侦查追踪一道极有天赋,虽说武学修为差了点,但有阿遂制得毒药护身,自己又是个八面玲珑的易容高手,这才潜在了北齐开了这玉兰坊。
阿遂闻言后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沈重自幼失孤,但有一妹妹名沈婉儿,对她极为宠爱。小言公子化名云公子来此后,沈婉儿似乎对他芳心暗许,我们的人基本上就是摸着沈婉儿的行动,才找到关押小言公子的地方。”
“既如此,你们依旧不用出手,将地址告诉我,我自行前去营救。”
玉兰点了点头,阿遂沉吟片刻,又道:“你在北齐这些年,辛苦了。此番事了,你随我回南庆,将这边的事交给心腹就好。”
“小姐的救命栽培之恩,我怎么回报都不为过。这边的情报,想来应该很重要,小姐您不必顾念我。”
玉兰面色一肃,阿遂还记得当年是个清秀明媚的小姑娘,现在顶着张粗眉小眼的男人脸,有些难以适应。
“你都是大姑娘了,好好的美貌不能一直隐着。再说此次庆国大捷,北齐这边短时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你就算不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京都,风波渐起,我也需要你。”
“玉兰明白。”
阿遂回驿站之时,滕梓荆说范闲已经从宫中回来了,又带着王启年出去了。
“那门口那一堆排着队的武者,是干嘛的?”
“哦,那是来挑战范闲的北齐武者,都被他丢给高达处理了。”
驿站门口,络绎不绝的惨叫,依旧有不少武者前来挑战。
范闲和王启年回来后,阿遂也没去打扰他,各有各的谋划。
她一心救人,范闲还有许多的计划。
但范闲百忙之中,还是来找她了。
跟他而来的还有一人,看着难得没拿剑的谢必安,阿遂有些怔愣。
然后就听他说,二殿下给范闲写了封书信。
范闲也有点莫名,他以为谢必安是来寻阿遂的。
阿遂倒是明白了什么,他这是让京都那边以为,范闲与他交好,在此时让谢必安送信,范闲想澄清也鞭长莫及啊。
不过,李承泽就是仗着还有青梅跟着,才把谢必安派来,得了好处,也不见念着她,反倒给范闲写了那么厚一封信?
范闲拆了信,草草看了第一页,就把剩下的信纸全递给阿遂了。
她有些莫名:“他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范闲没好气地把那张纸也递到她眼前——
“听闻小范大人一切顺利,已到北齐上京,倍感安心。只是,还望小范大人多更新《红楼》,这京都没了你,一时少了许多乐趣。
余下的笔墨,烦劳交予红莲小姐。”
阿遂莞尔,正要展开剩下的信来看,谢必安递过来一个红木盒子。
她打开后,范闲也凑过来,惊叹了一声。
盒中是一把匕首,柄上镶了块玉石,十分眼熟,成色手感都跟她头上的发簪并无二致。
上手随意挥了两下,范闲说是精铁制成,确实刃如秋霜吹发可断。
送完东西,谢必安就带了范闲路上默下的一些《红楼》新章,快马离去。
阿遂用眼神让范闲乖乖离开,还很有眼色地带上了门。
“见字如面。
这京都少了范闲,确实无聊了许多,我那位太子弟弟,自李云睿走后,也少有动作。这日子一下平静如水,我倒畅快了许多。只是,还有一牵肠挂肚之事,有人离了我,杀燕小乙,入北齐城,倒是神秘洒脱。却苦了我这无事之人,总想着她……
不必回信了,你也知道,谢必安是给范闲捎的信,有了回信,可信度就更低了。
那把匕首,若用着趁手,就留下。若不顺手,也要看在上面一块美玉的份上,留在身边。”
他倒是比见面之时,直白多了。
阿遂笑笑,将信妥帖放好,匕首也照着习惯绑于腿上。
次日,阿遂传信让玉兰把所有盯着的手下撤了,她要去救人。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她就算不惧任何人,也不想被锦衣卫拖住,所以从院外走进院内,一路上倒地的守卫不是被敲晕,就是被药倒。
现代战争中的所学,确实让她受益良多,无论是化妆侦查,还是无声突袭,都够她的敌人头疼的。
打开门,见着人了,阿遂怒气一腾,觉得方才还是杀将进来为好。
比分别时不知瘦了几圈的人,带着手铐脚镣,端坐在椅子上。双目阖着,唇色苍白,素来喜好的一袭白衣还是不染纤尘,但阿遂甚至能闻出淡淡的血腥味和一些浅薄的药味。
眉眼依旧是风靡京都无数少女心的俊秀,可曾经玠秀的身形,已是瘦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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