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轻翻过泛黄的书页时发出一点点轻微的空气流动声，大雪落在玻璃窗上的轻声，被木门隔断的门外的人的喧闹声。
在极其安静的时候，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能被我捕捉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死亡，超越了极限，所以现在就连听觉嗅觉都变灵敏了不少。
但这种增幅似乎时灵时不灵，比如在入睡时就什么也听不见，也没发生过因为风吹草动半夜惊醒的事情。
要知道，这里是蝴蝶屋，小澄小葵她们经常要半夜爬起来为病人换药，那么大的响动我居然听不见，很令人困惑。
不过我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好归因于在此处活的过分安逸，一股脑的把罪责推给环境，就此作罢了。
大正年间，日本虽然早就已经迈入了近代，但蝴蝶屋里的书还是手抄本，看的人眼睛疼，而且书面语与我所熟悉的日文有些不同，还大多都是医学用语。
晦涩难懂，我常常认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根本不识字。
不过有书看就已经很不错了，也不能苛求太多。
书看久了，突然感觉有些口渴，拿茶杯时发现里头已经空了，自然便要抬手拿茶壶来倒。
可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些。
也许是谁好心的为我在茶壶里重添了热水，又或者这茶壶本就是这么重只是因为这次我没谨慎对待……
总之，手一抖，陶做的茶壶便脱了手，连带着茶杯一起掉了下去。
一下砸开万千碎片，我抬手挡去了迎面而来的细小碎屑，床单被子上晕开了好几片深色，地上褐绿色的茶叶堆在碎陶片里，淡色的茶水蜿蜿蜒蜒。
外头喜气洋洋的喧闹声乍停，我瞥了一眼还在抖个不停的，仿佛痉挛了一样的左手，移开了视线，看向了来人。
竟然是花柱大人。
“怎么了？御子桑？”
明天就是新年了，连花柱大人都换上了喜气洋洋的红色和服，更衬得她肤白如雪，漂亮极了。
在短的几乎难以发现的愣神之后，我立刻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到门边，左手扶在门后，朝她浅浅地鞠了个躬。
“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惊扰到你们了，真不好意思。”
打碎茶杯，并没什么好掩藏的，我自然是如实回答，不过出于种种原因，我实在不愿在这上面再多说一句了，便立刻扯了个话题：“大人今天在蝴蝶屋里过年吗？”
这倒不是瞎话，说实在的，花柱大人现在还在蝴蝶屋里，才是令我震惊的事情。
因为按照惯例，柱们通常是会在主公那里过年的。
倒不是我有意打探，是忍小姐这两天来找我换药时随口说的，她很期盼能成为柱和姐姐一起过年
因为柱们大多家破人亡了，也不乏有家不能回的，所以主公干脆便邀请柱们和他一起过年守岁，热热闹闹的。
大家很爱戴主公，彼此除了柱合会议又很少相见，加之柱的轮换速度很快，很可能这次见，便是最后一面，所以就算是自己家有家宴的，也大多不会回家，而是选择留在主公那里。
“不呢，毕竟天色还没晚，我挂完了正月结再走哦。”花柱大人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正月结’，朝我笑着，温温柔柔，“御子也来挂一个吧，说不定可以保佑御子来年少受伤呢。”
正月结，是用红线绑了松子梅，柑橘，松针，红白彩纸，将近小臂长的挂饰，也是过年时常要挂在门上窗上的饰品，以求驱邪招福。
在我那个时代，已经是很少见的东西了。
不过这一般都是屋子的主人和其家人挂的，毕竟福气是要给她们的，至于我……
“谢谢花柱大人的好意，但不必了。”我摇了摇头，推拒了花柱大人的好意。
花柱大人却没因此离开，她只是笑着歪了歪头：“听说不死川先生见你的第一面，便粗鲁地在你的脸上留了刀伤，现如今倒是看不出了哦。”
我并不知话题为什么会一下子跳到这里，不过联想到忍小姐口中‘风柱和炎柱争夺继子’这一趣闻，便也就能理解了。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遭遇，不过既然被人得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本就不是很深的伤口……而且也有一半是在下技艺不精，不够敏捷。”
“都用上‘在下’了呀，御子桑。”
花柱大人抿着唇，笑得更开心了，她朝我这微微前倾，肩头滑下几缕长发，香味扑鼻之下，我也不由得愣了愣，而就是这一下，便让她钻了空子。
正月结被塞到了我的怀里，我还缠着绷带的左手被迫牢牢握住它，以免它掉到地上流失了‘福气’。
真是封建迷信啊。
话是这样说，我也不敢轻易松手。
“阿拉阿拉，正月结多次转手的话，可是会削减福气的呢，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神社求来的哦。”花柱大人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笑的格外温柔。
让即便是我这样的人，也能感觉到温暖。
又如何能狠下心拒绝呢？
何况，我其实也不是很想拒绝吧？
口是心非，真是令人不爽的本质呢。
“花柱大人……”我叹了口气，如果还想推辞的话，未免也太过头了，“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嗯。”花柱大人笑了笑，挥了挥手，便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又或许是一开始就在的小澄从旁边窜了出来，直接手里将托盘不容拒绝地塞进了我的怀里。
“那么，换上和服，挂完正月结之后，就请御子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未免太冷清了。虽然御子是炼狱先生的继子，但从此以后，大家其实就是家人了呢。”
“话说回来，所有鬼杀队的队员，都是我们的家人哦。”
所有鬼杀队的队员，都是家人。
左手握着正月结，右手连着托盘和和服一起盖在怀里的，穿着病号服的我，大概是很狼狈的吧。
但是……
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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