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等到洗完澡之后，安狄红着一张脸换好了睡衣，躺在那张矮矮的床上，回拨了他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对方正忙的提示音，安狄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因为私生饭骚扰太多，手机开了屏蔽，没有保存的号码一概屏蔽。
看来只能等宁苏河打电话过来才行了。
安狄想了想，打开了聊天软件，添加了自己的小号好友，很快，对方接受了他的好友申请。
——安狄？
——是我。
——你这小号还真是看不出来是你。
——因为是我妈注册的小号，让给我用了。
——名字头像和动态，全都是中老年风格，真的完全想不出来会是二十来岁当红男爱豆的小号呢。
安狄之前不是没有过自己的小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被粉丝们扒出来，然后手机就被无数消息轰炸得直接瘫痪。后来他妈妈知道了之后，主动贡献出了自己的小号，动态分享的全都是什么“这十种蔬菜吃了降低高血压”“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吃会出大事”“新一年好运快转发给你的亲戚朋友”之类的文章。
自从换了这么个小号之后，安狄再也没遭遇过粉丝爆破，或许是粉丝们谁都不相信这会是一个正常男爱豆的小号吧。为此，为了延续平和的生活，他自己也时不时会随手转发一些同类型的文章伪装成一个真正的中老年。至于微博小号，安狄倒是有，但是也就是看看新闻吃吃瓜的时候会用，要存档有用的东西的时候也只会转发自己可见。
刚开始他会觉得很不习惯，毕竟这个年代的年轻人谁不喜欢网上冲浪呢，可随着他越来越红，日程越来越多，也没时间留给他在网上溜达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这种中老年似的生活方式。
宁苏河的输入法设置让安狄觉得很不习惯，他只能慢悠悠地戳着虚拟键盘。
——所以没人打扰，很好。
而和他相反，宁苏河的手速非常快，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就发了回复过来。
——唉，所以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只能先暂时扮演好各自的角色了。
——那要是一直变不回来呢？
对方的问题过于扎心，安狄一时无语凝噎。
——……到时候再说。
——还能这样？？？
——不然怎样？
这个回答似乎戳中了宁苏河的七寸，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好久，等到安狄看着这一行字都快睡着的时候，宁苏河才发了消息过来。
——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挺好的，谢谢。
这句话安狄早就听到耳朵生茧子了，虽然会习惯性表示感谢，但说实话早就没有那种很感动的心情了。他不知道宁苏河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说起这个，感到有些茫然。
——我本来以为我应该很了解你，但现在真的和你互换了身体，反倒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你。
安狄沉吟片刻，回复道。
——那也比我好了，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名字还是翻了你的聊天软件才知道的。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隐私的。
——没关系，事急从权，而且也没什么好看的。
见宁苏河这么说，安狄松了口气。宁苏河的下一条消息很快发了过来。
——为了更好地扮演你，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吧？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真的不会。
——问吧。
——你跟费淮有什么不愉快吗？我看他对你的态度有点冲。
安狄敲了几个字，嫌累，干脆回了一条语音消息。
“我也不是很清楚，除了表演上的事情，我和他很少私下聊天，也不知道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光跟我，跟平源最近也很容易产生矛盾，你要问他的事情去问陈雀比较快。”
宁苏河打字的速度快得让安狄怀疑人生，他用惯了电脑，手机敲字一贯很慢。
——你们明明是一个团出道的，队友关系好几年了，怎么这种事情都能不清楚的？
——那你跟你的队友很熟吗？
——不熟，但我刚来，我们团又几十号人，不熟才正常吧！
——那你队里大致的人际关系跟我说一下。
——打字太累了，通语音电话吧。
说完，语音通话的请求发送了过来。
宁苏河清了清嗓子，试了几下：“喂喂喂？能听见吗？”
“能。”安狄的表情很复杂，不管经历几次，从听筒另一边传来自己的声音实在是一件难以让他接受的事情。
“你现在打开我们团的官网，你对着照片，我跟你讲。好了跟我说一声。”
安狄正感叹着宁苏河这姑娘够细心，考虑到了他脸盲的可能性，还配图讲解。但是当他打开Echoes的官网看着齐刷刷一页的少女们的证件照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崩溃的。
安狄手抖着发了个屏幕截图过去。
“你确定这是你们团的证件照？”
“是公式照。对啊，就是我们的照片。”
“这黑三个号的肤色和死亡芭比粉的口红是什么情况？”
“哇，你还知道死亡芭比粉啊。”
“当然知道。”安狄表示自己虽然是个直男，但好歹也是被化妆师折腾过好几年的直男，虽然不说懂化妆，但是这种基本概念还是知道的。
宁苏河叹了口气：“公司让化妆师这么弄的，说刚起步的时候越村越土，以后变漂亮了才能体现我们团的养成感。”
养成感？
安狄感到不解。
在他的认知里，偶像都应该是出道之前就已经训练得当，不说歌舞双全，至少也得是不拖团队后腿，至于外貌，更是出道前就应该调整到合格线以上——当然，他这种天生丽质的不需要完成这一步。
就连很多成名已久，不论歌舞综艺还是外貌都有一定水准的女团也不乏黑子anti，看上去这么寒碜的Echoes，真的能活下去吗？
安狄摇了摇头，仔细看那些大头照，他只记得宁苏河跟南欣悦的名字，但是他发现自己很难把她们跟那土到仿佛倒退十年前的照片对上号。
他自暴自弃地说：“你说吧。”
“我们团内部是按资历称呼的，期数晚的要叫期数早的前辈，哪怕她年纪比你小。你要是记不清楚名字也没关系，看看官网介绍，先分清楚谁是哪一期的。”
“嗯。”
“我本来是和另一个妹子住的，但是那个妹子刚退团了，她在暂休那一栏里，叫方昀静。她跟我是同期进团的，但是进团之后发现忍受不了我们团的条件，就退团了。所以我一个人住，你出门记得带好房卡，楼下看门阿姨很烦的，找她借房卡要被骂半天。”
安狄顺着宁苏河的描述找到了那个女孩的档案，是个长得挺清纯可爱的女孩子，即便妆容很土气，但是笑容还是让人心生亲和。想到Echoes的处境，安狄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决定。
不过她实质上退团，但名义上是暂休，估计是还有合同上的问题没和公司掰扯清楚。
安狄应了句，示意宁苏河继续说。
“我们团的leader是南欣悦，这位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
安狄看向了南欣悦的公式照，她梳着高马尾，五官和脸蛋都有些圆圆的，但并不让人觉得胖，笑起来很有感染力，是长辈会喜欢的那种有福气的长相。安狄记得自己的姑姑就是这种长相，看着还蛮亲切的。
“她当队长很负责，是团里唯一跟我走得比较近的人，平时经常会关心我，不过她对团里大家都这样。如果有不懂的去问她，她会跟你讲得很细，但是她很忙，基本找不到她人。所以你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是问我吧。”
“嗯。”安狄说。
宁苏河又说：“然后是一期生赵虹希，就住在我隔壁，我跟她最不对盘，刚进来就因为宿舍的事情吵过一架。对了，生活中心隔音效果不行，你以后注意打电话什么的小声点。”
安狄对照了下赵虹希的照片，发现对方的眉毛很细很挑，眼角上扬，像古早电视剧里那种专门刁钻女主角的娇俏女炮灰。他想起来了，这位就是那个曾经好心想帮他练舞却被他无情拒绝的白眼女孩。
这个赵虹希应该不是个坏人。
“为什么吵？”他问道。
宁苏河说：“她看剧和做运动的时候都喜欢用音箱公放。有天吵到我睡觉了，她脾气挺爆的，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人倒是不坏，就是看她烦。你看着她绕道走就行了。”
“哦。”安狄心想，女孩子真的好小心眼，就这事情也能吵这么久。
因为宁苏河在团里没什么朋友，跟其他人接触也不多，很快就说完了需要注意的地方。
“好了，现在到我问你了。你跟你们团其他人关系到底怎么样？”宁苏河问道。
安狄想了想，缓缓说道：“我跟平源小时候就认识，关系最好，但是平时他练舞，我写歌打游戏，都各玩各的，不经常在一起。他很豪爽，跟他相处不用想太多，但是他神经也粗，经常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你记得多提醒提醒他。”
“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当上队长的啊……”宁苏河无语。
“抽签抽出来的。”安狄无声地叹息，“舞台方面他统筹指挥得很好，但是处理成员关系方面他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宁苏河感慨道：“所以你们团看起来挺和谐的，但是私底下关系没那么好，是吧？”
“嗯。”虽然这是事实，但安狄想起人心涣散的T团，仍然觉得很烦躁。
“陈雀呢？”
“陈雀很会看眼色，也很会聊天，但是他跟我不是一类人，平时除了一起打游戏之外不太交心。不过为了营业，他会刻意制造身体接触，不过不是很过火，你可以放心。你如果人际交往上有什么不清楚的，问他最快，但要小心他会套你的话。”
“原来是这样，我会小心的。”
“他只看重营业，歌舞并不是很上心，你私底下不要跟他聊这方面的事。”
“好。”
安狄又道：“至于费淮，他私底下不太跟我聊天，跟另外两个人关系比较好。在不牵扯到唱歌的时候他还挺好相处的……”
“他之前跟我抢苹果呢。我拿错了就不能好好跟我说吗……”
“他很讨厌有人侵占他的地盘，所以没事不要碰他的东西，进他的房间。”
“好啦，知道了。”
“明天我放假一天，应该没有安排，你休息好了记得去练舞适应身体。”安狄说着，语气变得有些怨念，“你的身体我到现在都还没能适应，今天晚上跳舞的时候很不习惯。”
宁苏河感到很新奇：“会吗？我用你的身体的时候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安狄说：“大概因为你四肢不协调，我很协调。”
“……能委婉一点吗？”
“不能。”安狄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伴舞如触电的憋屈终于消散了不少。
“好吧。”宁苏河叹了口气，“我那边……应该也没我什么事。你有空可以练练公演舞蹈，记记走位，我平板电脑上有视频。我的微博账号是公司统一发的，你记得每天发条微博营业。”
“营业？”安狄皱紧了眉头，让他唱歌跳舞没问题，营业就难了。
在T团的时候，他常年都是一个星期才发一条自拍微博，配字就晚上好三个字。因为公司给他营造的人设就是不爱说话的高冷男神，他乐得轻松。
宁苏河想了想，又道：“不会也没关系，我把文案发给你，你直接相册里找几张没发过的自拍传上去就好了。”
“哦。”
“我们公司不允许评论和私信回复粉丝的，点赞最好也只点赞团里人的。如果看到评论或者私信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直接关掉拉黑就行了，不要在意。”
安狄习以为常地应了：“我的微博账号在经纪人那里管着，你不用管。”
“原来你不是自己搭理微博账号的啊，那你怎么知道粉丝们的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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