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还这么不着调, 黎秩被气得脸都黑了,但他没有时间教训萧涵,在机关停下的那一刻, 有人进来了,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黎秩屏住呼吸, 快速找到最近的窗户,拎起萧涵破窗而出,就势在窗下草丛上翻滚出一段距离,不小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那人的注意。
然而刚拽着晕乎乎的萧涵起身, 一只铁箭便自窗口‖射出, 黎秩侧身避开, 铁箭落空, 入土三寸,黎秩眸光一沉, 运起轻功带着萧涵跃上墙头。
但身后的箭矢接踵而来,正对着昏暗墙头上的两个黑影,快到不可思议, 势要留下深夜偷剑的二人。
瞄准二人的箭矢破空而来, 转瞬间, 已到了黎秩面前, 黎秩后腰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揽住, 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带进一个温热宽阔的怀中。
下一瞬,那怀抱的主人浑身一震, 险些在墙头上栽倒下来。
黎秩眼里满是错愕,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萧涵几乎写满痛苦的脸,又回头望了眼身后,便见一个人站在窗口,手上拿着一张弓‖弩对准他们。
黎秩咬牙架起萧涵跃下墙头,趁下一箭射出之前快速离开。
在两个黑影消失在院墙下后,九华山的弟子们姗姗来迟,将整个小院包围起来,窗边那个人望了一眼昏暗的夜幕,慢慢放下了弓‖弩。
几个肩上绑着黑带的九华山弟子上前,看见一地狼狈,忙检查门边两个弟子的气息,而后上前拱手。
“小师叔,果真有人来偷剑?”
被唤作小师叔的男人接过一个弟子手里的灯笼走到院墙下,照着方才那两个黑影站过的位置。
墙面干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那年轻的小师叔吩咐道:“人还在附近,去搜。”顿了下,他望向屋内那把名剑,“叫上陆盟主。”
黎秩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趁着夜色深沉,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带着萧涵跳窗回到房间,并未用太多时间。回到安全的地方,让黎秩不由自主安心些许,紧闭窗户后,摸黑小心翼翼地将萧涵搀扶到桌边坐下。
黑暗中,黎秩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伤到哪里了?”
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后背,而且萧涵一路上都没出声,回到房间后也不说话,难免叫人有些担忧。
就着透过窗纸的几缕微弱天光,黎秩在桌上摸索起来,萧涵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别点灯。”
黎秩停了下来,他难得主动握上萧涵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感觉到萧涵的手是热的,有脉搏,也听到了萧涵的呼吸,可还是有些不安。
“怎么不说话?”
萧涵感觉到黎秩的手有点抖,这才出声,声音很轻。
“好黑。”
黎秩眼睫忽地一颤,哑声道:“先忍一忍,疼得厉害吗?”
萧涵却笑了一声。
黎秩皱眉道:“我又失算了,这是九华山设的局。”
萧涵说:“没关系,你还很年轻,而且他们未必是针对我们。”
黎秩见他中了箭还有心情安慰自己,心里的惭愧更甚,他抓紧了萧涵的手,沉声道:“你不应该为我挡箭,你若死了,我也活不成。”
萧涵的笑声一顿,他将黎秩的手揉进掌心里,“原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枝枝已经被我感动了,对我也是情根深种,甚至愿意为我殉情。”
黎秩察觉到有些不对,但房间里太暗,他看不清,便尽力看着萧涵的位置,“你若死了,就是剿了伏月教也无法平息平阳王府的怒火。”
萧涵抓住黎秩的手把玩,一边叹道:“枝枝就不能哄我一下吗,我都要死了,你若告诉我你心里有我,或者亲亲我,我就能死而无憾了。”
听到这话,黎秩沉默许久,脸上迅速被冰霜覆盖,他抽出手,语气笃定,“萧涵,你没有受伤。”
不等萧涵回答,外面就乱了起来,寂静的夜好似油锅里进了一滴水,突然间沸腾了起来,一间间房间亮起了烛火,脚步声与人声接踵传来。
萧涵感叹道:“好快。”
黎秩道:“现在点灯吧。”
萧涵听话拿出火折子点亮桌上的蜡烛,微弱的烛光也许无法照清整个房间,但能让黎秩清楚地看到萧涵后背。果然,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
黎秩捏紧有些痒的五指,冷幽幽看着萧涵。难怪一直没闻到血气,萧涵也没有喊疼……他后心的位置上,衣料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软甲。
萧涵骗了他,竟还委屈地说:“好疼啊,我后背肯定肿了。”
黎秩压下要打人的冲动,同时也暗松口气。还好,萧涵没有受伤,他们伏月教也不必给萧涵陪葬。
房间被冷气压笼罩着,直到附近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对话——九华山的弟子在查房,已经查到隔壁了。
萧涵这才有些慌了,“怎么办?”
黎秩思索了下,突然解起腰带。
萧涵瞪大双眼,“枝枝?”
黎秩利索地解下腰带,青衣变得松垮,他没有去管,在下摆抽出黑刃锋利的短剑,抬眼看向萧涵。
萧涵不安地问:“怎么了?”
黎秩抬手按在他肩上,十分轻松地将人架起来扛在肩上。
萧涵:“!”
“不要啊!放开我!”
九华山的小师叔刚走过来,隔壁突然响起凄厉的大叫,与他一同搜查的弟子们和被吵醒后的同道们都停驻下来,纷纷看向那个房间。
那小师叔快步走到房门前,手按在剑柄上,门前两名弟子便同时踹门,砰地一声,门板轰然倒地。
白衣小师叔手里的长剑已然出鞘,众人都戒备地守在房间外,却不想房间里并没有他们预料的魔教贼人挟持正道弟子的危机,而是——
一个衣衫凌乱显然带着病态的瘦弱青年,手中握着短剑,将另一个年轻人双手捆在床柱上,不知做了什么,后者身上的紫衣已被割开了许许多多破洞,而那瘦弱青年面色冰冷,竟然还用短剑剑尖指着紫衣人的小腹。
“快来救命啊!再晚一点我的小兄弟就要英年早逝了!”
被绑在床上的紫衣人见有人破门而入,含着眼泪急急求救。
然而门前的人谁都没动,也都看不懂这是什么状况。
所幸有熟人在,百里寻和华栖迟等人扒开人群走了出来,看见黎秩,百里寻忙喊道:“那是碧水山庄的少庄主和李大哥!是自己人!”
九华山的弟子于是看向那小师叔。
那小师叔发觉房间再无第三人,走了进去问:“你们在做什么?”
萧涵不顾形象在床上滚了一圈,趴在床沿哭嚎——
“少侠救我!他在家暴我!”
那小师叔面不改色看着他背上的刀口,被割破的只是外衫的衣料,没有见血,甚至没有损坏里衣。
仿佛只是在吓唬他,或者是在玩什么特别的房中乐趣。
黎秩不紧不慢道:“我们是断袖伴侣,他今日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教训他一顿怎么对得起自己。”
闻言门前许多人八卦地凑了过来,九华山的弟子则没了兴趣。
但那小师叔不仅没有走,竟还问:“什么是对不起你的事?”
黎秩斜了萧涵一眼,萧涵会意挤出几滴眼泪,“都是我的错,不过这是误会!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跟那个燕公子说了几句话而已!”
“燕公子?是白日里那个人?”百里寻恍然大悟,见到萧涵被捆起来脸都吓白了的惨样,心下暗爽。他用钦佩的眼神看向黎秩,眼神灼灼。
黎秩有意转身,背对门口露出后背,对萧涵道:“昨日有人上山吊唁,他看见一个比我漂亮的公子,想偷偷把我的剑送给他,刚才被我发现了。”
萧涵眨巴眼睛,委屈地配合下去,“真的是误会啊……我没有给他,是他看见了拿来玩了一下,我要回来了的,枝枝,我心里只有你啊!”
黎秩没搭理他,只回身没好气地问那小师叔,“有事?”
“有人来偷剑。”那小师叔沉静的目光打量了二人片刻,未再多解释半句,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若有发现,尽早告知我门中弟子。”
九华山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笃定了偷剑之人还在山上,故而一刻也未停歇,展开了地毯式搜查,就是陆盟主的房间也没有错漏。
因是人家情侣间的私事,门外的众人中认得黎秩二人的,比如华栖迟和陈清元、武当小师弟这些脾气好的,好心劝了几句,很快便散了。走之前,几人还帮他们重新装好了门。
黎秩关上房门,走向萧涵。
萧涵快委屈哭了,“我太惨了,没看到枝枝的脸,还要假扮三心二意的负心汉被千夫所指,明明我只对枝枝一个人好……哎,枝枝放开我吧。”
黎秩解开捆住他手腕的腰带,在被子下抽出银丝软甲扔到萧涵身上,“穿回去吧,以后别脱下来。”
萧涵揉揉手腕,撕拉一下直接把外衫撕开,不是他力气大,而是外衫都破得差不多了。他惋惜了一下,就随手扔到边上去,边穿软甲边在包袱里找出新的外袍,回头一看,黎秩已经系好了腰带,掀开衣摆将短剑归鞘。
“原来枝枝的剑藏在这里。”萧涵看向黎秩又被衣摆遮住的长腿。
黎秩没说话,但眼里明显有几分难掩的沉郁与挫败。
萧涵猜他是被摆了一道,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于是主动问他:“刚才那个人是谁啊,先前在灵堂没见过他,他盯着我看时我心里都在发毛。”
黎秩皱眉,“孟见渝。”
“九华山的小师叔?”萧涵想起那张年轻的脸,“他这么年轻的吗?”
多年前伏月教老教主的对手,萧涵还以为会是年纪与孟扬相差无几的前辈,但刚才进来的孟见渝却很年轻,那张脸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
黎秩道:“我有说过他很老吗?”
事实上,伏月教的老教主是十一年前失踪的,当时的孟见渝也才及冠没多久。而伏月教的新任教主年纪虽小,却已经当了十一年的魔头。
萧涵好像一点也不清楚,纳闷道:“我以为他应该跟孟掌门差不多大,因为他跟魔教老教主是同一辈的人,他应该比现任教主大一轮吧。”
黎秩道:“也大不了多少岁。”
萧涵眼珠子转了转,好奇道:“我还不知道枝枝多大了。”
黎秩顿了下,“关你什么事。”
“我总觉得枝枝年纪很大了,毕竟五年前你就已经混迹江湖了。”。
黎秩眉头一紧,看向萧涵,带着几分怒意,“我年纪很大?”
萧涵当即识趣地改了口,“母妃说,女大三抱金砖……不是,反正枝枝年纪大一点也挺好的,年纪大成熟会照顾人,我一点都不嫌弃。”
黎秩咬了咬牙道:“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比你小两岁呢。”
也就是说他才不到二十一!
萧涵很吃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本正经道:“没关系,我母妃还说,媳妇小一点也挺好的,等我老了走不动了,枝枝还可以照顾我。”
不管怎么样都是要照顾他?黎秩忍无可忍道:“滚!”
今夜惊险重重,萧涵其实也累了,没有再胡诌下去。他穿外袍时牵扯到背后伤处,手够到背后揉了揉,“真肿起来了,那个孟见渝出手真狠,我要是没穿软甲,说不定真就死在他手下了,枝枝,回头你要帮我报仇啊。”
黎秩没答话,他在反省最近这两次失误,他似乎太过自信了,对萧涵的期望也太高了。只是今夜,他在那个房间里检查过很多遍,确定没有人暗藏在那里才回去叫上了萧涵。
可惜他碰上了孟见渝,那个伏月教老教主都奈何不了的对手。
萧涵看他别开脸,故意问他:“枝枝不愿意帮我报仇吗?”
黎秩心事重重没有说话。
萧涵便无赖地趴到了床上,抱着被子委屈巴巴地说:“我不管,我受伤了,我要跟枝枝一起睡床。”
黎秩眉头紧皱,只是想到他刚才挡的那一箭,便没有反驳。
萧涵看出他的默认,惊喜道:“真的让我睡床吗?”
黎秩静静看着他,这是不睡就滚的意思。萧涵欢呼一声,抱着被子滚到床内侧,随后支起一手撑着头,扯开衣领露出他那引以为傲白皙结实的胸膛,摆出自以为很诱人的姿势。
“枝枝。”萧涵用诱哄的声音道:“夜还很长,我们可以做一些快乐的事,不如让我给你侍寝吧。”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晋江的屏蔽词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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