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庸来催促后, 没过多久,黎秩就带上萧涵出门了。
一路上,萧涵白着脸揉自己的肚子, 脚步也是虚浮无力,仿佛受了重创。反观黎秩, 步伐轻快,虽面上冷淡,可熟悉他的人定能看出他此刻心情不错,是少有的神采飞扬, 许是红衣太艳, 苍白双颊也添了几分红润。
很显然, 萧涵又挨揍了。
临近往生殿, 见到王庸等人走来,黎秩压着声音说:“我警告你, 不许在我的人面前胡说八道。”
萧涵好奇,“你在紧张什么?”
黎秩板着脸看他,“这里是伏月教, 是魔教, 不是武林盟, 你别拿在武林盟混的那一套忽悠大家。”
萧涵也不装疼了, 直起身笑眯眯说, “我知道的,这是你家,我会对大家都很和善很礼貌的, 毕竟我是诚心来求亲的,不好得罪岳家。”
黎秩怒瞪他一眼,默默挥起拳头,“不要乱说话。”
萧涵叹气,“我是那种人吗?”
“你第一次进三清楼时说了什么话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黎秩目光沉沉,望向远处走来的属下,“而且以前的魔教,可有不少亡命之徒。”
萧涵闻言,忽地两眼生光,“所以刚才你带我上山,让我一步不离跟着你,是在担忧我的安全?”
“想太多。”黎秩冷着脸扔下这话便走人,脚步匆忙。
萧涵暗道一声口是心非,心底偷偷哼着小调跟了上去。碰上迎面走来的二位堂主时,他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准备正式跟黎秩的娘家人好好认识一下,就让黎秩一摆手给绝了。
“进去吧。”
两位堂主侧身让路,毕恭毕敬,只是暗地里,都在偷偷打量黎秩与萧涵,于是便见到黎秩抓住萧涵手臂,一把将人扯了过去,姿势亲近。
两位堂主的面色好似活吞了苍蝇,顿时变得铁青难看。
萧涵遗憾地路过了魔教众人,“为何不让我跟大家好好认识一下,太失礼了,枝枝,你这样是不对的。”
黎秩静静回了一个白眼。
踏入往生殿大门时,欢笑声在八百年如一日死寂且阴森的往生殿中传出,黎秩又吃了一惊,抬眼望去,他昔日议事的大厅俨然变成了赌场。
他的不少属下,几位长老、香主们,正围绕着燕七、八、九三人,端茶递水笑容满面,态度无比殷切。
黎秩僵在了门口。
而看到教主与世子都来了,众人也在霎时间安静下来。
桌上的燕八抬头看来,见到萧涵和黎秩,非但没跟燕七燕九一样做了错事低头静默,还欢快地朝他们招手:“啊,哥,世子,你们来了,快坐!你们伏月教的人太热情太好客了,还教我们打麻将,我太喜欢这里了!”
黎秩从来不知道他的教众也有如此热情好客的一面,再看燕八对面,胡长老正偷偷摸摸将桌边的银票碎银收进怀里,还以为他看不到……这都是什么啊,客人一来就教人家赌钱?
黎秩头疼之余也有些丢脸。
萧涵却笑道:“大家都太客气了。”
黎秩觉得他在反讽,倒也没当众斥责这帮笑里藏刀坑人的属下,只道:“都撤了吧,下去吧。”
一干属下灰溜溜地站成一排准备走人,燕八意犹未尽地摸着桌上的牌,“别啊,先打完这一圈嘛。”
“天色不早了。”
黎秩看向他那条还没好的腿,再打下去他别说治腿的家底了,就是棺材本都要被胡长老那几个坑走。
王庸与温敬亭正走进来,听到这话,接道:“是啊,天色不早了,教主,我与温堂主已为世子、诸位大人备下了接风宴,不如这就上菜吧?”
外头已快黄昏了,黎秩征询地看向萧涵,吃饭至少比赌钱好。
萧涵正想着着跟伏月教的人打好关系,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很快,菜就上来了。
几位长老香主顺势留下来吃饭,黎秩的议事厅坐开三桌,黎秩萧涵坐在一处,望着桌上数盘生肉蔬菜与那个烧得沸腾的锅子……黎秩按了按眉心,默默看向同桌的两位堂主与两位护法,这就是他们精心安排的接风宴?
燕八脸上的兴奋也少了几分,举着筷子不知怎么开动。
浓香的辣味在大殿里飘扬,锅子里泛红的汤水正滚烫不止,热气蒸腾,本就是大热天,除了黎秩,包括伏月教的众人都热出了一身薄汗。
萧涵也有些意外,不过先行解释的人竟然也是他,“听闻渝州地方湿冷,平日就有吃火锅的习惯,为了让我领略风土人情,大家在这夏天陪我吃火锅,对我真好。我很是感激。”
黎秩:“……”
王庸一脸自然地接了话,“世子客气了,您今日帮了我圣教大忙,又与我家教主关系匪浅,能为世子做点微末小事,我等甚是荣幸。”
萧涵受宠若惊地说:“堂主才是客气了,能为黎秩和伏月教做点什么,聊表诚意,才是我的荣幸。”
黎秩看出来王庸对萧涵不太友好,却又不想撕破脸面,遂心下觉得怪异,出头打破这古怪的氛围。他先抄起筷子,在锅子里夹起一块肉片放到萧涵碗里,“今日解决了武林正道那帮人,大家都累了,少说话,多吃饭。”
萧涵看着碗里那片被辣油裹得鲜红的肉片,神情很是复杂。
王庸面色越发铁青,温敬亭低声一笑,幸灾乐祸地斜了他一眼,跟着动筷子,几桌人这才敢动筷。
燕八早就饿了,见状也夹了一片肉片塞进嘴里,顿时落泪。
“好好吃!”
黎秩低声一笑,回头却见萧涵仍一动不动,呆呆看着自己。
黎秩问:“看什么?”
萧涵看着他欲言又止,又为难地看向碗里的肉,“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夹菜,我想把它珍藏起来……”
黎秩嘴角一抽,“不吃算了。”他正要换碗,萧涵就夺走了碗。
“不,我要吃!”萧涵架起被辣油裹得鲜红的肉片,一狠心,塞进了嘴里,脸霎时红透了,他一口吞了下去,结果很快遏制不住咳嗽起来。
黎秩赶紧倒了杯水送过去,同时回头看向锅里翻腾的猩红汤水,他眉头倏然一紧,斜睨王庸一眼。
对方回以一脸无辜。
“先喝水。”黎秩喂萧涵喝完杯里的水,见他眼睛都挤出了泪光,心里已是明了,便吩咐左护法:“换了,不吃这个,再做些不辣的菜送上来。”
左护法为难地看向王庸。
黎秩沉下脸,“快去。”
燕八举手说:“哥,我还想吃。”
没成想他还真能吃辣,可没看见他家主子也是真的一点都不能吃吗?黎秩无奈道:“换鸳鸯锅,菜照做。”
隔壁桌雷香主自以为小声的嘀咕道:“哪有人到了渝州还不吃辣的,鸳鸯锅什么的简直是屈辱!”
萧涵连着灌了两杯茶水,也缓过神来了,闻言忙道:“没事的,我可以吃的。”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平日不怎么吃辣,所以一时间……”
“那你怎么不早说?”黎秩又催促了左护法一遍。左护法没办法,哪怕师父黑了脸也起身去了厨房。
三桌人察觉到黎秩对萧涵的重视,本就是为了整蛊萧涵准备的接风宴都吃不下去了,纷纷看向二人。
黎秩凉凉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动了怒,“谁再多说一句,以后山上就加一条规矩,都不准再吃火锅。”
众人立马低头吃饭。
王庸很是不满地看向黎秩。
黎秩同样不悦地回视。
到底还是王庸低下了头。
黎秩这才忍着火气继续说道:“王叔身体还未好,不宜吃辛辣之物,还有燕八,你那腿还没好,少吃发物少吃辣,一会儿吃点菜就行了。”
燕八大抵是萧涵带来的人里唯一能吃辣的,一听这话顿时苦了脸,燕九则是默默将燕八碗里小山似的牛肉夹走,而燕七整个人如获新生。
萧涵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从未想过黎秩会这么回护他。
谁知黎秩很快就说到他了,斥道:“不能吃就不要勉强,吃坏了肚子还得浪费药,害大家都不好过。”
就是被骂,萧涵也满心欢喜,“你夹给我的菜,我当然要吃掉了。而且等我们日后成亲了,我就是半个渝州人了,怎么能不会吃辣呢?”
黎秩眉头一紧,那种被逼迫的感觉又来了,可他见萧涵还时不时小声咳嗽,只能压下那股火气。
“我不是渝州人。”
萧涵也想起来黎秩也是在江南长大的,他们还算是青梅竹马呢。
左护法很快回来,带上厨房那边早就做好的几个菜色。
黎秩挑挑拣拣,将几盘看去不怎么辣的菜都放到萧涵面前。
王庸看着脸色更是难看,看来有黎秩在,他对付不了萧涵。
换上满意的菜,宴席重新开始。有黎秩的警告在先,大家都安静吃菜,却见温敬亭忽然起身,吩咐厨房的人几句话,没一会儿人去而复返,抱着许多酒坛子进来,有大有小。
温敬亭提起一坛巴掌大的,送到萧涵面前,黎秩一眼斜去。
“温堂主。”
温敬亭坦然笑道:“教主放心,只是寻常的梅子酒,不敢叫世子喝烈酒。世子今日于我圣教有大恩,属下无以为报,只想请世子喝上一杯。”
萧涵也站了起来。他在死人坡时见黎秩为了维护这位温堂主不惜以解散伏月教作赌,便知他地位重要,又见他笑脸迎人,哪好意思不接酒。
“堂主客气了。”
黎秩眸子一转看向萧涵,心骂呆子,这人就是个笑面狐,别以为他冲你笑就是对你好。等温敬亭取了酒杯来,倒酒时溢出的酒香确是梅子的清冽气息,并非烈酒,黎秩又闻过酒坛,确定没有被下药,就由着萧涵喝了。
温敬亭还算礼貌,连敬了萧涵三杯,就自觉回席坐下了。
见萧涵坐下后脸不红心不跳,黎秩低声问:“你能喝酒吗?”
“能啊。”萧涵拍着胸脯说:“我可以一口气喝三坛呢!”
隔壁桌的老朱老秦听到这话对视一眼,也提着酒壶过来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可要多敬世子一杯了。”
萧涵生怕被大家看轻,一口答应了,黎秩想阻拦都来不及。
接下来,黎秩眼睁睁看着几位香主长老一个个过来轮着给萧涵敬酒,光是一人三杯,萧涵就连着干了几十杯,可萧涵自己都说无事,还笑得特别开心。开了这个头,后面就忽然喊起来不醉不归的口号,显然都喝上头了。
果然还是被灌酒了……黎秩早有预料,偏生这又是萧涵自己应下的,他要是出头了,大家都不高兴。
算了,反正他已经帮萧涵挡过一回了。黎秩化恨铁不成钢为食欲,将几盘后来添的菜大半扫进肚子。
有黎秩看着,大家没敢太针对萧涵,也公平地灌燕八几人喝酒。
燕八身上伤势未好,显然是最少被祸害的那个,因为他喊黎秩哥,左护法对他很好奇,一顿饭下来竟被燕八忽悠得对他充满了同情,甚至约定好回头让他的妹妹帮忙给燕九看病。
燕青只得出口拆穿燕八的胡言,与其你来我往的争论起来。
待接风宴散席,已是月上柳梢。
黎秩滴酒不沾,自然是清醒到最后的人,他吩咐左右护法将被灌醉的燕七几人送去客房,乘人不备,端起了温敬亭面前的酒杯一闻。
“果然是水。”
这一桌就只喝倒萧涵的人,萧涵本人已趴在桌上醉死过去了。
黎秩目光略过一干属下,见他们也倒了一片,眼里却是一片冰冷,沉声道:“不要再胡闹了,世子不是好惹的,今日的事到此为止。”
话音落下,边上两桌装醉的众人都尴尬地爬了起来。
王庸脸色一直都很难看,咬牙提醒,“教主,他要娶你。”
黎秩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几个字,他烦躁地说:“事情不是这样,我心里有数!夜深了,你们都回去吧,往后不准再乱来,别让我为难。”
说到最后,众人面面相觑。
温敬亭是头一个起身的,他深深躬身道:“属下明白了。”
从他打头,一干属下纷纷离开,只有王庸从头到尾坐着没动。
黎秩不悦地看着他。
王庸只得起身,“我送世子回去。”
“我自己来。”
王庸不可置信,“教主信不过我?”
黎秩怒气未消,“你隐瞒了我那么多事,让我怎么信任你?”
王庸定定看了黎秩片刻,竟是难得在黎秩面前无礼,拂袖而去。
黎秩也不觉愧疚,只是嫌弃地瞥了眼醉倒的萧涵,而后深吸口气,架起萧涵胳膊,将人扛了起来。
这人醉倒后死沉死沉的,一身酒气,黎秩皱了皱鼻子,认命往外走去。
明月高悬,恰巧是个月圆夜。
刚出大殿,下台阶时,萧涵就醒了,人却浑身无力地靠着黎秩肩头,双手也环住了对方细瘦的腰身。
黎秩摇了摇萧涵。
“醒了就自己走。”
萧涵脸颊红晕,醉意被凉风一吹,减了几分,他双眼迷蒙,微眯起来盯着黎秩看了半晌,语调懒散,“是,枝枝啊……我就说,味道是一样的。”
黎秩推开他让他自己站稳,纳闷道:“什么味道?”
萧涵摇摇晃晃扶着旗杆站住,嘿嘿笑道:“就是,枝枝的味道。”
黎秩下意识抬起胳膊嗅了下,衣服上也就染了些许火锅味,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黎秩很快回神,他怎么能跟一个醉鬼较真呢?
黎秩转身走人,“醒了就跟我来。”
“去哪里啊?”
萧涵脚步踉跄跟了上来。
“回房间睡觉啊。”
黎秩走几步就停一下,等他跟上来,心下骂了一句呆子。
走走停停,终是进了内院。
客房离黎秩的凌波苑最远,离大殿却不远,可才走到内院湖边的枯树下,萧涵就不肯再走了,他一幅疲惫至极的样子,扶着树干就地坐下。
黎秩回头找来,“要睡回房间去。”
萧涵仰头望他,眼里倒映着月光,“我走不动了。”可转瞬,他又笑嘻嘻地朝黎秩伸出手,“枝枝,你扶我一把嘛,亲我一下我就有力气了。”
“敢拿我开玩笑?”黎秩一掌拍去。
力道不大,甚至都没发出半点声响,萧涵呆呆看着自己的手,面色委屈,浑身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黎秩实在看不过眼,向他伸出手,“起来,回房间睡去。”
萧涵也是怪脾气,自己想要的时候被黎秩拒了,等黎秩主动伸手来,他反而不要了,他别开脸说,“世子现在生气了,不想回房间睡觉。”
黎秩气笑了,“行,那你就在这睡吧。”他利落收手,转身就走。
萧涵见他真走了,自己没出息地扶着树干爬了起来,“枝枝等等,我就是想在这里休息一下嘛……”
黎秩在十步开外站定回身,月下红衣,面容秀美而清冷。
萧涵看着,眨巴眼睛,弯身捡起地上的一支枯枝。
黎秩问他:“又做什么?”
萧涵冲他一笑,摇摇摆摆走过来,“我想起来,你喜欢看我舞剑。”
黎秩都不知他何时有过这种嗜好。
萧涵已走了过来,因脚下不稳,一把抓住了黎秩手臂。黎秩任由他以自己为支撑,看着他慢慢抬起头,俊美的脸上扬起一个傻兮兮的笑。
“我知道的,剑法是你教的,你比我自己都在意我学到了哪个程度。你放心,七天后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萧涵道:“我这就给你看看。”
话说的好听,可萧涵刚举起手中枯枝时,脚步就晃了一下。
黎秩扶住他,“别闹了。”
萧涵笑着推开他,以枯枝作剑,在夜空中划下一道弧线。
他因酒醉身形不稳,枯枝却端得很稳,他剑指前方,神情异常认真,好似在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从雷霆震怒,念到浮光掠影,最后念到万里长风。
黎秩无语凝噎地看着他,气势凌厉似能上山打虎,实际上摇摇晃晃一点力道都没有,虽说态度不错……黎秩忍无可忍道:“万里长风是什么剑招?”
萧涵也被问得愣了一下,“好像念岔了……”他停了下来,开始反思。黎秩不耐烦地走了过去,“走了,送你回房,别在这里发酒疯了……”
黎秩刚伸出手,萧涵徒然抬眼,眸中略过一道清光,他抓住了黎秩的手,猛地一用力,让黎秩猝不及防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跌进他的怀里,后腰也无声覆上一条有力的手臂,带着黎秩紧贴上萧涵的胸膛,陷入被动。
萧涵重新举起手中枯枝,挥出无比顺畅的一招,他的身形难得稳住了,也连带动着黎秩一同,将长剑往前送了出去,眸光凌厉而认真。
“是了,是这招江海清光。”
等萧涵停下来,愣愣看着枯枝低声喃喃时,黎秩才暗松口气,同时瞪他,抓住紧紧箍在后腰迫使他与萧涵贴近的那只手,“还玩?快松手!”
谁知萧涵低头望来时,面无表情的脸上是一片冷肃。
黎秩被惊到不自觉停下挣扎。
啪嗒一声,枯枝掉在了地上。
萧涵稍稍弯身,低头逼近黎秩的脸,黎秩退无可退,随着他动作整个人往后仰倒,不得已抓紧萧涵肩头,避免他一会儿将自己摔下去。
萧涵盯着黎秩的脸看了许久,面上的冷肃一点点化去。
黎秩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可怕,心底竟在为之颤栗,许是因为他从未见过萧涵这样子,这让他很有压迫感,他问:“你到底是醉了还是醒了?”
萧涵眨了下眼睛,扬唇道:“你希望我是醉了还是醒了?”
黎秩听他语调清晰,可胆子却不小,便问:“你醒了?”
“我醉了。”萧涵望进黎秩眼底,嘴角挂着的几分笑意温柔是温柔,却不知为何透着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意味,他说:“不过醉了也好,有些话清醒时不敢说,醉了才好说出来,也就不必怕你打我了,枝枝,你说是吧?”
他唤枝枝时,还是温柔的。
黎秩心头的压迫感减了几分,“你会怕我打你?那快放开我。”
“只是怕你生气,你总是不高兴。”
黎秩愣了愣,“我没有不高兴。”
萧涵问:“那我就说了?”
黎秩丑话说在前头,声明道:“我不想说私事。”
萧涵也道:“我也不想说公事。”
黎秩就知道萧涵肯定要说那些自己不想听的话,遂没再压抑力道,挣开了萧涵的手站直起来,眼看萧涵险些跌倒也没理会,“那就不说了。”
黎秩转身就走,却让人抓住了手腕。黎秩虚张声势地回头瞪去,手腕便叫人拉住,按在温热的胸膛上,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萧涵的心跳声,很快,快得连他的心跳也被带动加快了。
“知道你不想听,可这是我的真心话,我想要说给你听。”萧涵苦恼地望着他,“我说过的,绝口不提不会让事情结束,你这是在掩耳盗铃。”
黎秩冷下脸说:“小姜已经死了!”
“那我就跟黎秩说话。”萧涵说着顿了一下,嗓音柔和下来,“我不想看到你生气,你先听我说完。”
黎秩便停下挣扎,冷冷看着他。
萧涵趁醉逼人,说道:“小姜也好,枝枝也好,在我眼里,都是黎秩。黎秩,我这次来求亲,是认真的,我想尽快与你成亲,那是因为……”
黎秩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萧涵说:“我喜欢你。”
黎秩紧捏的五指透出几分苍白,神情漠然,“不要再开玩笑了。”
“我想保护你。”萧涵也会耍赖,还比黎秩厉害,“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就是小姜,也是黎秩,你我之间的缘分都在十一年前已经开始了,有恩情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也抹不去那一份喜欢,我们也是最契合的。”
“我以后会听你话,不惹你生气,你不满意我这些年没有好好练剑,我就努力练回来,直到你满意,你可以既当我的师父,也当我的朋友,我的恩人,还有我的伴侣,不必分得那么清楚。就像你就是你,小姜也是你。”
萧涵醉的彻底,说话没个重点,所幸说着说着,又绕了回来,“我是不会放弃的。而且,你若真的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是选择避而不谈吗?黎秩,你这样,我会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只是口是心非……”
“我没有!”黎秩惊道:“我不是!”
萧涵眉梢一挑,低头逼近他的脸,“你看,你又开始了。”
不想提就故意装醉,反驳就是口是心非……黎秩心烦意乱,也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却在这时,萧涵的脸贴近过来。
“你干什么?”黎秩往后一缩。
萧涵双眸朦胧,嗓音低沉,“你可以当我喝醉了,敞开心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反正醒来之后,没有人会记得的。”
黎秩有些迟疑,下意识道:“你醒来后还是会记得的……”
萧涵轻声诱哄,“我会忘得很彻底……”他说着,已快与黎秩脸贴脸。
黎秩稍稍偏开头,看似躲开,可被人握着的手未挣扎,未被困住的双腿一动不动,他这细微的躲避,反而是将自己的唇更好的迎了上去。
怎么看,都是欲拒还迎。
萧涵的眼里全是他,萧涵的温热呼吸打在他脸上……
黎秩羽睫轻颤,似是在犹豫,也像在害怕,双眼微微阖上。
月色太静,尚未有人发现,湖边不远立着一人。
温敬亭看着几乎贴在一处的二人,不笑的眼底是一片阴冷。
酒气裹着梅子气息笼罩着黎秩,他终于回神,望着几乎贴到他嘴边的唇,他心底生出几分退意。
也就是这时,萧涵身形猛地一顿,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
下一刻,黎秩的手也被松开了。
萧涵捂住嘴跑到枯树下,扶着树干昏天黑地地吐了起来。
黎秩:“……”
清冽的晚风吹散空气中的酒气。
黎秩呆站在原地,举在半空的手空落落的,有些僵硬,他的面色一点点变冷,一簇怒火在眼底燃起。
死醉鬼,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真的只是喝醉了!就差一点点!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喝那么多……QAQ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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