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也不必太过紧张。”
谢宁招手叫陆轻波近前, 将手中的长剑递过去。
陆轻波微垂着头双手接过长剑,恭恭敬敬退了几步,将长剑放回厅中兵器架上的剑托后便安静做摆设, 很难让人想象他竟然还是刑部侍郎。
而能让朝廷官员如此尊敬的这份殊荣,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谢宁揉了揉手腕, 偏头示意萧涵随他去窗前水榭坐下说话。
萧涵默不作声跟上,方才坐下,谢宁已净了手,拿帕子擦干后, 慢条斯理地坐在对面, 提起小炉上烧的正滚烫的紫砂茶壶轻轻斟了一杯茶。
“世子请。”
萧涵看着对方不说话。
谢宁又取了茶杯倒了一杯温茶, 端起轻抿了一口, 而后朝萧涵笑了笑,示意茶水之中无毒。
萧涵直言道:“我自是信得过王妃, 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谢宁慢慢搁下茶杯,轻笑道:“上回我与世子见面,不过说了一句黎教主疑似南王府姜世子的后人, 世子竟急匆匆赶到伏月教求娶。世子想要护着黎教主的心思昭然若揭, 不知世子当日的求亲可是当真?世子应当知晓我的为人, 即便不是, 世子你如此回护一个人, 我与王爷视你为亲兄弟,自然不会为难你,当给黎教主几分薄面。”
谢宁敢说摄政王不会为难他们, 萧涵也敢信他们确实不会。
只因眼前这个人,可是当朝摄政王的正妃,也是摄政王唯一的身边人。他是个男人,又是摄政王的心尖宠,总难免流传出一些不好的传闻——
譬如这个男妃天生狐媚以色惑人,乃祸世妖妃之类的流言。
初时摄政王立男妃,也曾被不少朝臣弹劾,如今大周南风堪称风雅,到底难登大堂,要娶一个男人为妻更是稀罕,尤其这个人还是摄政王。
但摄政王偏要如此。
他甚至借机肃清朝野,抓了一群弹劾他娶妃的御史发作一通,杀鸡儆猴。至今,朝中谁还不知道王爷的心尖宠是王妃,唯一的忌讳也是他的王妃,朝中还流传了一句话——
得罪摄政王还有一条生路,得罪摄政王妃就趁早等死吧。
萧涵很清楚这位王妃的底细,也知道他四哥对王妃的喜爱。若非重要之事,摄政王不可能让他的爱妃亲自出面,见摄政王妃亦如见摄政王。
因此,这个茶楼内外早已被天罗诸位高手与一干侍卫、暗卫层层守卫,而身为世子的萧涵带来的那些人连门都进不得,简直堪比入宫觐见。
所以萧涵必须要给这位王妃面子,同时又庆幸来的人是谢宁,而不是他四哥。因为谢宁为人端正,爽快好说话,他的弱点比摄政王更明显。
若非如此,他之前哪里敢放摄政王妃鸽子?萧涵郑重地回道:“王妃,我确实心悦伏月教教主。”
谢宁当即有些意外地抬眼看来,“原来,世子也会动情。”
听出话中揶揄之意,萧涵苦笑道:“王妃说笑了。其实黎秩便是我这几年一直在找的心上人,也是我儿时的玩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与他相识,可惜因为一些事失散了多年,前段时间才又重逢。我了解他的为人,他虽是魔教教主,实则面冷心热,十分仁义。”
谢宁听着面露好奇,“你们很早就认识了?我怎么听江月楼说,你与黎教主只是在三年前通过他介绍见过一面,而且他后来还不告而别了。”
江月楼明面上是摄政王监管江湖的人,实则也听从王妃调动,他会将这些事告诉谢宁,萧涵也不是没有预料,只是当面听到还是感到丢脸。
谢宁笑道:“我很早前就听说过他。听闻他的剑法极好,远胜武林正道的盟主陆玄英,却没想到他喜好易容乔装……想来是个有趣的人。”
萧涵很想为他家枝枝辩解,他不是有特殊的癖好,而且他易容成什么样都特别像,特别好看……
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去,见谢宁话中并无恶意,想来对他家枝枝确实有兴趣,如此一来,不妨讨好他一下,让他在摄政王那里为枝枝说话?
萧涵想到就马上去做,目光灼灼道:“他的功夫的确很好,连我的剑法都是他教我的,他小小年纪便练就一身好功夫,实乃练武奇才。”
如此听来,谢宁对黎秩越发好奇了。他的出身并不高,并非自小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他也曾经在江湖上游荡,同样也是以剑法出众而闻名。
萧涵见他显然意动,趁热打铁道:“谢大哥不知,我在十二岁那年与父王出外游玩时遭遇刺杀,竟被贼人掳走,身中奇毒,艰险万分才逃出贼窝。就在毒发后,我以为自己将死之际,我便在一处山洞中遇见了黎秩,他那时方才九岁,被父亲寄养在山村中……”
萧涵添油加醋地将小时候黎秩救过他命的事告诉谢宁,简直将黎秩刻画成神仙,救下他这个流落民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可怜世子。
谢宁听得嘴角微微抽搐。
实际上,他与萧涵是同岁,许是还比萧涵小了一些,萧涵却唤他大哥,听得他好笑不已。在他眼里,萧涵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他很早前就通过摄政王认识了这位世子,知道他表面贪玩,温柔随和,实则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他连被人退婚都完全不在意,仿佛世间不会有让他在意的人或事了,但他偏偏在意黎秩,这让谢宁很是惊讶。
“他当年一个九岁孩童,竟已开始修习内力,且小有所成,可谓天才。而只看一遍便已学会,世子的天赋也是极强,不知可否请世子赐教?”
萧涵见他眼里战意灼灼,忙道:“这个日后再说!谢大哥,实则黎秩功夫远在我之上,且在与六大门派比武之后,他的武功可是更上一层楼。”
谢宁脸上的兴奋迅速淡了下来,“世子,你可是认真的?”
萧涵见他面色淡淡,便知他说的不是黎秩的功夫,而是指自己对黎秩的心意。这决定了他们对的黎秩的态度,他们总要给萧涵一个面子。
于是萧涵也跟着认真起来,他道:“王妃,我自然很认真。”
谢宁看了他须臾,从惊疑到慢慢确定,语重心长道:“我不干涉世子的私事,只是世子,他或许是姜世子的后人,也便是说,他也许知道姜家藏宝图的下落。现如今皇上与王爷并不是很需要这张藏宝图,但是,世子该清楚,这张藏宝图决不能流入西南。”
萧涵亦正色道:“我明白,镇南王野心勃勃,早有反意,若真让他白得了姜家留下的那些宝藏,且不说他手中的筹码又多了几分,前朝血脉在他手中可利用的价值却极大。”姜家人是逆贼,说来有些冤屈,倒也没错,但同样,他们也身负着前朝皇室血脉。
虽说大周立国已有百余年,但前朝余孽仍在,不说前朝的那些流离的藩王后人,还有乱世中被周国吞并的一些小国余孽也时常会出现作乱。
谢宁神色冷肃,“世子应该也明白,姜家人必须站在我们这一边,不管有没有藏宝图,他要么与朝廷站在一起,要么,便不该存在这世间。”
萧涵面色怔然。
谢宁是过来人,看萧涵反应便知道他是存了真心的,却不能由他无条件的迁就一个前朝血脉。他轻叹一声,多提点了萧涵一句,“为了大周太平,世子,你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的。”
萧涵徒然一震,面色沉肃,站起来朝谢宁深深躬身一礼,一字一顿道:“萧涵明白,我会查清姜家后人到底是谁,绝不会让他与大周为敌。”
谢宁满意地点了头,姿态随意往椅背靠去,“王爷与我从未怀疑过世子对朝廷的忠心,世子还是快坐下吧,今日只是我们自家人说说话罢了。”
萧涵这才直起身,但没有听谢宁的话坐下,“四哥与谢大哥对我如此信任,我自然不能辜负,我这就回伏月山上,尽快找出真正的姜家后人。”
谢宁听出来萧涵话中有话,“看来世子是要自己处理了。”
萧涵只好说:“待时机成熟,我会安排黎秩来拜见谢大哥。”
谢宁沉吟了下,最后叹道:“那世子去吧。江湖到底不比王府,世子务必小心,若你出事,我和王爷可没办法向京中的王叔与王妃交待。”
萧涵面色一顿,静静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眉宇间拢着几分沉重,谢宁到底是跟在他四哥身边多年,敲打人的手段也学了七八成。
不过他敢就这么答应萧涵,八成也是摄政王的意思,让萧涵自行处理此事……是否也是一种试探?
无论如何,谢宁最后谈及萧涵的父母,都是在警告他。
萧涵也只在心里偷偷埋怨几句,倒并不觉得谢宁他们的做法不对,易地而处,若他是他四哥,恐怕还不会任由自己在这边过得如此逍遥。最起码,他们不会阻止他与黎秩在一起。
萧涵暗松口气,知道了摄政王的底线,他也能放手去做了。
燕八与燕九在门外等了许久,见陆轻波带萧涵出来时,萧涵不像来时那样热情,且是面无表情,二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出了茶楼才敢问。
萧涵大步流星走向马车,走到半路,叫暗十一下马,踩着脚蹬利落上了马背,而后望向伏月山的方向。他心中越发不安,想要尽快见到黎秩。
“我先回去,你们也尽快回来。”
“世子……”
燕八话还没问完,马儿已经跑走了,只留下马蹄扬起的一股灰尘扑面而来,他忙挥开尘土,抬头一看,那道绛紫的直挺背影已消失在大街。
自昨夜发现异常去找黎秩,结果被人逮着给他做了一顿叫花鸡后,阿九就回了后山那处破庙。
这破庙原是教中神庙,就建在祭坛边上,由来已久,虽然看着破败,内里还算齐整。而那株几乎笼罩了整个祭坛的枯树,则是教中神树。
教中每年会派人来修葺神庙,但非年非节,也非祭神之时,后山祭坛便是禁地,鲜少有人靠近,也是这个原因,王庸才敢叫阿九藏在这里。
阿九昨夜跟黎秩见了一面,隐约摸清楚黎秩并不指望能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事情,本来可以回客房好好睡觉的,却主动请缨留在祭坛神庙里。因为他昨日去后山时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入夜时分,果然见到桥边有黑影略过,他追去后却只捡到一片黑色的破衣料。这个人也是一眨眼就消失了,与上回在黎秩房间见到的那个黑衣人一样,这难免让他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可后山可以藏人的地方太多了,很难彻底排查清楚。
阿九思来想去,还是守在神庙里好,期望能守株待兔。然而他在后山搜了一天一夜,也等了很久都没发现再多线索,阿九纳闷极了,又困得不行,干脆爬到神树上面打了个盹。
铁索桥上冷不丁发出清脆的啷当声响,树上的阿九警觉地睁开双眼,借着纵横交错的树干与密集垂落的红绸带的遮掩,见到桥上一个黑影。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身形高瘦,与记忆中一个人重合。
阿九困意倏然全消,侧身支着脑袋静静望着那个人靠近。
那个黑衣人一路上左顾右盼,又将帽檐拉的很低,做贼似的边走边回头,最终果然进了神庙中,不过片刻后又走了出来,沿着原路匆忙离开。
看着像是来找人的……
阿九看着他过了桥,才跳到树下,远远跟在他后面。上次两回他都让人逃了,可不想再打草惊蛇了。
阿九郁闷地想,等有空了他也去学一门这种怪异的隐匿术。而他一路上只远远跟在那个人身后,也有想要顺藤摸瓜知道他到底是谁的意思。
黑衣人竟是往前山去了,还进了外院,他对山上的路应该十分熟悉,专挑人少的小径走,一路避着人进了内院,那可是教中高层住的地方。
阿九顿了顿,忙追上去。
黑衣人对身后有人跟踪似乎毫无察觉,最终进了一处院落。
阿九抬眼一看,已是心里有数,索性不再遮掩,足尖轻点落到庭院中,望着正要推门的黑衣人道:“钟长老以死相护的那个内应,原来是你。”
黑衣人身形僵硬。
阿九见他一动不动,便走了过去,开口直接揭穿他的身份——
“胡长老。”
黑衣人听到这话,才缓慢地转过身,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苍老的清秀容颜,看去约莫三四十左右,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实则年纪要更大。
这个人,赫然就是胡长老。
阿九看见是她是一点也不意外,“早前就觉得你们这几个长老跟钟长老平日走得那么近,又不住在山上,多半也有问题,小姜却说现在发作你们怕凉了老人的心……哪有什么老人,不就是看在老温的面上,暂且放过你们罢了,可你们却偏偏要往绝路上走。”
胡长老看着他不说话,眉头微皱似乎是因为被揭穿而惊恐。
阿九也不想跟个女人动手,虽说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足以做他的奶奶。阿九为难地打量着胡长老,“不想死现在就跟我去见你们教主。”
胡长老眉头皱的更紧,“阿九,你在跟我说什么?”
看她一脸迷茫,阿九好笑极了,“你被我当场抓到,还问我要做什么?自然是去跟你们教主坦白你跟圆通说了什么,还有没有其他内应。”
胡长老面色涨红,“什么内应?阿九,你可不要乱说话,我今日就要下山了,我能是什么内应?况且我刚才不就是偷偷去了一趟神庙吗?”
阿九并不在乎她说了什么,“这些话还是留着跟你们教主说吧。”
眼看阿九就要上前抓人,胡长老急忙往后退去,“我今日就要走了,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了,只是想临走前去神庙祭拜一下,这算什么大错?”
见她还不承认,阿九索性在袖中取出一小片黑色衣料,“昨夜你不是来过庙里?这东西还是你走前在被树枝刮下的,现在跟我狡辩什么?”
胡长老看着这片破布瞪圆了眼睛,“我昨夜几时去的破庙?昨夜老朱老秦设宴为我们送别,直到四更天才散,我哪里有空去后山神庙?”她顿了下,忽然急道:“对了,昨夜我还去了银朱那里,问她要了一些能治我一个远房侄女隐疾的药!她可为我作证!”
阿九捏着那片衣料,狐疑地看着她,“昨夜真不是你?”
胡长老一脸诚恳,举手作出立誓的姿势,“我可与你去找银朱,她是教主的心腹,你们总该信她吧?而且我在圣教四十多年了,临走前去神庙看看也不为过吧?若不是这段时间教主病了,不好去打扰,两位堂主又忙,恐怕做不得主,我又怎会偷偷地去?”
阿九有些迟疑,胡长老比他还要理直气壮,又主动提出去找银朱作证,这要么是她缓兵之计,想找机会逃走,要么就是她确实有恃无恐。
可阿九曾经与几位长老切磋过,知道胡长老功夫并不很高,如今人就在他眼皮下,阿九之前吃过亏有了准备,胡长老想要逃走并不容易……
“那走吧。”阿九想着,忍不住说:“前夜黑衣人来刺杀你们教主,昨夜有黑衣人在后山偷窥我,你今早就着黑衣偷偷来神庙?也太巧了。”
胡长老为证明无辜也与他一起走,闻言也埋怨说:“昨夜跟大家说起过神庙,方才又在院里发现了庙里的红绸,我便想起来过去拜一拜……”
阿九脚步一顿,“方才在院里发现了庙里的红绸?”他刚才一直盯着胡长老,只见到她匆忙进了神庙又匆忙离开,并未在神树下停留。
“许是今早起了风,把后山的红绸吹到这边来了吧。”
胡长老也是一脸奇怪,在腰间锦囊里取出一截掉色的红绸,边角有些发毛,上头隐约有着几道墨迹,与后山神树上挂着的那些红绸符箓别无二致,且能明显看出日晒雨淋的痕迹。
阿九双眼倏然睁大,但他很快又说服了自己,他并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他跟胡长老说:“昨夜你也来过,未必不能取下树上的红绸。”
胡长老面对他一脸你别骗我,我很聪明的表情,表示无可奈何,一直跟着他到银朱的药房里。
好在银朱在,见到二人结伴过来还有些惊奇,毕竟阿九往常跟山上的人都不大亲近,更别说是之前一直住在山下很少回山的几位长老了。
岂料阿九问了银朱,才知胡长老昨夜果然一直都在。
银朱的说法是,胡长老昨夜入夜前找她帮忙,她没办法,知道人要走了,就连夜将她要的治偏头疼的药给配出来,直到戌时药配好了才走。
也就是说,入夜前直到四更天,胡长老都没来过后山。
阿九想到自己是抓错人了,不由尴尬,可转念一想,那根红绸冷不丁飘到胡长老院里,前夜又有人提及神庙,莫非是有人刻意将她引去神庙?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胡长老说她也不要阿九道歉,只让他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毕竟她一个要离开的长老,偷偷摸摸去后山禁地,在教主那里不好交待……
阿九完全没管她的絮絮叨叨,他忽然想到,胡长老来到后山破庙拜了拜就走,之后有什么变化——不就是他被突然出现的胡长老引走了吗?
调虎离山!
阿九想到这点,还是觉得胡长老可疑,这点证据无法洗清他的嫌疑,胡长老又吵个不停,他有些急躁地冷冷一眼望去,胡长老便闭了嘴。
阿九叮嘱银朱,“带她去找教主,跟他说我去后山禁地!”
银朱不疑有他,赶在胡长老开口分辨之前按住她的手臂。
“我知道了。”
阿九点头,急忙朝后山赶去。他不知道后山有什么东西,值得有人特意安排胡长老将他引走,但他怀疑禁地有问题,定是要回去看看的。
阿九的轻功不亚于黎秩,再回到后山禁地也并未花太多时间。也是巧了,他过桥之时,正好撞见从破庙中出来的浑身被裹在黑斗篷里的人。
“站住!”阿九疾呼一声,怕追不上人,他急忙运起轻功。
黑衣人显然不会听话,他见阿九过来,一转身就进了破庙。阿九看着人影消失在破庙里,赶紧往里冲去,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这破庙并不大,除了前头供奉的香案,后面还有个专门摆放香烛,光线不大好的小隔间和一个后门。
阿九在前厅没见到人,便摸出袖中的匕首,放轻脚步走向隔间,里头竟没半点声响,他等了片刻,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小红门推开。只见后门洞开,昏暗的小隔间里空无一人。
果然是逃了。
阿九气得不行,忽而鼻子一皱,一股火|药味隐约飘来,同时,后知后觉地听见细微的声响。
他疑惑地在四下寻找,很快在放着香烛的柜子下面发现了一根细绳,尾端缀着火光,正在飞快的吞噬细绳……不,这根本就是引|火|线!
阿九面色剧变,只知这里很危险,什么都来不及想便扑向后门。
下一刻,后山传出轰然一声巨响,地面随之轻晃几下,整个破庙都坍塌下来,连那株高大的枯树也倾斜下去,彻底压在破庙的废墟之上。
尘嚣四溢,鸟雀惊飞。
这时,正过了桥的黑衣人望着对面的状况,低头嗤笑着抽出短剑,毫不犹豫斩断了这座铁索桥,也切断了两座高耸的山峰之上唯一的联系。
铁索桥骤然坠落,山崖下缓慢地发出铁索拍打在山壁的回音。
料想相隔十数丈,阿九就算命大逃了出来,轻功再好也很难直接飞过来,黑衣人满意地离开了后山。
后山发生爆|炸,动静如此之大,前山的人不可能没有听到,不过多时,巡山的弟子便赶了过来。
彼时黎秩还在地牢中。他俯视着铁栅内的圆通,笑容讥讽,“我从你眼里看出了杀气,你本就想杀我,想来现在也不会改变。你或许是真的想要得到姜家的藏宝图,所以你暂时哄骗着我,但等图一到手,你必定会杀我。也许也根本不必到手,你都会杀了我。”
黎秩再次提醒他,“毕竟我们是仇人,你杀我娘,就该料到我和我爹会报仇,也注定我们是你死我活的关系,那你便不可能想要我们活。”
圆通脸上的恭敬与希冀一点点褪去,异常白皙的脸上只剩阴鸷与凶戾,他站了起来,隔着一道铁栅栏与黎秩相对,眸色浅淡的眼里满是欣赏,“我实在很欣赏你,这句话不假。我方才的话,也是不假。镇南王确实想要将姜世子和你迎回西南,他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完全可以互利互助,可偏偏要牺牲我。他要我来,本就是让我这个属下来给你们偿命的,我确实不愿。”
黎秩颔首,“所以你要杀我是真,你想拉拢我也是真。”
“不错。”圆通理所当然地点头,“不想死是人之常情。而且难道我刚才的话你就一点也不心动吗?起码在利用完你们之前,镇南王都会尊你们父子为皇,到时你就是储君,你并不笨,何尝不能在镇南王反水之前收复曾被他趁乱夺走的姜家旧部,为己所用?甚至是我,只要你愿意,我也可助你!”
黎秩不紧不慢地嘲讽道:“你想象如此丰富,为何不去写话本?”
圆通方才的话未必全都不是真心话,他有野心不想死确实是真,奈何黎秩总是不上当,且软硬不吃,这也说明黎秩这条后路他是走不通了。
不过圆通也不太在意,他很是遗憾地看着黎秩。
“我已经将利弊都与你说过了,这是你的选择,你拒绝我,日后便只能与我为敌。纵然镇南王想放弃我这颗棋子,但我很了解他,我也有本事让王爷知道,我比你们更有价值。”
黎秩可不想跟一条走狗对比谁更有利用价值。他现在知道了藏宝图的事,难免想到其他,朝堂上的事他不了解,只能等萧涵回来再与他说说。
不过圆通八成是在忽悠他,原先想杀他是真,现在被他抓到手了,因为不想死又企图利诱他,说的再好听,最后还不是跟镇南王一样要他死?而且圆通这一番话兴许都是假的呢。
黎秩摇摇头,正要离开。
地牢上面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左护法很快跑了下来,神情焦急,几乎是扑到黎秩面前的,喘着气道:“教,教主,后山,九叔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智齿发炎痛得码字都没法专注了,更晚了不好意思,感谢订阅=3=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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