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萧涵再说了什么, 黎秩没怎么听进去,只听见谢宁问他,“黎教主就不想知道, 这南王府姜家的藏宝图,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吗?”
黎秩愣了一下, “什么关系?”
他今日才第一次正式与谢宁见面,对这个人丝毫不了解,不可能当面告诉他圆通跟自己说过的话,还有王庸跟他说的那些不知真假的话。
“一开始查到黎教主, 是因为一个叫红叶的人。”谢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么黎教主, 可否请问你们伏月教的红叶大堂主, 现在何处。”
黎秩神色从容,“与她何干?”
萧涵不说十分了解黎秩, 却也知晓黎秩现在对谢宁必是警惕的,怕他误会些什么,立时解释道:“枝枝, 我之前与你说过的, 数月前, 皇上在宫中遇刺, 竟被人下毒, 据我们调查,红叶正是当夜的一个很重要的证人。”
谢宁笑吟吟地看着黎秩,补充道:“她正是那个下毒之人。”
这样的话, 黎秩早从圆通那里听说过,当时并不太在意,现在听到萧涵与谢宁的说法,他才确定这是真的,难免有些心惊,“她,真的……”
谢宁道:“她是镇南王带进京的人,也是尾随镇南王潜入宫中,她是个有趣的人,分明是来刺杀皇上,逃走时却不小心落下镇南王的玉佩,这叫王爷很是费解,若真是镇南王出手,又何必搞这一出损人不利己的刺杀?”
“她当日刺杀皇上未遂,逃出京师后,镇南王府的人就在追杀她,我们是跟着镇南王府的人发现了她,才知道她竟然也是当年南王府的后人,虽不是姜家血脉,却是姜家王爷身边亲信之人的后人,也是镇南王的义女。”
谢宁说起红叶时并没有透露出半点杀意,黎秩捉摸不透,便装不懂,“因为她在伏月山,所以你们就怀疑,姜家人也藏宝图都在山上?”
“我就直言了,”谢宁眼底浮起几分欣赏,“比起镇南王,红叶与南王府更亲近。在南王府抄家后,红叶便随南王世子姜蕴与他的幼弟失踪了,这些年来镇南王府的人一直在找他们,而今找到红叶,他们认定姜蕴一定就在红叶身边。而按我们的人打探来的消息,圆通已经查到姜蕴,认为他可能就是伏月教失踪多年的老教主黎姜。”
末了,谢宁直白地道:“而你,极可能是姜蕴的后人。”
黎秩拧起苍白的眉头,“也就是说,他们觉得我手里可能有藏宝图,而红叶与我爹齐齐失踪,他们又见不到我,便与我交恶。他们或许不想惊动太多人,便借六大门派的力量给我伏月教找麻烦,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个推断黎秩一早便有。后来知道圆通是杀他母亲的人,是他仇人,便知圆通就算是领命而来要骗取那张藏宝图,甚至是他这个人为镇南王造势,也还记得当年的仇恨,不会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向黎秩父子求和。
所以他一直以来其实是阳奉阴违,根本就是想先发制人。
一边想拿到仇家手中的筹码,一边又想先干掉仇家……
想得倒美,为此他甚至不择手段到说出可以出卖镇南王的话,哄骗黎秩要辅佐他为储君,可笑至极。
这些谢宁与萧涵都不知道,谢宁颔首道:“黎教主,当日我与世子见面,告知他你也许是逆贼姜蕴的后人,他怕我会来寻你麻烦,马上赶到伏月教为你护航,甚至向你求亲,我想,你应该不会辜负世子这番心意吧?”
黎秩怔了怔,朝萧涵看去。
他着实很意外,萧涵知道他也许是那样麻烦的身份后,第一时间不是撇清与他之间那理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反而是紧紧与他联系在一起。
萧涵,这是何苦……
“这件事日后再说。”萧涵生怕黎秩想太多,认为他也是为了藏宝图而来,急忙握紧黎秩的手安抚,道:“谢大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先于镇南王府的人之前找到姜家后人与藏宝图,而红叶应当是一个很关键的人。”
黎秩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萧涵的意思,他也希望找到红叶,但红叶,也是黎秩至亲的亲人。王庸留在了山上,温敬亭不见了,阿九失踪,这些自小教养他的前辈一个接一个离去,如今只剩下一个下落不明的红叶。
红叶是他的姑姑,也算是他的养母,他不可能出卖红叶。
黎秩不想红叶有危险,也不想让萧涵为难,心底挣扎须臾之后,他选择实话实说,只因他确实也不知道红叶去了何处,他便摇了头,“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个多月前,我在九华山下与她匆匆见过一面,她……”
现在回想起来,红叶当时的语气俨然有着不会再见的意味。
与王庸一样,想要丢下他离开。
黎秩抿紧唇瓣,暗悔自己没早看出来,否则现在也不会如此被动,他深吸口气忍下心头的不适,望向萧涵与谢宁,“我不知道她去了何处,但你们大可放心,伏月教是清白的,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教主,从未听说过什么姜家后人和藏宝图,我连我是不是我爹……黎姜的亲生儿子都不知道,也十年未曾见他。我,会站在世子这边。”
萧涵面露意外,“枝枝?”
黎秩朝他点头,“我信你。”
萧涵神情一滞,因被信任,心中对黎秩的怜爱愈发深重。
谢宁机敏地听出一处不对,“你不知道黎姜是不是你爹?”
“谢大哥!”萧涵轻斥一声,给了谢宁一个略带谴责的眼神。王庸极有可能是死在了山上,他是黎秩的父亲,黎秩的心情已经很不好,谢宁又问他找了十年的黎姜原来不是他的生父,黎秩心中必然不好受。萧涵便握紧黎秩双手,压着嗓音安慰道:“左护法现在还没找到人,说不定王叔还很安全。”
黎秩垂下双眸,没有回答。
其实那夜的大火早将山上一切烧了个精光,所有留在山上的人都只剩下一副焦黑的尸骨,左护法回去看过后发现通往密道的那座大殿中有一具尸体与王庸很接近,很多人都认为这应该就是王庸,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于是黎秩始终有着几分侥幸,那必然不是王庸,不是他爹。
谁知道这是自欺欺人,还是被他猜中了,或是二者皆有之。
谢宁轻咳一声,提醒道:“这不是站队的问题,当年姜蕴刺杀瑞王这件事,在明面上不好说,但对他的后人,王爷并无追责之意。我们现在要防备的是镇南王府,他们早已有反心,只是缺一个借口真正与朝廷撕破脸皮,姜家后人很有可能会成为他谋反的这个借口,那批前朝留下的宝藏也很可能会成为他的立国之本。一旦他有了资本,必会开战,彼时天下百姓定会受其所害,王爷并不希望事情发展成那样。”
谢宁意有所指,“要算姜家当年的旧账,没必要祸及天下百姓。黎教主,我知你任教主以来对教众多有约束,知你并非恶人,我说的这些,你应该也能明白,不只是王爷,皇上也都是这么想的,镇南王府绝非善类。”
谢宁这话俨然已经将黎秩当成姜家后人看待,这也是对他的劝导,黎秩缓缓说道:“我知道。圆通于我有血海深仇,他是镇南王府派来的人,镇南王府便也是害我伏月教的仇人。我黎秩此生,将与镇南王府不死不休。”
谢宁满意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姜家后人,也不知道姜蕴到底在哪里,世子原先已说过,此事全权交给他,我便不会多管。相信世子有黎教主相助,应能尽快找到藏宝图,若黎教主日后有红叶的消息……”
黎秩眉头一紧,斜了萧涵一眼,这种大事他也敢包揽,万一他真的是姜家后人,那萧涵岂不是会很为难?黎秩压下心头悸动,有些担忧地问:“若有消息,我会告知世子,只是不知你们会如何处置红叶?她毕竟是……”
谢宁眉梢微微挑起,“她毕竟犯了错,刺杀的人还是当今圣上,但若她落到镇南王府手里,想必背叛了镇南王的人,他们绝不会轻饶。”
黎秩面色白了几分,不再言语。
诚然,红叶落到谢宁他们手上,是脱不了罪的,但若落到镇南王府的人手里,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祸害了镇南王一回,必然也讨不着好处。
谢宁余光瞥见黎秩的反应,慢悠悠端起凉了的茶,轻飘飘道:“若红叶愿意将功折罪,也未尝不可。”
黎秩暗淡的双眼亮了起来。
萧涵可不想看黎秩担惊受怕,赶紧跟谢宁说起他这次来的目的,“谢大哥大可放心,我会尽力的。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事想请谢大哥帮忙。”
谢宁瞥向他,“找到圆通?”
听到这个名字,黎秩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遍布杀意。
萧涵果真点了头,说道:“望谢大哥能帮我们找到他。”
谢宁道:“他不过镇南王身边的一条狗……也罢,想来若不能除去他,世子与黎教主始终不能安心,我会派人去查,只怕他们藏得过于隐秘。”
黎秩也让人去查过,可遍布着伏月教教众的金水城,竟几日都查不到圆通的落脚之处。若有谢宁帮忙,想必找到人的可能会更大,只因谢宁等人进驻金水城他也没收到任何消息,黎秩便多了几分真心,向谢宁道谢。
“多谢王妃。”
谢宁笑而不语,抿了口茶压下对这个称呼的不适。
萧涵今日带黎秩过来,一是向黎秩坦白圆通之所以找他麻烦的原因。二是求助谢宁,向他表明他与黎秩绝不会助纣为虐,叫他们放心。
只因如今除了朝廷,也实在没有人能护得住眼下被镇南王府倾力针对的,疑似南王世子后人的黎秩。
这个身份实在是过于复杂,朝廷要姜家后人有用,镇南王要他也有用,若他真是,以萧涵一人之力定然是护不住的,但他亦可择木而栖。
比起镇南王府,他四哥可靠多了。
萧涵实则也并不太相信摄政王他们会真的放过黎秩,否则不会急匆匆将黎秩与自己绑在一起,相信有他倾力维护也能保黎秩一时。比起姜家后人与藏宝图,平阳王府与千机阁在摄政王眼里同样重要,当今天子皇位还没坐稳,为他谋算的摄政王可不得投鼠忌器?
他要低头稳住四哥,四哥也要给他一点好处,稳住平阳王府。
就目前局势看来,他四哥这条金大腿还是可以抱一下的。
除了这些,萧涵还有一件私事要找谢宁,却不大好说。
萧涵眼珠一转,跟黎秩说,“枝枝,谢大哥事务繁忙,我们不好打扰,我们这就回去吧。你先出去等我,我跟谢大哥再说几句话便来找你。”
黎秩看看他,又看看谢宁。
谢宁看出萧涵是刻意支开黎秩,面上不由有些好奇。
黎秩也皱了皱眉,他不是看不出来萧涵的用意,但萧涵也不是事事都要跟他报备的,他便起身便向谢宁告辞,干脆利落地跟陆轻波出了门。
水榭中只剩下萧涵二人。
谢宁看着人被送出门了,才懒懒地撩起眼皮望向对面的人,“世子有什么话要说,黎教主竟不能听。”
萧涵笑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不好当着他的面说。”
谢宁更好奇了,“那到底是何事。”
萧涵望了眼门前,见确实无人,才压低声音跟谢宁说道:“我先前向四哥求了一个物件,那物件有些稀罕,只怕他不肯给我,所以想找谢大哥帮个小忙。他那么宠你,只要你开口,他必然会给你面子,将那东西赏给我。”
只因萧涵的眼神太过灼热,明晃晃地充满殷切讨好,谢宁有些不适地撇开眼道:“世子未免太看得起我,你想求什么东西,等你找到藏宝图与姜家后人,又何愁得不到赏赐。”
等价交换,如他们这样的关系,信任有之,却不能真的全然信任,谢宁在摄政王身边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即便他们私底下与萧涵的关系不错,也绝对不能越过那道线。在不清楚萧涵向王爷要的是什么,权衡过利弊会对他们有何影响之前,绝不能答应。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爷可是叮嘱过很多次的。故而每到这种时候,谢宁只能六亲不认一回了。
“若能等到那时,我便不必着急了。”萧涵不怕谢宁看出这东西对他很重要,会让他交换更多才肯给,也不让谢宁知道他要东西跟黎秩有关,否则他们定会因为黎秩疑似姜家后人而再三犹豫衡量,说不定到时候还不会给。
萧涵豁出去脸翻起旧账,“谢大哥,当初你病重,我也出过力帮过忙,四哥给过我一个恩赐,说好了日后我若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他提的!”
闻言,谢宁愈发狐疑,“世子,那东西真如此重要?”
萧涵眼睛也不眨,随口就扯谎,“那是伏月教要的聘礼之一!他们要为难我,定要我寻到天下最稀罕的三件宝贝,这东西便是其中之一!”
听他说起旧时曾帮过自己与王爷的事,谢宁有些动摇,毕竟确是他们欠下萧涵的人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天大的一份人情,他竟然用在这时。
谢宁迟疑了须臾,末了轻轻叹了一声,“你到底要何物?”
黎秩在陆轻波身后出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一缕血红的残阳正好打在他身上,略有些刺目。
黎秩皱着眉,微眯起双眼。
二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他见到庭中的燕八二人便走了出去,错过了陆轻波眼里略过的几分惊艳。
燕八见萧涵还没出来,就请黎秩先出门上马车坐着等,黎秩轻轻摇头,就站在庭院中等着,余光瞥见一点微黄缓缓侵入视线,他随之抬头。
银杏叶自枝头上缓缓飘落下来,随着日光铺洒一地金光。
萧涵出门时便见黎秩伸手接住一片金黄的叶子,正静静看着手心,不知在想什么,眼底有几分迷惘。他望着黎秩漂亮的侧脸,上前捡起黎秩手心的树叶,转而用自己的右手覆盖住黎秩掌心,五指扣住他细长的手指。
“是你啊。”黎秩被吓了一跳。
“在等我吗?”萧涵笑着点头,见黎秩没有挣开自己,便知他是默认,是同意他的亲近的,萧涵心中便有些美滋滋,牵着人往茶楼外走去。
燕八燕九二人机灵地远远跟上,没有打扰。一路上严密的守卫在萧涵眼里仿佛化作虚无,许是他早已习惯,泰然自若地牵着黎秩走出去,黎秩也无甚反应,静静随他出了茶楼。
萧涵猜测他是不是生气了,因为自己没有早告知他他疑似是弑君逆贼南王世子姜蕴的后人这件事?
这件事确是萧涵理亏,他便有些小心地看着黎秩。
出了如意茶楼,萧涵格外殷勤地搀扶着黎秩上马车。
黎秩仍是安安静静,不说话不拒绝,看去有些心不在焉。
待马车缓缓驶动,萧涵才问:“枝枝,关于南王府和藏宝图的事,你若有不解之处,尽管问我。”
黎秩抬眼朝他望来,漆黑的双眼中明显有几分迷茫。
萧涵轻轻握住他的手,解释道:“我不是不想早点告诉你这件事,只因我一开始也是一知半解,没人能确定你真的是南王世子的后人,而我与你自小相识,相信你不是恶人,也相信你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许有问题,我与你一路经历许多,也知道你是极重情之人,担忧你可能是受身边亲近之人利用,所以才想瞒着你偷偷去查……”
萧涵担忧地说:“你心里若有气,尽管说出来,打我骂我都可以。”
黎秩皱起眉头,定定望着他。
“我没有生气。”
可他的神情过于冷漠,双眼又生来便如此清冷,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萧涵握住他双手,倾身上前,光洁而温热的额头与黎秩眉心相贴。
黎秩只觉眉心骤然一烫,下意识要躲开,却撞进萧涵那双多情温柔的桃花眼,亲眼看着他面上露出委屈又可怜的神情,还跟他撒娇诉苦。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黎秩缄默不言,须臾后,浑身僵硬着推开萧涵的脸,将他的脸挤成一团,往日的俊美变得滑稽好笑,黎秩眼底的寒冰也似随之消融了不少。
“我有点累。”
萧涵温热的手心覆在黎秩手背上,目光灼灼,“真的没有生气吗?”
你又何须怕我生气?
黎秩深深望了他一眼,看得萧涵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点点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整个人坐直起来,“累了便歇会儿,很快就回去了。”
黎秩仍是看着他,轻声问:“你这么护着我,就不怕摄政王会不高兴吗?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平阳王与王妃,还有你两个弟弟都在京师。”
他的家人全都在摄政王眼皮下,他怎么敢为了自己这一个疑似逆贼余孽的人跟摄政王叫板?千里迢迢来求亲,也是在拿自己的一切在赌。
倘若摄政王也容不下黎秩,那萧涵又该怎么办?
黎秩心中百感交集,他一直以为,是他在保护萧涵。
事实上,从三年前与他重逢的那一夜,萧涵为他挡刀开始,萧涵就不再是十一年前那个山洞中可怜兮兮只能等着他来救命的落魄小公子了。
以求亲将黎秩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在与六大门派比武时为黎秩挡箭,在黎秩已认命时在湖底拉紧了他的手,这些守护,怎么会不是真心的?
黎秩却受之有愧。
“你的一切,不该全都押在我身上。”黎秩自认他也有许多顾虑,他的长辈,他的亲人,一个也放不下,他不能认同萧涵这样冲动的做法。
“若我真是逆贼余孽……”
“哪怕你真的是,我也有足够的自信,四哥会容忍我留下你。”萧涵认真地看着他道:“不要多想,那些事情我看得比你清楚,你跟我的父亲兄弟一样,都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我会护住你,也会护住他们。不论是你们当中的谁出事,我都会倾尽所有保护你们。”
萧涵当他是家人吗?黎秩双目一怔,哑声道:“你会欠下他们许多。”
萧涵微扬唇角,笑得不以为意,“哪又如何?我今日欠他们的,来日不过多做些事便能抵了,况且我若没些弱点,他们反而对我不放心。”
萧涵忍不住心下冲动,捏了捏黎秩的脸颊,“你就是我的弱点啊。”
黎秩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只因老教主曾有规矩,他便对朝廷之事避而远之,他不清楚事实是不是如萧涵所言,只知道没那么简单。
黎秩静静望了萧涵一眼,垂下眼眸没再说话。这样一来,萧涵越发琢磨不清黎秩的心思,他试探着将手环过黎秩肩膀,轻轻带着人搂进怀中,期间黎秩抬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萧涵故作从容地朝他笑了。
黎秩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终顺势将脑袋靠在萧涵肩上。
萧涵眼里有些惊喜,强压下嘴角不住上扬的弧度。
如此看来,黎秩是没有生气的。
而他如此拙劣的试探,黎秩心里门清,只是心里藏着事,也从不打算说开……他还没有想明白,现在的他,还有没有资格站在萧涵身边。
若他真的是世子姜蕴的儿子……
属于王庸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倏然浮现在眼前,黎秩眉心紧皱起来,眼底不自觉燃起几分灼热的怨恨,很快被他垂眸敛去,再抬眼时,微微走神地看向随马车驶动浮动的窗帘。
萧涵也没有再说话,他的手原先是僵硬地按在黎秩肩头的,后来一点点自然下来,索性两只手都环上了黎秩的腰杆,侧脸抵在黎秩发顶。
如此亲昵的姿势,让他们靠得很近,萧涵眼中光芒极亮。
一路无话,街上的喧嚣分明就在耳边,在安静的车厢里却仿佛隔世,黎秩阖上双眼小憩,萧涵眼眸含笑,看着他的睡颜,自在又惬意。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抵达别院的提醒在车厢外响起。
黎秩恰好醒了过来,当即睁开双眼,退出萧涵怀抱。
萧涵无比遗憾地看着自己的手,小声嘀咕道:“这么快就到了。”
声音不大,黎秩疑惑地斜了他一眼,便扶着车厢要起身。
萧涵意犹未尽地盯着他。
忽地,黎秩回身朝萧涵看来,细白的指尖按在萧涵肩上。
那双漆黑的眼眸透着极凉的光芒,看得萧涵不由心惊,可是黎秩终于反应过来他被占便宜,生气了?
下一刻,黎秩俯身下来。
又凉又软的唇瓣贴近,与萧涵再无半点距离,黎秩不似以往那样一与萧涵接触便火燎似的马上退开,而是微微启唇,试探着,咬了萧涵的下唇,惊得萧涵瞪大双眼,全身僵直。
黎秩眼里略过一丝脑意,索性直接上手捏住萧涵下颌。
燕八在马车外等了许久,正要提醒第二遍时,才见黎秩掀开帘子弯身走了出来,他看都没看脚踏一眼,便利落地跳下马车,许是因为睡了一路,他的双唇上恢复了几分血色。紧跟着,他家世子也在马车上下来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双腿发软走都走不稳。
见萧涵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燕八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萧涵这才回神,推开人站稳,迅速抬头朝黎秩那边看去,一见到人,又马上低头捂脸,耳尖红透。
这一举动看得燕八惊愕不已,这羞答答的人是他家世子吗?
萧涵在原地捂了一会儿脸,又脚步匆忙地追上黎秩,燕八只得一头雾水地追上去,这一路上马车里不是挺安静的吗,世子这又是怎么了?
再说了,马车里那么小的地方能做什么……等等!
燕八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让他忍不住探头看向自家世子,这一看可不得了,世子嘴唇竟有些许红肿,嘴角还破了一个小小的血口……
燕八不可思议地看向黎秩那仍旧挺直清瘦的背影。
没想到啊,黎教主原来才是……
黎秩走得匆忙,不知道身后人到底想了什么,他也有心避开萧涵,不过到别院门口时,还是让萧涵追了上来,却不是等萧涵来找他负责。
左护法显然早早等在门前,见了黎秩,面色格外严肃。
“教主,有人来找你。”
黎秩看他神色着急,似是出了什么事,便问:“何人?”
没等左护法回话,大门内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此人身如修竹,面貌清俊,一身白衣,手中持剑——分明是他们不久前才见过的熟人。
不说黎秩,刚追到他身后的萧涵也很惊诧,“孟见渝?”
孟见渝提着剑站在门前,先看了看萧涵,目光随后落到黎秩身上,看似寻常,却叫两个年轻人心中打起鼓来,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来。
萧涵下意识捂住嘴巴,躲到黎秩身后。黎秩也挺直脊背挡住萧涵,故作冷脸道:“你竟还在这里。”
孟见渝收回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声音与往日一样平板,仿佛除了与人打赌、比武,就永远提不起精神,“有人托我来送一封信。”
黎秩愣了下,“谁?”
孟见渝皱眉想了想,如是回道:“你的一个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快过年了,最近太忙,我只能尽量每天都更上,如果当天没更新,那隔天也会尽量多写一些内容的。然后猜猜老孟是帮谁来送信的呀_(:з」∠)_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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