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秩怔了下, 有些明知故问地问:“你的心上人是谁?”
萧涵望着他笑意渐浓,“我眼前的人,便是我心上之人。”
黎秩眨巴眼睛, 缓缓勾唇,却偏开脸望向灯海不再多言。
萧涵眼尖地发现黎秩耳尖变红, 知他害羞,顿时心头大悦。他一直牵着黎秩的手,感觉对方逐渐平静下来,便试探着问:“刚才在找人?”
黎秩顿了顿, 转过脸反问萧涵, “刚才可是遇上麻烦了?”
看来是真的不打算跟自己说, 萧涵心下暗叹, 唯有老实地说:“不是我要找的人,早就让暗卫处理了。不过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谢大哥——今夜他难得出门一趟, 却遇上了刺杀,来找我们的那个就是从他那里逃出来的,他发现人跟我在一起, 便有些担心, 亲自来找我, 跟他说话耽搁了一阵。”
“你出门是为了引诱圆通的人?”黎秩很快听出萧涵原先的安排, 说起那个名字时, 他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不过他更在意谢宁遇刺的事,“王妃可有大碍?会不会连累到你?”
毕竟谢宁可是在萧涵眼皮下遇刺的, 黎秩也听闻过摄政王护妻的传闻,只怕会因此连累到萧涵。
萧涵笑道:“不至于。只是王妃的行踪一定是泄露了……”他忽地停顿,揽上黎秩肩头,“不管了,今晚只管玩我们的,其他人自有安排。”
黎秩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面无表情地审视起萧涵,“你不是说今天不带护卫?”
萧涵:……
萧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其实还是带了的……”他可不敢欺瞒黎秩,当然也不敢带黎秩冒险,在黎秩渐渐危险的目光下,他赶紧解释道:“圆通还没有找到,据我了解,他手底下一定还有不少人藏在这里,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如今这关头,我们实在不宜出门,所以我必须得带人……”
黎秩皱眉道:“哦。”
没追究,没责问,没骂人也没打人,黎秩这反应叫萧涵整个人愣住,回过神急道:“其实他们只远远跟着,我们完全可以当他们不在的!”
他的声音不小,虽说在人声鼎沸的灯市里并不很突兀,但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哪个不是耳聪目明?听到自家世子这句话,皆是无语凝噎。
黎秩其实是真的没生气,见萧涵这么着急,他轻声一笑。
“我知道。”
萧涵见他笑了,反而更惊悚了,小心地问:“你不气吗?”
黎秩问:“我为何要气?”
萧涵自觉认错,“我骗了你。”
黎秩摇头失笑,嘴角笑意一如既往地很浅,眸子却很亮。
“为了我们的安全,带上护卫自然是好的,并不算欺骗。”
“只不过。”在萧涵放松地笑起来时,黎秩倏然板起脸,吓得萧涵不自觉挺直腰板,黎秩才缓缓说道:“我还是很讨厌被骗,不管初衷是什么,你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萧涵暗松口气,笑着抱住黎秩,“我知道了,绝不再犯。”
黎秩皱了皱眉,也没有推开,只听萧涵在耳边说:“枝枝放心,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好哥哥,我没碰过那个刺客,身体和心都是你的!”
因为萧涵的尾音过分荡漾,黎秩忽然很想封住萧涵的嘴。
好在萧涵还记得这是在外面,就算是人少之处,他也很快松开黎秩,还殷勤地抚平了黎秩的衣襟。
黎秩不着痕迹拍开萧涵的手,因实在没眼看他傻兮兮的笑脸,别开眼问:“你还准备了什么。”
“什么?”
黎秩瞥了他一眼,“你特意拖我到现在,什么也没安排?”
萧涵轻拍额头,似懊恼又好似骄傲地笑叹一声,“就知道枝枝一定会猜到,随我来。”他握起黎秩手腕,快步带着黎秩往江水下游走去。
黎秩边走边回头,面上很是好奇,他们离灯市越来越远了。
片刻后,他们停在了江畔桥头。
萧涵望向点亮清冷街尾的源头,回头笑问:“就在这里。”
“画舫?”黎秩问。
桥头之下,江水中停泊着一艘精致秀美的画舫,船头挂着一串串花灯,照亮窗纸上的山水墨画。
萧涵笑着点头,仿佛没看见黎秩眼里的嫌弃,牵着黎秩上了船,坐在船头上早已布下的酒席前。
“我知道枝枝肯定又要说我浪费、没新意。”萧涵很有自知之明地说:“可是我就是想哄你开心。”
黎秩打量着船上布置,虽说画舫这种东西华而不实,不过萧涵应该早就派人来船上布置过,除了他们再没有第三人,每一处都很干净。
可见萧涵是用心的,黎秩一时竟觉得自己初时浪费银子的想法庸俗极了——虽然他也没有很喜欢。
黎秩看了一周,目光回到萧涵写满期待的脸上,“你喜欢船?”
萧涵就知道黎秩能懂他的心思,他激动得一把握住黎秩的手,笑道:“是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在船上照看了我整整三日!”
黎秩有些意外,“你这么在意?”
萧涵重重点头,又有些受伤地看着黎秩说:“那是让我喜欢你的契机,你居然一点也不在意吗?”
黎秩是真的不在意,在萧涵的眼神质问下,他无端有些心虚,忙辩解道:“第一次见面是在那时吗?”
这回轮到萧涵哑口无言了,他心想真正的第一次见面要说到十一年前,那时候他们才多大一点,哪儿能谈感情了……想归想,他却不敢说出来,只得顺着黎秩的意思说:“是我说错了,不过枝枝从小到大都很好看!”
萧涵说完,赶紧换了话题,“其实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你。”
黎秩也是心虚,便顺杆往上爬,“我没有准备礼物。”说完后黎秩更心虚了,面上却是理直气壮。
萧涵道:“你不用准备,我今日本来就是要哄你开心的。”他在袖中取出一只玉坠,思索了下,直接戴在黎秩脖子上,一边俯身将黎秩被红绳压到的头发轻轻拨出来,几乎整个人笼罩着黎秩,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算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就是在给你的聘礼里翻出来的,这块玉坠据说是用药材温养过的,可安神助眠。我知道你最近总是睡不好,问过白神医,他说有点用处,就想把玉坠送给你。”
他的轻声呢喃仿佛贴着黎秩耳畔,分明没有那么近,黎秩却感觉到一股暖意自耳尖流淌至胸膛。他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任由萧涵摆弄。
萧涵看了看黎秩胸前挂着的白玉坠,比照了下黎秩微微泛红的白嫩耳尖与苍白的脸颊,竟觉得黎秩比这玉还要白,遂好笑道:“反正都是要给你的,枝枝不要嫌弃我今夜大张旗鼓就只是把该是你的东西送你就好了。”
“不嫌弃。”黎秩没有一丝犹豫,垂眸捏起胸前的白玉挂坠。
这玉坠雕琢精细,样式很简单,是平安符的模样,手感微凉,让黎秩觉得很舒服,玉质通透水润,无一丝瑕疵,隐约泛着一缕幽蓝的光芒。
黎秩一个不懂玉的,都看得出来这玉坠定然不是寻常之物。他握着玉坠半晌,竟有些爱不释手。
萧涵一眼就看出黎秩喜欢这玉坠,也跟着笑了起来,余光瞥见黎秩身后一点微光,忽地睁大眼睛。
“险些把这个给忘了!”
黎秩看着他起身进了船舱里,很快便提着一盏莲花灯出来。
这江面上也漂浮着许许多多像萧涵手中这一盏一样的花灯。
黎秩看着萧涵点亮花灯,黑眸中倒映起一点暖光,忍不住想,换了任何人,都要喜欢上萧涵的吧。
他很好,黎秩一直都知道。
萧涵端着花灯放到黎秩面前,一抬头就见到黎秩正定定看着他,脸上笑容愈发灿烂,“方才在灯市看到很多人在放花灯,我就眼馋了,枝枝,咱们也来应个景吧,你快许愿!”
不知是不是火光太过温暖,黎秩素来清冷的黑眸也染上几分暖意,他竟有些不舍得移开视线,一瞬不瞬看着萧涵,声音细听有些干涩。
“我不信这个。”
萧涵早有预料,仍是找来了纸笔,在黎秩面前铺展开。
“在遇到我的心上人之前,我也不信这个。”萧涵笑望着黎秩道:“可自打遇见了这个人,我恨不得天天求神拜佛,只求他能留在我身边。”
黎秩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真的不想许愿?”萧涵看他明显在抗拒,只好收回纸笔,放在膝盖上,背过黎秩动笔写起什么,嘴上故作不开心地说:“那我自己写。”
黎秩微微垂眸,没有回话,他知道他的愿望不会实现。
既然不能,就不必许愿。
黎秩静静看着萧涵的后背,看他有些孩子气地背着自己,黑眸中慢慢浮上绚烂至极的星点笑意。
萧涵很快写好了,他很是宝贝地将纸条折叠起来,放在花灯中间,正打算放进水中,发觉黎秩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他没忍住回头看去。
“枝枝不问我许了什么愿吗?”
黎秩恍然回神,眸光闪躲望向别处,淡然道:“望你如愿。”
这一句话说到了萧涵心坎里,他重又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放到水面,望着它一点点飘远。
水波层层舒展开,往外飘远,恰好桥下传来怀春少女的低声许愿——愿与君心同,岁岁长相伴。
少女的愿望载着满腔的青涩与真挚,听上去天真极了。
萧涵眼珠一转,脸上带着浓浓笑意,回过头看向黎秩。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黎秩先是一愣,而后勾唇笑了起来,抬起手朝萧涵招了招。
他笑起来极好看,又本就是萧涵喜欢的人,萧涵心旌摇曳,像被迷惑了似的,想也不想走了过去。
“枝枝。”
萧涵在黎秩身旁坐下。
黎秩仍是笑着,一手放在萧涵肩头上,他似乎有些踟蹰,停顿一瞬后,右手慢慢往上,环上萧涵的脖颈,就在这时猛地一拉,萧涵不得不低下头,就在他迷茫之时,黎秩竟然微微抬起下巴,唇向着萧涵的吻了上去。
黎秩心知,他不能满足萧涵的愿望,岁岁相伴,白头到老。
不过只是这一刻,倒也不难。
萧涵惊喜得双目圆瞪,下一瞬身心皆失守,被按倒下去。
画舫微微摇晃了一下,很快,除了船头高挂的花灯,其余灯火倏然全部熄灭,桥头恢复一片幽黑。
江上水波层层叠叠,推着孤零零的几盏花灯往远处飘去。
夜色渐深,风雨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还是晚了几分钟_(:зゝ∠)_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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