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涵二人找遍了附近,最终在三清楼大门前发现带血迹朝外的半个脚印,这只会是元惠逃走时留下的。
萧涵懊恼极了,“伤成这样,还捆了天蛛丝,居然还能跑!”
血迹蔓延到三清楼门外的长街上,最终没入人头攒动的灯市,今夜人很多,元惠这一跑便如鱼入大海,单他们两人,一时间定然找不到。
想到萧涵说过要审问元惠,结果……黎秩看向萧涵,安慰道:“无事,他的同伴不是还在七星堂吗?”
萧涵有些忧心忡忡,“可万一他的同伴也跑了呢?”他说道:“倘若花间派相助是因为白少主和陆玄英、折花公子的裙带关系,那他们通过春波苑知道桑柔的下落并不难,按这个说法,陆玄英早知失踪的弟子是安全的,那请他来镇场子的陆盟主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们才会放心离开,也许明知七星堂阴谋还去赴约,也是武林盟的计划。”
黎秩没料到萧涵会有如此推断,眼里略过一丝惊诧。
萧涵苦恼地说:“若是这样,六大门派齐齐赴约,会不会有想趁机深入敌人腹地,将计就计顺道一网打尽的意思?我们现在远在金华,倘若七星堂被剿了,元惠的师父肯定也不会再留在那里,我们要再找他会很难。”
他所担忧的重心,还是元惠的那个师父。不过黎秩却觉得他对武林盟和七星堂双方之间的斗法猜测得很准,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看着萧涵的眼神里竟然有些惊艳,也没有再出言。
萧涵唉声叹气,烦躁地摆摆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看来我们还要继续留在三清楼等消息。”他回头看看灯火如昼喧闹不止的大堂,忽然拉住黎秩的手,“枝枝跟我来!”
黎秩将手挣出来,见他要往远处熙攘的灯市走去,眉头微皱起。
“你去哪儿?”
萧涵笑了笑,遗憾地将牵手改为捏住黎秩的衣袖,“有陆玄英在,三清楼一定很安全,不过现在回去的话,我们说不定要帮忙照顾伤员。”
黎秩听到这话,果然没再把袖子抽回去,还走的飞快。
过几日正逢当地的花灯节,夜间的集市人都格外的多,街道上空喜庆的红绸如浪层层蔓延,各样格式的花灯高悬其中,美轮美奂。
两人偷闲钻进人群,逛了一会儿灯市,最后抵达了目的地——江边的一个小面摊,萧涵用手帕擦干净长凳,按着黎秩双肩让他坐下。
黎秩一言不发看着萧涵,他现在这么乐呵,一点不像是刚丢失了重要线索该有的样子,还忙进忙出点了一堆吃的,看他端着隔壁摊子的烤串回来,黎秩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钱袋,压低声音问他,“你带银子了吗?”
萧涵当场愣住。
黎秩神情木然,目光凝重的落到香喷喷的羊肉串上。
幸好,萧涵说:“燕七给了啊,他在后面跟着呢。”
黎秩徒然一惊,顺着萧涵随手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对面挂着各式动物灯笼的灯墙后面站着个高瘦的青年,见他看过来还颔首示礼。
他竟不知道燕七是何时来的。
萧涵道:“我们平日出门时他都会远远跟着的,不过我不让他靠太近,有事打个招呼他就出来了。”
黎秩的眼神一下锐利起来,怒视萧涵,既然燕七一直都在,他为什么不找燕七要银子?还把他的银子都花光了!这个呆子是不是故意的!
黎秩很怀疑萧涵就是故意的,而且他已经掌握了证据。
萧涵心道不好,讨好地抓着喷香的烤串送到黎秩面前,“你快吃啊,我刚才尝了一下,还挺好吃的!”
看在烤肉串的份上,黎秩定定瞪了他许久,接过烤肉串狠狠咬下尖端那一口,同时在心下盘算起萧涵欠他的银子,打算等下就找燕七要。
很快小摊的老板端上了两碗鸡丝汤面,见黎秩默不作声低头吃面,萧涵才暗松口气,看着黎秩认真进食或可称作是一种视觉享受,他与黎秩同样忙了一天,早就饿了,也跟着吃起来,不过吃了几筷子面便停下。
“我觉得这就是盟主的一个计划,今夜出现的陆玄英就是证据。”
黎秩面碗里已经空了一半,他进食的动作看着慢悠悠,且每次入口的量都很少,可不知为何,他碗里的东西总是匪夷所思的去得很快。
于是萧涵十分识趣地又叫了一碗。
面送了上来,萧涵自觉推到黎秩面前,接着刚才的话说:“如果我刚才的猜测没错的话,七星堂的意图早就被武林盟发觉了,那么武林盟几大门派的高手们都在的情况下联手清剿,七星堂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黎秩语调清晰地说:“不会,就算元惠的师父会弃七星堂而去,只要胡夫人出关,七星堂就还有活路,比起无能好色的孙老狗,毒功堪称江湖无敌的她才是七星堂真正的主人,而且孙少主还在武林盟,她必定出关。”
“孙堂主的正房夫人?”
“不错,他们曾是师姐弟,若非她不是孙家人,七星堂轮不到孙老狗接掌,她与孙老狗各玩各的,还互相提防,不过却很喜欢孙少主,她没有孩子,为了让孙少主名正言顺继承七星堂,她还将人养在名下让他成为嫡子。”
萧涵不可思议,“孙小狗又丑又胖又坏,还快,这都有人喜欢?”
黎秩说:“也许胡夫人就喜欢这样的。”他好像只是短暂的开了一个玩笑,很快恢复淡漠,“胡夫人手段极其毒辣,七星堂有她坐镇,这些年才能在正邪两道屹立不倒。”
萧涵道:“听起来是个不简单的人。”
黎秩没有接话,埋头吃面。
萧涵叹道:“倘若这些日子江湖上发生的事都是孙老狗背后的元惠他师父跟武林盟设的局,就算我们不来,三清楼也不会出事,可我们居然自己送上门给人当棋子,这岂不是很傻吗?”他说着低头凑近黎秩,小声说:“如果伏月教没稳住参与进来,做了什么,武林盟也不介意一起清算的吧。”
黎秩垂下略过寒光的眼眸。
萧涵盯着他许久,忽然大悟,“难怪你这几天这么镇定,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在怀里取出一支竹签,念道:“‘百世姻缘一世明,今朝何用苦调停。两边相许无余事,便好承欢通娉婷’,这是姻缘签,还是上上签,我猜了很久,才知道将这支签送给你的人的意思应该是让你等,静候佳音。”
萧涵笃定道:“看来枝枝在武林盟的眼线早就告诉你真相了。”他的眼神有几分谴责,因为黎秩没告诉他三清楼本就是武林盟设的局。
黎秩听到这里抬起头来,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哪儿来的?”
萧涵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危险,本该理直气壮的他这时不由自主变得弱气,如实道:“窗边捡的,你每天早上出门,原来是与你教中暗桩接头。”
黎秩目光幽幽地盯着他手里的竹签,“原来我一直没有收到回应,是有人偷走了我的密信。”
这下萧涵觉得手里的竹签烫手得厉害,他哈哈的干笑两声,双手奉上将竹签还给黎秩,黎秩果真是第一次见到竹签,拿起来凝神看了很久。
不过到了现在,真相已经大白,这根竹签早就没用了。黎秩丢到桌上,冷冷看向拦截了竹签的萧涵。
萧涵正襟危坐,很是生硬地转移话题,“想到用姻缘签来回话,想必你在武林盟的暗桩应该是位姑娘,且近来正处于感情纠纷中。”
“说不定是路上捡的呢。”黎秩冷幽幽地笑道:“想打听她是谁?”
他难得笑一回,可这次说不上好看,明显的,还很危险。萧涵不敢点头,哭丧着脸认错,“我错了。”
一个人或许可以有千张面孔,演技超群让人难以分辨真假,但眼睛是最容易出卖他真实想法的地方。
黎秩想从萧涵的眼睛看出他截下竹签这一举动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可萧涵的眼底却太过真诚与纯粹。
就在这时,远处炸起轰隆隆的声响,烟花在夜幕中绽放,彩色的光芒倒映在每一个人脸上,引得江边众人纷纷抬头,不约而同露出笑脸。
黎秩抬眼望去,耳边听见萧涵几乎淹没在人声鼎沸里的感叹。
“我爹以前说,所谓江湖,其实就在身边,都是人与人斗智斗勇,或是为生存、生计,或是为保护亲友、爱人,真正逍遥的人是极少数的,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萧涵双手捧着脸,痴迷一般望着天幕中绚烂的烟火,面上流露出几分怀念。
黎秩见状,险些就要问出他爹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的话,不过到底咬了咬舌尖,理智地将话咽了回去。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萧涵的事情自然与他无关。总有一日,他们还会像三年前那样分道扬镳,再不相见。
萧涵映着烟火光芒的脸冷不丁转向他,又嬉皮笑脸起来。
“原来江湖上竟也那么多弯弯绕绕,对比之下枝枝简直千好万好,为人坦率、从不撒谎、会照顾人,虽然话不多,总是冷着脸,不好相处,但是很能吃,比那些江湖人可爱多了!”
听到最后,黎秩:……?
黎秩耳尖微红,低头看向面前第三碗刚送上来的面,开始犹豫要不要下口,最终冷冷瞪了萧涵一眼,为了不浪费粮食埋头继续吃面。
萧涵摸摸鼻子,一脸无辜。
黎秩快速吃完第三碗面,不管萧涵饱了没有,起身就走。
萧涵只得朝角落里的燕七招手叫他出来付钱,而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给就扔下燕七,扎进人群里。
追到黎秩后,萧涵一脸讨好地揪他的衣袖,却立刻被推开。
萧涵不依不饶地伸手又去抓,几次三番,玩上瘾了似的,把刚才的不愉快彻底忘了,指着远处江边的热闹说:“枝枝,我们也去放花灯吧?我都已经想好一会儿要许什么愿了,真想来年再跟枝枝一家三口来放花灯。”
黎秩面上的冷气早就没了,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一家三口?”
萧涵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转,忽而羞涩一笑,低头看向黎秩的肚子,“咳咳,虽然机会很小,但是……”
“……!”
黎秩额角青筋直抽,他看懂了萧涵的意思,镇定如他,也不禁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定定瞪了萧涵良久,最后咬牙切齿道:“不放!回去睡觉!”
说罢,他带着一身杀气拂袖而去。
萧涵看着他愤怒的背影,呆呆眨巴眼睛,而后低声重复了一遍黎秩刚才说过的话,“回去睡觉?”
他一双眼睛徒然亮了起来,捂住脸春心荡漾地追了上去。
是了,要先睡觉才会有新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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