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无限,无奈只一息间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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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
在寒冷的新年时节离开香江,走过了许多没有年味的地方之后,大概上天也看不惯他如此蹉跎新春,使用就特意将温暖的阳光带到了他的跟前。
坐在史丹利公园的长椅上,远处便是浩瀚的太平洋,以及此起彼伏的北岸山脉。
面向着阳光,顾家明眯了眯眼,只觉那暖融融的金黄仿佛要融入他手中的画像一般。
已经离开香江多久了呢?
吕竹的演唱会时间就定在初春时分,倘若他现在回去,估计还能赶上最后一场。
但是……真的就要这样回去吗?
顾家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画像——这是他在惠安的灯会上,请一位画民俗风情画的阿伯根据自己的描述所画出来的。
白雪、红衣、乌溜溜的大眼睛,漆着红漆的雕花镂空门,那些斑驳的掉皮痕迹如同倒映着岁月的印记,门外的一方天空被大片大片的云层遮挡住了本来的澄蓝,栖息在院里枯枝上的乌鸦似是被积雪落下的响动惊着了,拍着翅膀就飞去了远方。
这是他对她的第一个印象,无比深刻地刻在脑海里。
当时年纪小,不识其中滋味,如今回想,百转千回万般思绪都浮涌于心头。
本来是想着把在灯会上把吕竹带到阿伯的画摊上,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发现”这张画,买下来送出去再笑问她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天……结果因为方艳梅的半途插手,原先设想好的计划被破坏,这张画最后的结局就是他在灯会结束后,自己一个人前去取回。
想着想着又不知道为何又想到了在惠安的那一晚,他时隔多日未见,千里迢迢过去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情浓意动之际在楼下手舞足蹈地冲楼上的吕竹表白心意,然后只得到了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和带着小坏心思的戏谑回复,让他白白空欢喜一场。
每次都是这样,自己把一颗心都交出去,对方却是若即若离轻描淡写,从来不肯明明白白地在他面前承认一下到底是何心思。
手中笔尖漫无目的地比比划划,不经不觉间,又在画像的背面空白处划下了当时的疑惑:128根号e980。
说不定这只是吕竹随意书写的一个数字,完全和其他事情无关。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去探寻有关于她的一切,从以前到现在,从民国到现代,她一直都是一个读书成绩极其优秀的姑娘。
而他自己呢,在民国的时候幼年就被送入了戏班,学的就是唱念做打词曲乐韵;到了现代好不容易有机会读书了,自己又不太想读,更因父亲的病情而辍学返港,进了娱乐圈爬摸打滚。
也许这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吧,周星祖面对吕竹时自惭形秽,他何尝又不是在内心里埋藏着一直没变的自卑?
亦是因此,他总是没有安全感,害怕那么美好的一抹红离他而去,各种手段用尽……最终,才发现过于执着反倒增添了对方的压力,也使得自己露出了最丑陋的一面。
如今放手让对方去选择,除了以退为进之外,也是放过自己,放过对方。
人一旦闲下来就是多愁善感,顾家明自嘲地笑了一声,伸手去摸放在长椅上的三明治,打算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这才有力气去“伤春悲秋”。
不料,这一个伸手,却摸了个空。
把画像放到另一边,顾家明转身去看,立刻就发现了三明治的去向。
长椅旁边,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金色边牧正叼着他的午餐,龇牙咧嘴的一副仿佛成了精似的魔性笑容。
很难想象边牧也能露出这么魔性的表情,但是自己的午餐被这只馋狗偷走了,顾家明当然是气的——非洲大草原里带着一群小弟的首领猩猩都是只能跟他打成平手的,这么一只狗子,居然就敢伸嘴夺他的粮?!
和金色边牧对视了十分钟,凛冽的眼神杀终是震住了馋嘴的狗子,金色边牧委屈地呜咽一声,可怜巴巴地把嘴里叼着的三明治放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三明治,顾家明一阵无语:大意了,只顾着和狗子生气,却忘记了被狗叼过又放在地上沾了灰的食物基本也没法吃了……
“算了,便宜你了。”顾家明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茶屋一眼,决心重新去买一份午餐。
这金色边牧一身的皮毛保养得如此的油光水滑,肯定是有主的狗子,也不知道这位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狗跑了也不来找。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顾家明才刚刚念叨完一句,后方就传来了一声呼唤:“芒果!”
金色边牧欢快地汪了一声,冲着声音来源处疯狂摇尾巴。
顾家明下意识地随之回头,看到的竟是一个说不上应该算是陌生还是算是熟悉的人。
“嗨。”顾家明不咸不淡地打了一声招呼。
前来追回自家狗子的John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亦和善地冲顾家明微微一笑,以作回应。
原本是想着就此别过,可惜调皮的风又把长椅上的画像吹起,径直扑入John的怀中。
他带着一丝疑惑抓住了随风飘舞的画像,随意地扫了一眼,立刻就认出了画中人的真正身份。
不得不说绘画的阿伯很好地抓住了顾家明描述时的万般柔情,这么一副充满着人间烟火气的民俗风情画,画中的红斗篷小姑娘却是颇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怀恋味道;再加上那个时期的红斗篷样式基本就没多大变化,从小到大,吕竹都是喜欢在冷天里披着这么一个最简单的连帽款式、边缘缀着毛茸茸白毛边的红斗篷。
自吕竹离去后,他逐渐记起了前生的记忆,还没来得及感叹再一次的有缘无分,就又再遇上了前生最大的敌人。
前生,他就是输给了这个人,没想到今生,亦是不例外。
都是聪明人,又是最了解对方的敌人,两人目光交汇之际,或多或少,都明白到了对方目前的状况。
有一搭没一搭地共同坐在长椅上,一边聊天一边看狗子埋首于三明治里猛啃,John捏着画像翻来覆去好几遍,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开了口问道:“她呢?”
“她很好,在香江开演唱会,没时间过来。”不用指名道姓都明白到对方话里的人是谁,顾家明平静地回答道。
“你还是和以往一样。”大方,或者说是有恃无恐。
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是最后的胜利者,所以丝毫不介意败方的询问和接近。
“不,我一直都错了。”顾家明垂头笑了一下,极浅极淡,“我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有风度,我出现在这里,原因就是一直都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不想再这样模棱两可地下去……”
“所以我决定放手,离开一段时间,让她好好看清楚,让她自己选择一个她觉得应该选择、不会后悔的答案。”
“有时候,得不到答案反而是一件好事。”想起那日吕竹临走前并没有正面回复自己的九七之约,John也是略微低了低头。
同样的绝色,不同的气质,迥异而又雷同的经历,造就了两人相似但又有所差异的神态表情,比起顾家明之前笑容的含蓄收敛,John的笑容则更要洒脱放开一些。
就像两人曾经生活的国家一样,一个是烟雾朦胧的英格兰,另一个是阳光灿烂的美利坚。
“但我觉得我很需要这个答案。”顾家明坚决地说。
John凝神看向顾家明,看清楚他眼中的决然之后,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而是再次捏着背后被写了公式的画像翻转又翻卷:“你有没有想过,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原先的一个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家明皱眉。
“这张画这么大,你是怎么带出来的?”John细细端详了画中人一阵,然后又把画像翻到了背后。
“卷起来,纸张一折叠就会有折痕了。”顾家明大致上是知道John的前生就是游走在黑暗之中的间谍密探的,这些人对于密码暗语一类一般都很有研究,莫非……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并不用那么全面地去看清楚,当她的优点大于缺点,你爱她的优点,就自然而然会包容她的缺点了。”John把系好的狗绳重新牵在手里,感受着和平社会的温暖阳光,“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平静,希望你也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看一半,就够了。”最后看了顾家明一眼,John意味深长地说。
看着他牵着狗远去,顾家明沉思片刻,举着画像先是横着折了一下,没看出什么东西之后,又竖着折了一下。
还是没有结果,难道要沿着对角线斜着折?
蝴蝶君这个人虽然曾经是情敌,但按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并不会想一个这么无聊的方法去作弄他人。
其中肯定还有什么自己没有参透的玄机。
随意又把画像翻转到背面,纵横交错的痕迹里,顾家明忽然感觉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
古语说,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顾家明折叠纸张的手,在这一次里竟是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以为等了多年的答案,说不定早就已经有了答复——只是自己并没有察觉。
128根号e980,只看一半的话……
I、love、you……
遮挡住了上面一半的符号,底下真正的答案便呼之欲出。
想起自己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反反复复地用各种方式询问、引导甚至是引诱吕竹说出这么一个答复,没有达到目的就总是为此而生气而恼怒而伤心……
如今才惊觉,原来对方早就已经给好了一切的承诺。
他不禁大声地笑了出来,笑得极为放肆,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嘿,年轻人,你怎么了?”路过的一对老夫妇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顾家明冲好心的老夫妇摆了摆手,嘴角仍在张扬地上翘,但眼下却在阳光里泛着晶莹的光泽,宛如当日未曾送出的钻石一样璀璨,“我只是,太开心了……哈哈哈哈……”
看着分割了Iloveyou的那道竖着的折痕,顾家明又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暗叹: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这道痕迹。
但是没关系,纵然有了痕迹,努力的话,总能修补好的。
出来了这么久,他早就该回去了。
且不论顾家明在异国如此计划着返回,在香江的方艳梅也终于想通了——所以,她打算离开香江,重新踏上环游世界的旅途,去她之前未曾去过的地方见识。
积蓄的钱用来付清了购买船只的款项,家里那些人也经过了吕竹的警告,不会再来为难她了,她可以一身轻松地离开这个让她背负了多年沉重包袱的香江。
其实,她已经很幸运的了,当年离开香江环游世界想要寻找自己失落的亲人和想要的白兔仔,没想到,在多年以后,恰恰是在这个曾经让她失去了童真和青春的地方,找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如果能早点碰到你的话,那我就不用走那么多冤枉路了。”看着前来送行的吕竹,方艳梅笑道。
“走过的路总不会辜负你的。”吕竹也笑了笑,“更何况,你早点回来的话,未必能碰到我。”
不知吕竹话里的真正含义,只以为吕竹所说的就是她之前跟养父母在美国生活,最近一年才回来香江的“过往”,所以方艳梅也没有多作深究:“那倒是。”
“这段时间里,我能教你的东西都教给你了,明晚最后一晚的演唱会,我相信一定会是很成功的。”
“真的不留下来看完再走吗?船是你自己的,可以按着你的行程来?”吕竹不舍地问。
“不了,看完什么‘最后’的话,往往又更加伤感了,倒不如不看,留点念想。”方艳梅定定地看着吕竹,认真地说道:“我……希望你能过得很好。”
即使我不在你的身边。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通过弹幕观众的嚷嚷,吕竹也得知了方艳梅知道了两人是亲姐妹的事情。但是方艳梅不想让她知道真实身份,让那些极品亲戚缠上她,因此就与方姐姐商议好,忍痛没有与她相认。
看着码头在翻滚的白浪里逐渐变成细小的一点,那些熟悉的高楼大厦也渐行渐远之后,阿O终是忍不住了,对着岸边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声:“不舍得啊——”
“不舍得什么?”方艳梅转过头看向她。
“不知道呀。”阿O立刻就应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地念了一句,“为什么……每次离开一个地方,都要坐船?”
“坐船离开一个地方,可以看得久一点。”方艳梅看着海天相接处的夕阳,淡淡地笑了笑。
“看久一点什么?”阿O问。
方艳梅想了想,然后又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红红,你们是……”阿O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有些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一定是好事,我不希望直接给予她答案,而是想像顾家明一样,给她选择的空间。”方艳梅回答道。
如若深情不能永久,但愿是我爱你更多。
所以,她希望吕竹远离那些烦扰,远离那些不幸,永远都那么幸福自信。
很多时候,爱情到了最后,始终都会变成了亲情。
而她已经直接跳过了爱情的一步,一开始就已经变成了不可磨灭的亲情,永远不会失去那抹鲜活的红……
能看到那个鲜活的笑容永远存在于那个不能相认的人的脸上,就是对她们两姐妹隐藏真相的最好回报。
“做不成爱侣,做姐妹好像也还好……这样起码能永远拥有,亲情是无法割断的……”阿O点点头。
正如是想着,旁边一艘小渔船上就传来了一个声嘶力竭的呼喊:“家姐!家姐!我在这里啊!”
“哇,梅姐,难道这又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阿O看了一眼小渔船上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个乞儿仔的小青年。
“我没有啊,我不认识你!”方艳梅赶紧撇清。
“家姐是我啊,我是阿星啊,周星祖啊!你难道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周星祖看着对面豪华私人船只上的方艳梅,怎么看都怎么像自己在大陆的亲姐姐。
“我姓方的,我是方艳梅,不姓周!你不要胡乱认亲认戚啊!”方艳梅继续解释道。
“啊啊啊!渔佬!方姐在哪里?!”没等周星祖作什么反应,小渔船的船舱里就已经窜出了一个身影。
左看右看,粉丝素质极高的林子颖很快就发现了对面船上的方艳梅,急忙大声表白道:“方姐,我是你的忠实fans!”
一通动作过去,林子颖的朋友渔佬也跟着过来方艳梅的船上蹭饭了:他们本来是为了赚钱找黄牛党买吕竹明晚演唱会票才出海捕鱼的,辛苦了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都算了,还捞回了一个自称是赌圣的大种乞儿,吃光了他们的存粮……
也亏得林子颖眼尖,表白又大胆,这才跟着偶像蹭到了一顿好饭。
“话说……你姐姐真的很像我吗?”方艳梅看着狼吞虎咽的周星祖,疑惑地问。
“是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周星祖把他的世界赌王奖牌拿了出来,这才取得了大家的信任。
“你是赌圣啊,那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的?”阿O有点不敢相信。
“唉,说起来就一匹布那么长了……”周星祖长叹一声,简单地和大家说了他环游世界的途中,遇到了本应被押解回国单眼佬大军利用特异功能逃了出来,结果两人街头碰上互相看不顺眼当街斗法,最后又双双拼得暂时几天不能用特异功能的事。
“之后,我就被那些老千啊、庄家寻仇,不得已跑路回香江避难。”周星祖说完了自己的事,然后又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开来,“不过,单眼佬比我惨,他被抓住之后直接遣返回了大陆,看来以后应该是不会再见到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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