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吐光,冤鬼风里荡,夜更深雾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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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就在毛小方准备出手的时候,三个叠在一起的男声让他停下了动作。
毛小方有些不敢置信地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憨头憨脑的文才、俊朗英挺的秋生、以及身形瘦弱的曾成,统统都是穿着崭新的西服,提着行李箱,站在路灯下双眼闪亮笑容满面地冲这边摆手打招呼。
“你们……都回来了?”毛小方那向来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妖魔鬼怪都一如既往地沉稳的声音,在此刻倒是激动得有些飘了。
“哎呀,这种天大的喜事,怎么可能不回来?”文才首先跑了过来。
“就是啊,别说只是在旧金山,就算是在真的金山上,我也要赶回来祝贺师父的!”秋生放下行李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师父,我们盼这顿喜酒盼好久了,这不,我一收到阿帆的电报,立刻就跟我叔叔请了假坐船回来香江了。”曾成那一双本来就在高度近视眼镜的遮掩下显得小小的眼睛,因为高兴过度眯了起来,那可是变得更小了。
吕竹和阿帆在毛小方后面一左一右冒头,对三人点头示意。
“对了,别因为我们误了吉时,你快踢轿门吧。”秋生一拍脑袋,开口提醒道。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件事,你们全部退后。”毛小方这时也想起来了,连忙张开双手把所有的徒弟都护在身后,整个场面恍如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即将要面对可怕的老鹰。
毛小方缓缓拉开了一扇轿门并放缓了声音说道:“带金,你是不是在里面?我是毛师傅,排练出了点问题,我先扶你出来吧。”
“什么排……”文才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阿帆和曾成同时出手捂住了嘴。
秋生幸灾乐祸地看了文才一眼,凑到吕竹身边小声地说:“你就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妹吧?我是你师兄秋生……”
秋生的话也没说完,一只骨节嶙峋的大手也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秋生一脸卧槽地顺着手臂看过去,却发现那人正是被两个师兄弟捂住了嘴的文才,抱着死也要拖个垫背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想法,对他出了黑手。
“你们在干什么?”因为工作太忙所以姗姗来迟的钟邦疑惑地看着抱成一团的师兄们。
“他们许久没见,一时激动而已。”唯一幸存的吕竹解释道。
“哦……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钟邦也站到了吕竹身边。
这几个作为徒弟的家伙,齐齐顺着越来越大的缝隙往里望去,只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穿大..红..龙凤褂的身影。
红盖头盖住了脸,让人无法辨认新娘子的容貌。
一身红彤彤的,又是“出嫁”之时,按道理应该会是一个厉鬼级的难缠对手。
可是,毛小方却一直没有感觉到丝毫妖气,只是莫名有种怪异和惊悚的感觉。
毛小方的手戒备着刚刚搭上新娘的手臂,新娘的手臂快速一闪一缩跟着反手一转,一道长长的铁链就锁了过来!
眼看师父遭到攻击,阿帆、曾成、钟邦三人首先放开了对另外两个师兄弟的牵制,大喊一声“师父我们来帮你”,然后就冲了上去一人一份永不落空地抓住了毛小方的双手和左腿。
这时吕竹也明白过来了,敢情这是在借排练为名,实则就是逼婚呢。
尚不知情的文才和秋生一脸懵逼地看着另外三个师兄弟出手帮新娘子按住了师父,来不及提出疑惑,就已经听到了曾成的呼喊:“想喝这顿喜酒,就快过来‘帮手’!”
文才和秋生对视一眼,多年配合的默契让他们瞬间明白到了对方所想以及眼前一切的真相,忙不迭也高声喊着“师父我们来帮你”,然后就一个扒住了毛小方仅剩的右腿,一个圈住了毛小方的脖子。
“你们在做什么?!反了反了!”一连遭遇了五个徒弟的“背叛”,毛小方又惊又怒,不由得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个也是隐藏实力最强的那个徒弟。
不看还好一看更气,只见他认为徒弟里唯一的良心吕竹,现在正一脸无辜地站在街坊群里,凭着乖乖女的颜值气质,用刷脸的方式不知道得了附近哪个卖瓜果的大妈送的半个西瓜,抱在身前吃得特欢,眼角都不带瞟这边一下的。
吃瓜群众吕竹:不,我在看直播和沙雕网友们的起哄呢,不用看你这边,我也能知道你现在什么可怜样子。
成功让新娘子用铁链把毛小方缠了四五圈,最后绑到围墙上的雕花窗户上,这几只“反骨仔”徒弟和新娘子这才满意地收了手。
看到一直都保护他们似乎永远也不会被打败的毛小方被绑起来之后,那个茫然又可怜的模样,再次良心发现的曾成凑近手里还牵着锁链一头的新娘子:“喂,你别对我师父那么粗暴行不行啊?”
“搞定了搞定了!”这时,何带金带着一群熟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走过去接过了新娘子手里的锁链继续牵制住毛小方,面对毛小方“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的疑问目光,何带金嘿嘿一笑:“我们在做好事啊。”
“别闹了,快点放开我。”毛小方扯了扯铁链,没能扯动。
“师父啊,我们算过了,你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好应该找个人来照顾你了。”阿帆说道。
“我说不娶老婆的。”毛小方似乎明白了什么,暗暗缩了缩身体。
“现在可轮不到你说不娶了。”余碧心的妈妈作为结过婚的有福妇女,笑盈盈上前揭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一时间,钟君那张浓妆艳抹还带着一抹看起来非常得意的微笑的脸便露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曾成!曾成!阿帆、文才、秋生、钟邦、珍珍……”看着新娘打扮的钟君带着笑容越走越近,毛小方变了脸色,胡乱地喊了两句刚刚给他说了两句好话的曾成,发觉没有得到回应,干脆逐个逐个喊起徒弟们的名字来。
“师父啊,现在只是让你娶我姐姐,又不是让你去死,你怎么这么一副面对极度可怕的妖魔鬼怪的样子啊!”作为钟君亲弟弟的钟邦看到他的样子,有点生气了。
“你们是不是不听师父的话……你别过来!”毛小方的声音都变了调。
听到毛小方叫得如此凄厉,捧着瓜的吕竹凑过来一看,又在沙雕网友们的提示里得知毛小方现在耳朵尖都红了,暗暗心道一声死傲娇,便继续埋头吃瓜不作理会。
眼见徒弟们全抛弃了他,毛小方似乎也放弃了挣扎,双眼用力一闭。
“僵尸啊!有僵尸咬人!”人群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钟君才刚刚捧起了毛小方的脸想要强行亲他一口,忽然就被这一声惊叫吓了一跳,手也放了下来。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往惊叫的人身上,只见他捂着仍然流血不止的脖子倾倒在地上,露出了身后那只呲着獠牙满嘴鲜血的新生僵尸。
“那不是卖鱼胜吗?他怎么突然变成僵尸了?!”众人大惊。
听到街坊们惊恐的呼叫,毛小方赶紧吩咐钟君道:“快放开我!”
钟君闻言马上动手帮毛小方解锁链,只是这锁链不仅在他身上缠了好几道,而且还交叉穿插着缠在雕花窗户上,越解反而越手忙脚乱。
吕竹跟几个师兄倒是已经出手,只是才喊了几声准备疏散人群不要发生误伤,人群却已经惊叫着到处乱跑了起来。而且这尸毒似乎还是变异品种,刚刚被卖鱼胜咬了的人在倒下不到几秒之后,立刻又重新站了起来变成了僵尸。因为在办喜事,这里聚集了一大群前来道喜的街坊和宾客,所以转眼间就已经是一传十十传百,站着的僵尸都快要比逃跑的活人数量多了。
看到机灵的何带金带着她的两个师妹闪到了角落的杂物堆里,隔着杂物作为掩护,拿着竹竿抵挡住了攻击她们的僵尸。惯用灵符的阿帆和曾成也异口同声地念了几句口诀,两人一人一个给离他们最近的僵尸的眉心贴上了灵符,同时念了一句“急急如律令”之后,就要推开定住的僵尸继续往前走。
“小心!”另一边的吕竹见状,急忙喊了一声。
阿帆和曾成同时回头,只见那两只在正常情况已经被灵符定住了的僵尸吹了一口气,直接就把灵符给吹到了地上,呲牙咧嘴地就要扑过去咬攻击他们的人。
与吕竹站在一边的文才和秋生都是远在海外得到阿帆的消息临时赶回来的,并没有带上灵符,只能靠拳脚抵抗住僵尸护住他们“柔弱的小师妹”。这下得到吕竹的提示,看到了另外两个师兄弟情况危急,急忙又齐齐伸脚踢开与他们纠缠的僵尸,双手撑地几个翻滚,后发而先至,一人一只地抓住了这两只僵尸的双脚。
阿帆趁机拖着被僵尸在肩膀上抓了一把的曾成躲到何带金那边,一看之下,要不是情况危急他差点要笑出来:曾成的身形一向过于瘦弱肩膀又窄,但是他打理生意又不能不穿西服,因此就只能在西服肩膀处垫上加加加加加加厚的垫肩。没想到,就是这个超级加厚的垫肩,给他防住了僵尸的一抓。扒开他肩膀那被抓后爆散成一团的棉花,里面的衬衫甚至都没有一点被抓的痕迹……
看到曾成没事,文才和秋生同时一个鲤鱼打滚翻起来顺便把僵尸带倒,急速拳打脚踢几下。
但如此密集的攻击之下,那两只僵尸也只是被击退了一段距离,看样子压根就没有一点受伤的表现。
夜色渐深,雾气渐浓,带着寒意的夜风呼啸着吹拂而过,恍如战争的号角。
厚重的云层被风吹开,明月光辉倾洒到大地上,照出了远方那些影影绰绰的一大群人影,不知是敌是友。
护着未婚妻余碧心爬到围墙上的钟邦从腰间取出枪,瞄准这两只僵尸就开了两枪。
这两只僵尸倒了下来。
随即,后方更多的僵尸一涌而上,不但填补了空缺处,甚至还添补霸占了更多的空地。
钟邦的子弹没一会就打空了,偏偏现在灵符还管不上用,毛小方一边起飞脚踢开围过来的僵尸,一边低头看到自己的锁链解除进度还有一大半,说不心急那是假的。
下意识地看向保护着几名老弱妇孺往小巷里躲的吕竹,察觉到她的眼睛已经渐渐泛起了暗暗的红色,毛小方又看了一眼四处乱跑的街坊,立刻高声喊道:“珍珍,出神龙!”
“不行!这边僵尸太多了!念不完!”九字真言呼唤马家神龙这个大招好用是好用,但缺点也相当明显——用游戏的术语来说,这个大招需要的吟唱时间太长,只能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使用。
难怪马小玲用神龙就像奥特曼一样,不到情况稳定的最后关头都不会使用。
现在小怪太多,她最多念三个字就被打断了,要不是顾忌着附近的活人,她早就想变旱魃来吊打四方了。
“文才、秋生!”得知吕竹无法使用神龙的真正原因,毛小方赶紧再次喊了一声。
“收到!”为了救人而翻滚到另一边的文才和秋生听到了毛小方这一声呼喊,应了一声之后,文才立刻就半蹲下来,双手垫在膝盖上作为底座,随后秋生也默契十足地用力一脚踩在了文才手上。
借着文才用力往上举手的力道和腿脚的弹跳力,秋生腾空而起,飞速踩过十来个僵尸的脑袋,再次回到了吕竹的旁边。
留在原地的文才左右看了看,看好了一个卖布的带篷小车,深吸了一口气,就用尽力气一脚把小车踢了过来。
秋生一手按停小车,然后就把吕竹抱起举高让她踩到小车的车篷上。
“啊!”吕竹刚刚踩上去就发觉这个布料不是很坚固,根本支撑不住她的体重,虽然在看到脚下踩出了一个破洞时小声惊呼了一下,但她也已经动作迅速地收回了踩空的那只脚。
不料,一下子收得太猛,另一只脚踩着的篷子支架杆子又细小脆弱,虚浮得没有多少支撑力。最后吕竹一只脚站在篷子支架上,另一只脚翘起,张开双手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避免即将往下倒的命运。
底下刚刚踢开几只僵尸的秋生抬头看到此情此景,连忙又一个利落的转身看准位置把自己的肩膀送到了吕竹那只踏空的脚下。
“别怕,师兄在这里!”感觉到自己已经及时赶过来支撑住了上方即将摔倒的小师妹,秋生咬了咬牙扎稳马步,一边用拳头抵抗蜂拥过来的僵尸,一边出声安慰吕竹道。
站稳了的吕竹呼了一口气缓了缓,然后就双手举高做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驱魔手势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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