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抛弃这冷冷世上,飞到星河新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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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太子这个人?
在吕竹看来,他现在已经是病得极其需要心理医生治疗的重症状态了。
在最初攻略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现在那么疯狂,一身蓝色西服套装内搭黑色衬衫,带着墨镜,看起来倒是像个年轻有为气场爆表的企业继承人;望着她笑起来时还满眼的温柔缱绻,一点也不像行走于黑暗里的心狠手辣的杀手。
最开始时他甚至还有些自卑地问她,跟一个杀手交朋友,会不会感到害怕。
那时她也曾经劝过太子,说是拿枪杀人的人,不一定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应该是那些不用开枪,一句话就能杀许多人的人。
可惜,她还是没能把他拉回来,反而是被他拖着跌入了黑暗。
“那个时候……我不是故意要抛下你的……”太子一边开着车,一边像是在喃喃自语地解释道。
太子垂着眼看了吕竹一眼,又继续诉说着他父亲白虎在他小时候跟他说过的童话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皇帝和一个皇后,生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太子,他们三个本来生活得非常幸福。谁知道有一天突然飞来一条青龙,抓走了皇后,皇帝和他打,又打不过青龙,救不了皇后。所以,太子从小就下定决心勤练武功,长大后找青龙决斗,杀死了青龙救回了皇后。
他的“太子”之名,也是因此而来。
“我前二十七年的人生,就是听从……听从那个人的话,怀抱着将来一定要杀死青龙的念头而活。”
“那个人……在我小时候就让我拿开水烫死笼子里的老鼠一类的小动物;我其实不喜欢这样做,但是他说如果我不听话,就不要我了……”
“在我成年的时候,他带我去了一个高级餐厅,说是给我准备了一个很精彩的节目——当我打开生日礼物的时候,只看到了一支手.枪。”
“然后,他就给我指了隔壁饭桌的一个男人,让我开枪解决掉那个男人。”
“我以为那个男人就是青龙,结果他说不是,只是跟我说,杀人不需要理由。”
“十八岁生日的那一晚,我第一次去杀人。”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我打了那个男人一枪,他没有死,倒在地上的时候一直抓住我的脚,我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手……我好怕,所以我又打了那个男人好几枪,确认他再也爬不起来抓住我之后,我才敢回家。”
“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梦到你,而是一直做噩梦。”
“那个人知道我的情况之后,把一个女人塞在了礼物盒里面送给我。说是有了她陪伴,我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我很生气地让他们滚,把他们统统赶出去之后,我抱住毛毯,一直在想你。”
“我不需要女人,我只需要你。”
太子望向了吕竹,伸过去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也是女人。”吕竹虚弱地回了一句。
不知道这句话令他又联想到了什么,太子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而热切:“是呀,你是我的女人。”
“不管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梦里认识你好久了?你一直陪着我长大,在梦里我不是杀手,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我们相识相爱,最后结婚……”
“我总是觉得,梦里面的,才是本来的、真实的我。”
吕竹微微摇了摇头:“梦始终是梦,总会醒的。”
“有什么办法,睡了之后不会再醒过来?”
“除非你死了。”
太子转头望了她一眼,忽然又笑了:“如果死了可以继续发梦的话,我不介意。”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留恋,就只有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了。
被保释出来之后,他就接受了去杀青龙的这个二十多年来一直执着的任务。他想着,解决了这个执念,就回去把吕竹带走,带着她远走高飞,就像他多年来的美梦一样,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一些平静快乐的生活。
只是,去杀青龙的那一晚,他前二十多年的生命,被揭穿出只是一场无比滑稽又荒诞的笑话。
自小以来被他称为“爸爸”的白虎,看着被他一枪一枪避开要害打成重伤接近濒死状态的青龙,残忍地揭露了一个隐瞒多年的所谓真相:他其实是青龙的儿子。
当年白虎的妻子玉凤忍受不了白虎的残暴性格,离开了白虎之后,在当时还是白虎好兄弟的青龙的劝解陪伴下,转投了青龙的怀抱,随后两人也远走到国外。因此,在太子小时候,白虎就掳走了他,从小就教育他以杀青龙为执念,将他培养成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冷酷杀手。
濒死的青龙没有责怪他,反而是终于为了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而欣慰,甚至还说自己多年来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死在他手上觉得很舒服……不料,这一番话又刺激到了白虎,一转枪口就把枪指向了太子。
我要你亲眼看着亲生儿子被我打死,我看你还会不会觉得那么舒服!白虎嘶吼着如是说道。
他当时一直不相信,在被白虎用枪指着的时候甚至还茫然不解地喊了一声“爸爸”,结果白虎却只回了他一个冷眼,说他是青龙和玉凤生的,没资格当白虎的儿子。
那个他一直当成父亲来尊敬爱戴的白虎还说,费尽心思把他拐来,再如此悉心养大他,就是为了等着看这一出父子相残的好戏。
他不敢相信以往的一切全是欺骗,不断地追问着白虎是不是在骗他跟他开玩笑时,青龙却又说出来另一个更加可怕的“真相”:他本来是白虎的亲生儿子,青龙和玉凤在一起之前,他那个早逝的母亲玉凤就已经怀了他。
白虎那时候狞笑着驱使轮椅靠近青龙,非常干脆地说不会相信青龙的鬼话,只说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儿子,青龙只会恨不得自己亲手杀了亲生儿子,根本不会告诉他真相。
青龙骂白虎是小人,白虎说他不会上青龙的当,两人互相残杀之际他依然没有从这一个接一个的巨大打击里回神。直到最后,枪战声惊动了警方,外面的警笛声越来越近;青龙拼了命,从白虎手上夺过要给他致命一枪的银色左轮,反杀了白虎的时候,鲜血的腥气夹杂着火.药的硫磺味,总算唤回了他的神智。
青龙临死前,把在国外积聚下来的财富地位等资源的证明信物全数交给了他,让他快逃。他当时也完全没了自己的主观意识,盲目地听从了青龙的安排,抢在警方到来抓人前逃之夭夭。
之后,他作为白虎的儿子,顺理成章地接手了白虎在香江的一切;然后在跑到国外避风头的时候,顺带又接手了青龙在国外的财物和社团大佬的地位。
他没有去验证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子,那两个造成了他一生悲剧的人已经同归于尽在一场大火中。他亦不想再去追究什么,无论谁说的“真相”是真正的真相,也始终都磨灭不了他前半生是一场笑话的事实。
说话的时候,太子也时不时转头过来观察吕竹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逐渐苍白的脸庞。
知道纸巾已经按不住了,心急着赶时间的太子也不得不看好一个阴暗的角落,把车开到那里停下,然后就拿出绷带帮因为失血过多的吕竹包扎。
与此同时,阿明也驾驶着警车追踪到了被撞破店门的小药店那边。
下车稍微从路人口中查探一下,得知了太子现在驾驶的那辆红色跑车的去向,阿明又赶紧坐到警车里面,用力踩下油门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阴暗的角落里,太子神态温柔地看着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吕竹,再低头看了看她肩膀上那一层层包裹细致的绷带,不由得发自内心地露出了微笑。
刚刚不注意的时候让吕竹中了流弹已经令他深感自责,吕竹还咬牙忍着痛楚跟着他这么久都不怎么闹,他真的是非常开心。
本来想着现在赶时间,等到了船上再给她好好处理伤口,但没想到吕竹的伤势比他意料之中要严重。
不过还好,包扎的时候,没有弄痛她,她还是乖巧地沉默地在旁边歇息。
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吕竹的头发,太子低下头往后退了一下准备重新启动车子跑路的时候,忽然看到那些纯白色的绷带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
渗血了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又看到了一点殷红。
鼻子下方温热感和胸腔里的隐痛感提醒着他,并非是吕竹肩膀上的伤口渗血,而是他刚才被车撞出的内伤所导致的鼻腔出血。
后方隐约传来的警笛声正在逐渐往这边接近,太子没时间去理会自己的内伤情况,顺手用大拇指抹了一下之后,就无声地举起了惯用的银色左轮,动作轻盈又熟练地打开了一点车门,以驾驶座的靠背为支撑半趴着,然后就开始对着街口的方向调整瞄准点。
看到那辆银白色警车从街口茫然无知地出现,太子对准车前窗就是一枪。
银白色警车的车前窗砰的一声尽数碎裂,太子又从腰间取出另一把银色左轮,双枪齐发,硬生生把警车逼出一溜扭曲蛇行,随后当场就翻了车。
看到阿明被翻倒的警车卡住一时无法挣脱,太子当即狞笑着举着双枪继续射击,使得警车的车底板渐渐燃起一大片烈火。
被枪声惊醒的吕竹往那边望去,只见一个背上全是火的人影艰难地从车里翻出,在地上连连翻滚好几下压灭背上的火后,又遭遇太子的连枪射击,最终,不得不狼狈地躲到路边停放的一辆车子后面。
太子又往那边打了好几枪,再无收获之后,也只得回身准备上车继续跑路。
“没事了。”看到吕竹已经醒来,太子温和地对她说了一句。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小腿被击中的太子一下子跌倒在驾驶座上。
于是,吕竹立刻就看到太子温和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接着马上利落地转过身回敬了后方几枪。
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击中什么东西之后,不甘心的太子一瘸一拐地下车走了几步:“翠儿就在这里,有本事你来抢走她啊!”
“出来啊,废柴!”太子又骂了一句。
仆街。
阿明心里暗骂一句,猛地站起来回身准备射击之际,却又震惊地发现太子的枪口根本没有指向自己,而是指向了他身上绑着的炸.弹。
“开枪打我啊?”
“我最多同你一齐死而已。”
“够胆你就开枪打我啊!”
太子枪指炸.弹,眼望阿明,笑眯眯地连声招呼阿明赶紧开枪。
阿明定定望了他好一阵,动作缓慢地把手里那支达叔交给他的警.枪放下。
看到阿明如此举动,太子哈哈大笑了几下,随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就要向阿明开枪。
旁边的警车突然爆开一丛火星,趁着太子被这声响声吸引住了目光,阿明顺势用力将他推进火堆,紧接着反手又从腰间掏出他自己的配枪,一个纵身跃到路边,对着太子的方向开了一枪。
太子一个翻滚从火堆里滚出,飞快几下拍灭后腰衣角的小火,又扑过去回攻阿明。
两人在地上翻滚个不停,你来我往毫不留手,就差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置之死地这样才得痛快,乱斗中枪.支走火都丝毫不在乎,都是怀抱着只要对方出现一点失误就能将其拿下的念头。
可惜斗红了眼的两个男人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受伤的吕竹,还在附近。
这边厢,吕竹已经艰难地挣扎着挪到驾驶座准备独自驾车远离此地,结果又发现因为受伤的部位是右肩所以右手无法伸出去关车门,没办法,就打算伸脚去勾。
刚刚把腿伸出去,小腿就传来一阵锥心般的剧痛。
刹那间,吕竹心底一句脏话几乎冲到了喉咙口。
只是脏话没来得及说,又被发现了她再次中枪的太子用力地推回了副驾的座位。
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甩到火堆旁边的阿明,嘲笑了一下他那个狼狈不堪的模样,然后踩下油门冲了出去。
漂移着拐过一个转角,吕竹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震动。
不只是她,同样也感觉到后方异样的太子也一起转头,只见阿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借着别的车子靠近他们时,硬是跃过来抓住了这辆红色跑车的车尾。
“停车!”阿明挂在高速行驶的跑车车尾自是极为不好受,但看到两人都回头看他,他急忙嘶吼了一声。
太子狞笑一下,没有理会阿明的叫喊,一脚油门踩尽,轰鸣着继续加速往前冲。
“阿明!”看到阿明瞬间被甩得半截身子都拖在了地上,吕竹喊了一声,示意他赶紧放手。
阿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咬着牙没有说话,反而是发力要往前爬。
这时,以一左一右的两辆鸣着警笛声的摩托车开头,后方跟着的一大堆警车也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对吕竹乘坐的这辆红色跑车呈包抄姿态。
“前面的人听住,停车立即投降!”
在警方发出警告的同时,阿明也硬是在太子恶意不断的转弯漂移里爬到了前头,稍微推开了吕竹一点,就用力地去用双手勒住了太子的脖子。
太子脖子被勒住,手上的动作基本不太听使唤,眼看车子左扭右扭拐出一长溜难以形容的路线,吕竹也只能去先帮太子摆脱阿明:“放手啊!”
阿明闻言,勒得那是更紧了。
因为吕竹的帮忙而再次生出反击之心的太子挣扎着,从手边摸出一把原车主放在车上的长柄伞,反手就狠狠给了阿明好几下。
想不到这两个男人到了这种时候还惦记着争风吃醋,坐在一边思路相对比较清晰的吕竹又只得赶紧挡下敲向阿明眼睛的伞尖。
那狠辣的力度敲在手背上,当即痛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太子愣了一下,脸上怒气更盛,又是几个连环不断的急速漂移转向,往海滨长廊直冲而去,直接是想要把后方的阿明给甩下车。
只是令太子想不到的是,阿明被甩得向前方飞出的同时顺手还扯了副驾座位上的吕竹一把,连带着也把吕竹都带了下去。
和阿明互殴得满脸是血的太子目眦欲裂地看着原本就受了伤的吕竹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摔到右边的人行道上,正想要下车把吕竹扶上车的时候,身上突然传来一声提示时间倒数的“嘀”声。
太子的动作,顿时就是一滞。
原来,阿明不是为了把吕竹带走才使出这种宁愿让她再次受伤也不让她留在车上的狠毒伎俩,而是阿明在被甩出去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一个定时炸.弹在之前的缠斗中已经被按到了开关。
吕竹摔在右边,而阿明就摔在前面……
太子目光深沉地看了看时间倒数,又看了看周围围成一圈却不敢太过靠近的其它警车,在脑海里快速地思索了一下。
炸弹是他所制,他只需要用几秒,就可以剪除那个已经启动的定时炸.弹的导线。
还有时间。
得出了时间足够的结论,太子再次用力地踩下油门,轰鸣着往前冲去,就打算当场撞死阿明再带吕竹离开。
摔在地上的阿明反应迅速地连连后退几大步,但人的速度终归比不上车子的速度,转眼间那辆红色的跑车已经来到眼前。
太子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满脸的鲜血更是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般可怖。
电光火石之间,吕竹一把扑到阿明身前,张开了双手把他护在身后。
下一秒,无比刺耳的刹车声随之响起。
反应过来的阿明也马上用力地把吕竹扯到身后,反过来护住了她。
嘀、嘀、嘀。
身上的时间倒数声越来越急促。
太子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互相护住对方的两人。
随后,他忽然拉开外套露出那个已经启动的定时炸.弹,按下了一个按钮。
看到太子面目狰狞地再次启动车子往这边冲了过来,而双方距离已经近得无法躲避,阿明手上一个用力,死死抱住吕竹,把她护在了自己怀里。
却不料,在即将撞上他们的时候,红色的跑车再次扭出了一个弧度几乎接近九十度的漂移,强行转了方向。
吕竹和阿明震惊地望过去时,太子也同样回过了头。
一向犀利桀骜的眼神,在看到深爱的女孩宁愿以命相护情敌和靠在情敌的怀里甘愿同生共死后,变得无比复杂。
绝望和希冀、狠毒而温柔、执着却释然,种种情感,让人看一眼都为之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太子那做了二十多年的一场美梦,在今夜,终于醒来了。
而那抹嚣张无比的红,最终投入了夜色下波光粼粼的大海,爆出了一大片被月光映照得如梦似幻的水花。
他用行动,选择了再一次沉入,那将会永远延续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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