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共爱,也烟消,俗世只堪风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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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警队训练出来的身手,当个尾行痴汉,是绝对没问题的……
阿郢在心里鄙视了自己的行为一番,然后又赶紧隐藏好自己的踪迹。
看到那个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倩影走进了一间烧腊档式的茶餐厅似乎是准备吃晚饭,阿郢急忙整了整衣领,作出一副路过此地的神情,颇为“不经意”又“散漫”地跟着走了进去。
第一眼望去,这就是个装修比较陈旧的传统茶餐厅,靠墙的两边都有着类似火车厢座的“卡位”,而吕竹,就正正坐在左手边的一个卡位里。
这种卡位相对狭窄,说是四人座其实一般都是双人来坐,除非餐厅里面生意实在太好才会四个人去挤——完美的面对面位置!
“Hi!又见面啦。”阿郢一手撑在墙壁上,摆了个自以为挺潇洒的姿势,然后才开口道:“我们也算是很有缘分吧?”
“听我同事说,今天十二楼有个人在到处打听我。”吕竹看着他,淡定地笑了。
“你……都知道了啊。”阿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你是不是想追我啊?男人大丈夫,想就不怕认喔。”吕竹招呼他坐下来,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阿郢愣了一下,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仿佛像是一些久远的被遗忘的记忆,被似曾相识的情节所影响所触动,便隐约现出了一点细微的线索。
犹豫了几秒,阿郢狠狠一点头:“是!”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既然喜欢人家就要开口说出来,男人大丈夫躲躲闪闪的,反而让人家让女仔主动算怎么一回事?
不管对方会不会答应,他首先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
等待回复的时间简直度秒如年,阿郢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吕竹,生怕她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打破自己幻想的话。
他一直都不怎么受人待见,长得也不是很帅,父母早亡,家境也不好,条件并没有什么足以吸引人的亮点。
阿郢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成功率简直微乎其微,几乎都要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轻轻说了一句话。
“听说附近的电影院今晚有部不错的新片上映,我还没有买票。”
阿郢惊喜地抬起头:“我、我现在就去买票!七点半适不适合?”
看到吕竹点了一下头,阿郢就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跑。
不料,一转身就被一杯冻柠茶撞了个正。
“对不起啊先生!真的很对不起!”看到阿郢那身浅灰色的西服上多了一滩污渍,吓得茶餐厅的伙计连连道歉。
“没事,别妨碍我。”阿郢把弄脏的外套脱下来往座位上一丢。
“别那么心急啊,现在还早,吃完饭再去买票也未迟嘛。”吕竹叫住了他。
“那倒是……”阿郢傻笑着坐回原位,拿起一杯奶茶一边喝一边忍不住傻乎乎地偷笑,没两口就当场呛住。
“你没事吧?”吕竹关切地问道。
阿郢转过脸狂咳了几声喘顺了气,冲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看吧,我就说跟我在一起的人可能都没什么好结果。”吕竹惋惜地摇摇头。
“哪里关你的事,我自己不小心而已,最近我犯小人,挺黑的……”阿郢连忙把锅往自己身上揽。
说到这里,阿郢顿了顿。
顶上的老旧吊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但耳边眼前那些浸染着人间烟火的嘈杂声忽而远去,像一张相机拍出来的风情画,背景的无关事物统统被虚化成了模糊的一片,唯独对面的人一手托腮一手撑在桌子上,认真地看着自己那双美丽多情的妙目带着浅浅的笑意,半含几分宠溺和似水流一样深邃的温柔。
心脏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阿郢没有再说话,默默低下头来吃他面前刚刚送上来的一份饭,只是嘴角不由自主地总是微微上扬。
初入情场的小年轻,稍微得到了一点点糖,就大多都是这幅总是忍不住偷笑的傻仔模样。
就这样,哪怕两人已经交往了一个月,阿郢想起这个梦幻一般的傍晚,都还是忍不住暗自微笑。
“怎么了?最近老是时不时就抿着嘴笑眯眯的,是不是有好事啊?”刚刚陪同加山队长出差回来的紫罗收拾好了东西,然后看向过来她办公室交报告的阿郢,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别笑我了。”阿郢把打好的报告交给她。
“说到底都是一场老友,关心一下你而已。”紫罗接过报告一边翻阅,一边斜斜地给了他一个戏谑的眼神,非常肯定地说:“如果你没有拍拖的话,不要告诉我你一个大男人突然喜欢上搽香水啊。”
阿郢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
“我知道,我在公司里其实没多少真心的朋友,经理觉得我出身不好一直都对我有偏见,阿龙前些日子又被调去了东京……只有你,还在这里。”阿郢认真地看着她,道:“没错,我是正在和一个女仔交往,而且今晚还约了她逛街看电影宵夜直落。”
紫罗回以他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拿起桌上的小喷壶给她养在办公室角落的几盆绿植喷水。
“我猜你的那位应该是个又温柔又漂亮的女仔吧,品味应该也挺好,这个香水的味道真不错,同样身为女人的我,闻到你身上那点残留的味道都有点心动,像花香又比普通香水的花香要清淡,余韵又很长……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呢?”紫罗笑着问道。
“她是做时装设计师的,所以门路多一些吧,有空我帮你问问。”阿郢看着紫罗对待花木时那细心又温柔的神态动作,也是感慨了一声:“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花。”
“我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是妈妈开花店把我养大的,我自小就跟着妈妈养花,即使她不在了,我也延续了这个习惯。”紫罗凑到其中一盆花的花苞上闻了一下,陶醉地抚摸着它,又道:“而且……这些不会说话的花,比起外面那些会说话却两面三刀的人,要真得多。”
“那倒也是。”一直被上司和其他同事明里暗里排挤的阿郢心有同感。
“对了,差点忘记这个了,听说你快要升副经理了,恭喜你。”阿郢想起自己过来的初衷,连忙又补充道。
“你也不错啊,上个月你试销的那个产品,又超了营业额,我也要恭喜你一声。”紫罗说着话的同时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大盒子。
“公司又有新产品了,你看一下。”紫罗把盒子推过去。
阿郢打开盒子,拿起里面的手提电话仔细端详。
“经理让我给你这个样板,这种大哥电话有特别的频道,如果打入市场,对我们接收妖兽的情报很有利。”紫罗介绍道。
阿郢苦笑了一下:“我这个销售员,就只能销售这些新产品。”
“阿郢,经理对你是有一点成见,但是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包括你的为人。”紫罗善意地劝解道。
“多谢,不过人人升职都是这么说的——我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时间只能证明,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阿郢突如其来的丧让紫罗皱起了眉头。
“你一直这样想的话,那就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紫罗把新手提电话的样板给阿郢弄好,然后递给了他。
“开心点吧,你今晚不是还佳人有约吗,顶着这张丧气脸出门可不行。”紫罗柔声劝道。
“我明白的,只不过是忍不住发一下牢骚而已。”阿郢扯出一个笑容,把新手提电话放入公文包里,与紫罗道别:“那我先走了。”
“你先走吧,我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弄,明天见。”紫罗笑着和阿郢道了别,然后又走进经理室把处理好的文件交上去。
“阿郢那家伙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被称为“经理”的反妖兽组特警队队长的加山已经是老得快要退休的人了,但那眉目之间的锐气还是一如昔日般锋利,一看就知道是个身经百战的老神探。
“他谈了个女朋友,所以整个人都开朗了很多。”紫罗笑道。
不料,这在普通职场里任何人听到都会为之开心或祝福的消息,却使得加山队长脸色一沉,嘴里的雪茄更是被他狠狠地按掉:“胡闹!”
“经理,阿郢虽然比较单纯,但是我相信他那么善良的人,看人的目光总不会太差的。”紫罗看到加山队长的举动,不禁开口为阿郢说话:“我知道经理你从小就看着阿郢长大,其实你也很关心阿郢的,不过你总是对他使用这种激烈的做法,很容易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去教育他,他如果有逆反心理,他就不配做一个人!”加山队长严厉地打断了紫罗的话。
“经理,我不是这个意思。”紫罗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其实……我觉得你应该让阿郢接触一下行动组那边的事务,他身手不错,不应该一直像那些快退休或者调离的前辈一样,只做文职工作的。”
“不行,他背景不太干净,不适合入行动组。”加山队长一口拒绝,然后又解释道:“你知道我新派下来给你调查的任务内容——近来有许多伪装成人类模样的妖兽到处勾引人类,骗得无知的普通人不明所以地陷入了人与妖兽的畸恋之中,如果让它们生下人与妖兽混合的杂种,那世界的未来将会很可怕。”
“那些杂种,人不人妖不妖,完全就是怪物……”加山队长感叹了一句,又继续说道:“所以我一直都觉得遗传实在太可怕了,就像阿郢他……他妈妈就是个罪大恶极的……使得阿郢生来就带了原罪。”
“我也听说过,阿郢的妈妈曾经犯过事对吧?不过既然她都已经离世这么多年了,阿郢又是从小就由你带大的,孩子就像一张白纸,教给他什么他才会长成什么样,经理,你不止要相信阿郢,也要相信自己的教育才行啊。”紫罗继续劝说道。
加山队长看了她一眼,又点燃了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方才说:“我们国家有句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基因是太过玄妙的东西,即使我后天做再多的努力,也不能断定我能战胜遗传的影响。紫罗,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我明白了。”听到这里,紫罗就知道这次的劝说没有起到作用,也只得暗暗期待下一次机会的到来。
另一方面,吕竹也看出了阿郢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欠佳。
明明看的是一部搞笑电影,他却都没有怎么笑过,似乎一直在神游天外。
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个能逛街的,吕竹干脆带着他越走越偏,直到来到了夜晚无人的沙滩一角时,阿郢都愣是没有发现自己被她带着偏离了原本的目的地。
“看来你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吕竹直接用了肯定句。
阿郢被这一句话惊醒过来,歉意地看向吕竹:“对不起,很明显吗?”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是个人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你可以说出来跟我聊一下,这样会舒服一点。”吕竹抬眼认真地看着他,又温和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过,如果你不想说或觉得不方便说的话,我也尊重你的隐私。”
“其实没什么的,就是你也知道的那些事——我因为出身不好上司一直对我有点成见,而我在公司里唯二的两个好朋友,一个去了东京,一个快要升职……但我两样都没机会,只能一辈子都这样当个小职员吧。”阿郢无奈地说道。
“尽管坐办公室的工作在大家都听起来又舒服又稳定吧,但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有一个愿望,就是想着长大后能像我爸爸一样到处跑……外勤。”阿郢想起自己父亲也曾经是反妖兽特警,急忙中途改了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和你约会时走神的,只是今天精神不太好,所以才会走神。”阿郢低下了头。
“难怪你这个平时老喜欢趁着电影院光线昏暗拖我手的咸湿仔今天居然这么正人君子,我还以为你转了性,谁知道只是……”吕竹交叠起双手审视着他。
吕竹这一句话的调笑戏谑之意甚是明显,倒也驱散了压在阿郢心头上大半天的阴霾。
“谁说我正人君子了,对着自己女朋友能正人君子到哪里去?!”阿郢说着就要冲吕竹下手。
“喂,你再乱来我叫的啦!”吕竹连忙笑着躲闪阿郢那恶作剧般的呵痒。
“你叫吧,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了!”阿郢配合着回了吕竹一句,又非常自然地把在吕竹腰际呵痒的手搭到她的腰上,稍微一个用力就把人给揽到怀里。
顺势而行,阿郢坐在沙滩上,吕竹倚在他身上,两个人静静地看着月亮。
靠了一小会,吕竹觉得这姿势不太舒服,又干脆侧了侧身往后一倒,整个上半身直接就是瘫在了阿郢的大腿上。
阿郢眉眼带笑地低下头看向她,任由她那温柔多情的素手在自己脸上抚摸游移。
恋爱中的男人别说智商,就连注意力都能创出一个新低。
只顾着感受吕竹掌心里的细腻触感的阿郢也是如此,连脸上戴着的银丝眼镜被吕竹摘了下来都未能一时察觉。
“我以为你带着绿膜镜片所以才会眼睛发绿地盯着我,没想到……平光镜啊。”吕竹看了看手里那个银丝边框的复古眼镜。
阿郢急忙眨了眨眼,解释道:“我经常对着电脑所以这是防护镜……”
“而且……这样抱着你,我的确想做眼睛发绿的色.狼啊。”俯下来在吕竹耳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越说到后面,语速越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看着眼前俏丽的面容因为自己的话逐渐染上了一层莹亮的粉红,阿郢正想要再亲近一点的时候,一声极为破坏气氛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我去接个电话。”看着阿郢懊恼地拿着手提电话走到附近的树后,吕竹笑得腰都差点要直不起来。
不同于吕竹这边的欢乐,阿郢靠在树干上,仔细地看清楚了紫罗给他发来的信息。
电子屏幕的幽蓝光线照到他的脸上,使得那张明暗难分的脸带着一种特殊的晦暗观感。
加山队长说最近有很多妖兽在勾引人类,说人类与妖兽生下的杂种都是怪物……紫罗好心透露给他调查好让他立功的这个消息,令他如此的惶恐又悲哀。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站在昏暗树林里的阿郢,微微抬起了一只手。
手腕处的脉搏如常人一般搏动,只是那如常人无异的皮肤之下血管之中,流淌着的不是人类那鲜红的血液。
而是由他的妖兽母亲,所遗传给他的黑色血液。
他就是队长所说的这种,半人半妖的怪物。
看着阿郢从树林里出来后没了之前的欢颜,静静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吕竹安慰地想要倚到阿郢怀里时,却被他一把扶住。
“怎么了?”吕竹看向他,脸带疑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你所看见的样子,我变成了其它样子……你还,会不会爱我?”阿郢的目光里不止带着惊慌,甚至还有一些绝望。
“那你还是你吗?你变成了其它模样,还爱我吗?”吕竹反问道。
“爱。”阿郢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虽然我们只认识了一个月,但我是真心的,想在要与你结婚的前提下和你交往的。”
“那就足够了。”吕竹挽住他推却自己的手,再次靠入了阿郢的怀里。
“只要你还是你,只要你还爱我……”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好,我都会如最初一样深爱着你。”
月下的海浪声仿佛带着亘古的岁月和久远的时光一阵一阵地席卷而来,而阿郢回答她的,便是一个在月光下极尽温柔缠绵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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