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霸王别姬:你我之间

    日日夜夜在感情斗争,实实在在为角色伤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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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三更溜回家却冷不丁被抓了个正着,吕竹自然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现在这种场面,最需要的就是稳住。

    于是她缓缓放下了手里提着的小皮鞋,直接把脚套进去,也懒得再去弄好它,裙摆一盖就像穿拖鞋一样趿拉着,两步挪到程蝶衣面前,挥手去驱赶菊仙和段小楼起来:“我和师哥有话要说,你们先去休息吧。”

    程蝶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一副我就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的看戏模样。

    段小楼目带担心地看了吕竹一眼,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听从她的话任由她独自去面对程蝶衣,倒是菊仙沉吟了片刻后,就轻轻推了段小楼一下,道:“既然师妹和师弟有话要说,那咱们就先回避回避。”

    说罢,菊仙便是劝着段小楼走出房间,顺着走廊走远了。

    无视菊仙和段小楼那悄咪咪的“你干嘛拉我走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人家说悄悄话你一个大老爷们瞎掺和啥”、“我是大师兄我自是要看着他们两个的说不定能帮着说几句话”以及“有你在更不好说话”之类的暗中密谈,吕竹赔着笑脸走进房间里之后,反手又把房门给掩上了。

    “有什么话需要这么遮遮掩掩的……”程蝶衣正想着一边说话一边退后坐到椅子上开启“审讯”的,结果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猝不及防地被吕竹堵住了嘴。

    明显看得出程蝶衣的眼中闪过惊慌和错愕,手上动了动,既似是想要大力推开她又似是怕用力过度弄伤她,一双手举起又落下,但又没有触到触手丝滑的丝绸长袍边角,反倒是因为吕竹的过于贴近,而落入洋装裙摆的蕾丝软缎里。

    那一双手,瞬间就脱力了似的无措地垂落在两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像个泥塑木雕的人像一般僵在了原地。

    在说出那么一句带着刺同时也暗含醋意的话后,程蝶衣在脑海里设想过多种吕竹的应对方式——这小师妹古灵精怪嘴皮子利索灵活,一旦她动了嘴,各种各样的歪理就层出不穷,或是蒙混过关或是死不承认或是坦白从宽或是像上次那样用她差点出了危险所以迫不得已来转移话题……对此,他都一一想好了破解之法和下一步的计划。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小师妹的确动了嘴,却是一句话都不用说,就已经堵得本以为胸有成竹可以有话必回的他同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独守深夜许久的担忧、恼她一个消息都没有的委屈、发现她想静悄悄偷溜回来的气恼,种种复杂情感的交织,竟然都比不上缠到自己脖子上那柔若无骨的双手,和那片温柔小意的香软红唇。

    不能让她就这样蒙混过去……

    如是想着,但在看到凑近眼前那只颤珠蓝眼睛的珍珠蝴蝶发夹时,又再次气不打一处来。

    程蝶衣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再次张开双目时,他垂落的手亦抬了起来,接着,就是出手将那只碍眼的蓝眼睛蝴蝶给扯了下去丢到一边。

    可能因着气恼,力度不自觉就重了些,随着蝴蝶跌落木桌上的清响之外,还听得眼前人像是痛呼似的轻声呜咽了一下。

    这个得怪她自己了,谁叫她使出这种方法的呢?

    不能说话了,可不是只能在嘴角唇边的空隙里流落出一声呜咽来?

    大约在寂静无人的深夜时分里总能激发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心思百转千念只在瞬息,回过神来后,便更是不满足于这样带着敷衍意味的浅尝辄止。

    抿着唇在他唇边轻柔地蹭着,这哪里是道歉的态度和诚意。

    明明不久前还乖巧地偎依在怀里说喜欢他的人,才过去多久,就胆敢深夜不归让他既忧且愁?

    程蝶衣微翘起戴了戒指的大拇指,像是怕极了戒指会划伤对方一般的极尽温柔,然而当那骨肉匀称的剩余四指插.入鬓发间之后,竟是顺着发流的动向往后深入,按住了后脑的一块。

    强硬,不允许对方退缩。

    他的手掌侧边有着一个浅浅的陈年旧疤,分割了他的过去和现在。不同于保养得肌理细腻的其它手部皮肤,那一道疤,始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细微粗糙感,偶尔碰着了,还会出现几分隐痛。

    有时候,痛楚,亦是刺激的部分来源。

    大师兄平日里说他不疯魔不成活,可能他的确快要疯了。

    他明明是不想伤害她强迫她的,只是不知今夜为何,居然滋生出了这种可怕的魔念。

    似乎她也感觉到了疤痕不同于正常肌肤的异样触感,近在咫尺的距离下,程蝶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受惊了的蝶翅,透露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

    以及,不堪风雨烈焰的垂死挣扎。

    那只扔掉了碍眼之物的手,再一次被心中的魔念所驱使,倏然一下,仿佛彩蝶落入花间般轻柔地覆上了吕竹的眼睛。

    遮住了那双眼睛,如同也遮住了内心的最后一点理智,本就按住吕竹后脑的手加大了力度把她挤压到更加贴近的距离之后,就开始,反客为主……

    越是压抑,爆发起来就越是厉害。

    吕竹自然是深知这一点——程蝶衣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往日里温柔好师哥的外表所掩盖住的,是一个偏执自恋敏感多疑的灵魂。

    纯善而刻薄、彷徨又执拗,极度的感性,所有情绪都像是放大了情感的触角,稍微一点点细微的举动都能促使那美艳的翅膀激起一阵颤.栗,并且,随时都能覆盖住理性的牵制。偶尔错神的一个瞬间,说不定就会困在某一个自我编织出来的茧里,再也无法回到现世。

    他遮住了她的眼睛,却揭下了他的那层粉饰的“面纱”,显露出了更加真实的一个“程蝶衣”出来。

    呼吸萦绕交融,唇舌深深纠缠,扣住她后脑的手断绝了她的退路,被覆盖住的眼睛无法再看到眼前一切,从而致使失去了视觉后,其余感觉的加倍放大。

    尚带生涩却不容抗拒的亲吻甚至带了些许咬噬的力度,呼吸的气息尽数扫落在下半张脸的肌肤上,纠缠着她的唇和覆盖住她眼睛的手同时离开之时,又顺着嘴角颈侧蔓延下去。

    扣住吕竹后脑的手动了动,强硬不失温柔地强迫着她仰起头来。

    程蝶衣依然是不允许他现在的模样出现在她眼中。

    乌黑细密的短发因为程蝶衣低头的动作,在这片接触得极其亲近的空间里氤氲着桂花的浅淡香气——两人发质相近,所使用的桂花头油自然也是同一个老字号牌子的产品,程蝶衣管家许久,倒是在日常细节处状似不经意地一点一点用他的方式渗透了她的一切。

    耐心谋划多年,方才造就出了如今对他几乎毫无防备的师兄妹之情。

    不,他从来就不只是想让她当所谓的小师妹。

    嘴唇之下的血管迸发着生命的搏动,一下一下的,逐渐与他激烈的心跳拉开了差距。

    自己情.热.意.切,对方却只是平静以对,这种不对等的感情令程蝶衣的眼瞳越加之黑沉。

    松开了后方的手,滑下肩颈交汇之处按住吕竹的肩膀,另一只不再覆盖吕竹双眼的手抚上她的腰际,然后便是一个用力,几乎半是拖拽的姿态将人拉近了床边。

    鞋子原本就是没有完全穿好的,这亦是无意中方便了程蝶衣行事,一抱一放之间,小皮鞋落在地上,吕竹的脑袋就触碰到了柔软的枕头,身体也被压进了丝绸被面上。

    随着那沉重身躯压下来的,还有落在锁骨处那如火一般炽...热.滚.烫的唇。

    吕竹眨了眨眼,直直望住程蝶衣此刻的面容。

    他的眼角泛起了红,却又不是上台做戏时化妆化出来的红霞盈面,仅仅是唯独眼角的那一处,红得透着情浓意动的艳丽,就连一向目光温柔的冷星明眸都似乎沾染上了这份红艳,从而转换成魅惑人心的诱.惑之瞳。

    那眼瞳黑得仿佛当中有一个看不清触不到的漩涡,要将纳入眼中的一切全部吸入他的身体,揉进他的骨血皮肉里面。

    他是极为激动的,炽.热的呼吸乱无章法地游移在脸颊、额间,身下之人的不抵抗令他情动异常,一直亲吻到耳侧时,过于热烈的纠缠甚至还不慎扯下了床头那边的床帘。

    白色的纱质床帘落下,遮住了外间的一切,桌面上的蓝眼睛蝴蝶、早已没了烟气的冷茶、白瓷盘倒盖着的小碗……统统都淹没在了隐约半透的轻纱里。

    “怕不怕?”低头在吕竹左侧锁骨下方咬了一口,看着凝脂软玉似的肌肤凝出了一个被自己制造出来的红色印记之后,程蝶衣这才稍稍抬起身体,一手撑在枕头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回答我呀?师哥问你话你都不回答了么?”说话间他的唇又贴了上来,完全不给吕竹回话的机会,言语之中的轻笑都蕴含着几分调侃的恶意。

    早该让她正视起这个事实起来了。

    程蝶衣这个人,不止是师哥,更是一个男人。

    别看平日里都宠着她顺着她,到了某个时刻,男人始终是男人,野兽始终是野兽。

    亲情之爱和爱恋之欲,从来就不是东风压倒西风,而是蓄谋远虑,堆积情感,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再次离开之时,唱戏时以气息绵长余音绕梁搏得许多赞誉的程蝶衣,那气息都开始有些不稳了。

    看着吕竹比他更要喘得厉害,程蝶衣又低低一笑,笑声混合着轻声的喘息,在这深夜里像是一个柔韧的小勾子,勾动着心弦颤颤,翻涌起心湖一圈又一圈。

    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对视了多久,程蝶衣又一次低下了头。

    这次的亲吻没有了之前的惩罚咬噬和恶意挑逗,回复了两人初次亲近时彩蝶戏花般的温柔缱绻,带着极度浓烈的爱慕,细细亲吻,抵死纠缠。

    “还敢随便就‘扑蝶’吗?”

    “还敢!”

    说着就是被从下而上地轻轻咬了一口。

    都心知有人明日一早要练戏,这咬也没下重口,纯粹就是发泄被反扑的不满。

    程蝶衣又笑了几声,最后在吕竹额间落下一个充满爱怜的轻吻。

    埋首在吕竹颈窝里平复了呼吸,程蝶衣松开了压制住吕竹的手,侧过脸望向她:“不闹了。”

    声音低沉得有点哑。

    吕竹顺势就在他嘴角边亲了一下。

    这种在作死的边缘徘徊试探的举动,恼得程蝶衣眯了眯眼。

    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以作小小惩戒,程蝶衣手撑床铺半坐起身,理了理散落的纱质床帘,将其挂回了床头的黄铜钩子上。

    看到吕竹也跟着坐起,程蝶衣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只小皮鞋,按住吕竹的脚踝,就要替她穿上。

    吕竹大大方方地撩起了一点裙摆,想的是更加方便程蝶衣的动作,只是这毫无防备的态度落入对方眼中,却是使其微微一愣。

    老一辈的人说,女子的脚是最最私密的部位,一生之中能见到它的,除了小时候的家人,便是成年后的丈夫。

    现在时代开放,年轻人早已经没了这样的旧时观念,菊仙自赎己身的奔途中,就是脱了鞋光着脚而来。

    小时候他在吕竹房间里守夜,做的也是照顾她的活儿。那时候戏班穷,他几乎是被当做丫鬟使唤,小孩子站不稳,自己会穿衣已经相当厉害了,所以当年替小姑娘穿鞋的事,他就没少做。

    但,不论如何,吕竹七岁后两人不在睡一个屋之后,他是再也没有遭遇这番场景了。

    记忆里藕节一般胖乎乎的小小腿脚已经长成了莹秀修长的弧度,化雪凝霜似的白,肤光致致,纤妙如春妍。

    这种西式的小皮鞋他还是第一次见,不像绣花鞋和日常的布鞋,随意一套即可,鞋面上那些细小的缠带,须得细心一一穿绕。

    “笑什么?”听得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程蝶衣抬起头来。

    “有点痒……”脚本来就是神经相当丰富的部位,程蝶衣又是第一次见识这种类型的鞋子,即使再怎么聪明一眼看出了缠线的方式,也总有点失措的动作。

    程蝶衣斜瞥了吕竹一眼,加快动作帮她把鞋子穿好,做完这一件事后,他却没有立即站起来,反而是将双手压在层层叠叠的柔软裙摆上,半跪在地上仰起了头眼里眸间尽是化不开的柔情。

    吕竹握住了他的手,试探地问道:“不生气了吧?”

    “生气谈不上,恼还是会恼的……”程蝶衣回握住她的手,十指交错紧扣,又道:“这年头外边不太平,你这么晚回来,让人很担心。”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有分寸,只是总归是担心你的……但我同样明白你的心思,相信我,我永远不会逼你。”

    “你要记住一点——你不是我的所有物,反过来,我才是你的追求者。”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吕竹低下头,看向因为半跪而身处低位的程蝶衣。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过分浓烈的爱意令他懂得了这个时代许多人都学不会的尊重。男女之间的相处,男方天性带着掠夺性和独占欲,爱上一个人,就下意识地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而程蝶衣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他自动将自己的角色降到了更低一层的追求者位置,承认以对方的心思为主,无论是真心还是蓄意,都足以胜过世间万千。

    由程蝶衣牵引着到角落里的水盆处洗了手,坐回到桌子边之后,程蝶衣揭开了桌上的那个倒盖着的白瓷盘,然后又非常顺手地,用白瓷盘扣住了桌上那只蓝眼睛蝴蝶发夹。

    大节上宽容,细节处的小飞醋却没少吃。

    吕竹心里有些无奈地暗笑一下,看向桌面上的小碗,淡金黄色的糖水里泡着十来个小巧圆润的芝麻汤圆,看着煞是可爱。

    较之一旁的冷茶,这碗汤圆还萦绕着细细的烟气,显然是热了不知多少遍又悉心保着温,留待她回家后能吃上一口暖融融的香甜。

    “就是你特别喜欢的那家张记黑芝麻汤圆,快吃吧,不然一会又得重新热了。”程蝶衣笑道。

    “谢谢师哥!”吕竹拿勺子舀了一只汤圆喂到他嘴里,然后又独霸了剩下的所有。

    “就这一点?”程蝶衣挑了挑眉,显然是对这个毫无诚意的“谢礼”不满意。

    吕竹赶紧喝完剩下的糖水,把小碗放回桌上,认真地看向程蝶衣:“等过年去乡下拜年的时候……”

    “——就向我爹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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