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妄性与佛性,两性存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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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为何如此吵闹?”仆女芬芳得了吕竹的吩咐,掀起帘子一角责问外面的家丁。
“回禀小姐,是有一个乞儿非要求见小姐,我们害怕此人对小姐不利,所以才动了手。”护卫和家丁回话道。
芬芳回头转告了吕竹一句,然后又掀起帘子走出来:“小姐说她看这个乞儿并无恶意,你们无须如此大动干戈,将人打伤……”
说到这里,芬芳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过去的乞儿,那满身破烂脸上还长着脓疮的模样实在让人恶心,但她又不得不继续按吕竹的吩咐说下去:“终究是我们失手打伤了他,小姐吩咐了,带这个乞儿回去疗伤,好好将养。”
吕竹这么做的原因,除了性格使然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之外,也有是免得那些多事之人又在背后编排崔家仗势欺人的原因。
再者,今日这条路上多数是和她一样前去寺庙参拜的人,如此一来,也能增添其他人的好感。
果然,在吕竹下了命令让下人把地上昏迷的乞儿带走之后,外面的人就开始议论了起来:“崔小姐不愧是信佛之人,天生一副菩萨心肠……”
“就是啊,崔小姐不仅相貌长得美,连心地也是这样善良美丽……”
“不愧是歌谣里所传的第一美人,啊,真想能亲眼一睹崔小姐的美貌……”
“哎,你们后面别挤啊,崔小姐坐在车里,怎么看得到呢!”
“前面的挤一挤,挤一挤,让我再靠前一点,朦朦胧胧的也能看到点大概!”
坐在车驾里的吕竹闻之无语:她是打算用虔诚信徒、善良这一类标签遮掩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来的美貌标签的,可是为什么这群颜狗就知道什么东西都要和美貌扯上关系?
于是,生怕遭遇“看杀”事故的吕竹,急忙吩咐车夫和护卫加紧速度往家里赶了回去。
回到家里,仆人又给吕竹送来了消息,说是崔琰在许都这边有公务走不开,让她前往邺城一趟,报告河东大丰收的喜讯,以及代为向曹操和卞夫人请安。
是夜,吕竹命人收拾好了明日出门的行装后,便偷闲坐在了外边小花园的亭子里,享受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难得的闲适时光。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去卞夫人那边小住的事,不过年岁渐长,卞夫人就起了作媒的心思,想要将她和自己的第三子曹植曹子建凑做一对。
为此,曹子建这个不满母亲包办婚姻的风流才子,时常就不归家,不是跟着大哥二哥去军营就是背上小包袱溜之大吉,还美其名曰:游历世间,增长见识。
曹操这个姨父早些年对她还是挺欣赏的,但是以曹三公子目前的不配合程度,以及曹家对崔家的拉拢之意,再加上她这一轮太过勾人的相貌……万一曹操的小心思一起,三儿子不从还有大儿子、二儿子,实在都不行还有老子的时候,可就要糟糕。
就在吕竹苦思要以何等面目去见曹家人的时候,仆女将一个人带了过来,隔着屏风问道:“小姐,那个乞儿已经让大夫治过了伤,也洗漱好了,他说想要求见小姐一面,当面感谢小姐的恩惠。”
“让他过来吧。”吕竹挥了挥手。
这乞儿的死缠烂打功力吕竹也不是没见识过,以前去寺庙参拜时他还会爬山墙壁只为更近一点看自己,要是此刻不让,难保今夜这乞儿会偷偷摸摸摸到这边再次做出什么爬屋顶爬墙壁的骚操作,到时被护卫当成贼打死就不好了。
得了吕竹的允许,那个乞儿就低着头走了进来。
洗漱好了的乞儿倒也是个面目端正的人,跪下来谢过吕竹之后,他便自报了姓名,说他叫做田蓬,原是书香世家,可惜幼年家中遭遇变故,家道中落,方落得如今的地步。
“为求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田蓬甘愿以身为报,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田蓬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拗不过态度坚决的田蓬,吕竹只得吩咐仆女把他带走,让他去管家那边领了个做杂活的粗使下人职务。
打发走了田蓬,吕竹倚着栏杆又坐了一回,望着层云蔽月,忆起了当年的旧事。
似乎也同样是层云蔽月的一个深夜,人人均已沉眠之时,许久没有消息的小猴子突然从小花园的天空中落下,叫醒了她,并且还交给了她一根金色的毫毛。
小猴子说,这叫做救命毫毛,让她在未来遭遇到危险时,对着这根毫毛大喊一声“孙悟空”,他就会赶过来救她。
“孙悟空?”吕竹举着毫毛,看向了自称为孙悟空的小猴子。
“这是师父给我取的名字,他说我既是猢狲出身,那就以孙为姓;论资排辈我是排到了悟字辈,所以就叫做孙悟空。”孙悟空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了才来找我?”吕竹点点头,又问。
“我今日求师父教我长生不老之术,师父明面上是训斥了我一顿,事实上也是给我留了信息,让我今晚去找他。”孙悟空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师父说,长生不老的法术是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练成之日,惊天地,泣鬼神……”
“所以,修炼这个法术的人必须经历雷、风、火三灾,承受极大的痛苦,方能修炼成果。”
吕竹收好了毫毛,看向他:“那你是想学的了?”
“是的,今晚我就要去师父那里跟他去闭关修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孙悟空在学成飞天术之后,偶尔有空了也会飞过来和她玩一会,顺便还顺她不少水果回去打牙祭,因此两人的感情还挺亲密的。
如今一朝分别,却是不知未来相见之期、不明未来生死之信了。
“你是天地精华所生的灵猴,抱负和际遇肯定都不会是平凡的,我等你出关之日,为你庆祝。”吕竹告别道。
另一处的无极境界里,因为身形长大而撑得小时候的白色练功衣破破烂烂的孙悟空,也看着眼前巴掌大的小牛和比八尺大汉还要高的巨型苹果,有些怀念地回忆起来。
“我进来修炼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师父和阿牛、铁扇、灶神他们怎么样了……”回忆了一下师父和学法术的同窗们,孙悟空又想起了他唯一的一个人类朋友。
他学法术的天赋极高,但有得必有失,相对的学文的水平就有点难以拿出手了——哪怕吕竹教了许多次她的名字是昙花一现的优昙华之花“优昙”,他最后就记住了这个人类朋友的名字大概就能用花花来代称。
不过这个人类朋友因为读的书多,所以口才辩言是真的好。
当初他独自跟着金龙进入学堂前,师父菩提祖师以这里都是收仙二代为理由,并不打算收他这个无父无母的猴子。
他迂回尝试了好多次,偷偷藏在学堂里做小苦力讨好各个学生,在宿舍里学生们跟着学了不少半吊子法术,结果,在某日还是被菩提祖师发现了他,即将要赶他出去。
就算学生们都为他求情,说他学法术的天赋极好,菩提祖师还是坚持原则,不肯收他入门。
最后,他以吕竹曾经教他的天父地母一论反驳菩提祖师,这才终于是得到了菩提祖师的承认,成功拜入了菩提祖师的门下,正式学习法术。
这么回忆着,山洞里又传来了熊人的吼声。
“等我练成了长生不老之术,我就可以出去了!”师父菩提祖师说只要他能打败无极境界里面的熊人,他就是练成了法术,可以离开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回去探望亲朋好友!
思及此,孙悟空咬了一口巨型苹果,顺手再把巴掌大的小牛驱赶到角落里藏好,然后就扭动身体活络筋骨,准备接下来的又一场大战。
与此同时,前往邺城的吕竹,也即将遭遇一场混战。
“卞夫人的姨甥女甄小姐明明已经在前方不远处,你们又是什么人,胆敢冒认!”拦下吕竹车队的士兵大喝一声,带着人就冲了上来。
“保护小姐!”护卫们立刻也开始了反击。
只是,先不说车队护卫的数量不如对面的士兵多,护卫的对战素质,也是不敌对面身经百战的士兵们。
“有我在此,绝对不允许你们冒犯小姐!”就在吕竹这边节节败退的时候,跟在车队里做杂活的田蓬,突然就抄起了混战时不知那个士兵掉落的三叉戟,奋力挥舞起来,硬是以一人之力,挡住了数十士兵。
“我乃卞夫人姨甥女、许都崔家七娘,还请众将士禀明上级,以免大家自己人伤了自己人。”吕竹掀起车帘一角,丢出一块玉牌,扬声喊道。
眼见自己先是敌不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以一当百的勇士,接着又被吕竹的容貌惊艳到,各个士兵互相看了看,也只得缓缓收回了攻势。
为首的小队长命人捡起了玉牌,远远对吕竹那边拱了拱手,留下一部分看管吕竹的车队后,便带着手下前去回报上级了。
“原来是崔小姐,真是失礼了。”两相对比,曹操麾下的夏侯将军很快就得知了真伪,急忙带着误拦下她们车队的士兵们前来道歉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吕竹问道。
“那边有一个车队冒认崔小姐的名号,自称是卞夫人的姨甥女。”想到自己差点就被骗了,而且手下还把真货当作假货来攻击,夏侯将军就怒不可遏,“想不到那女子生得好眉好貌,居然也是欺世盗名之人!”
吕竹跟着夏侯将军一方往前行去,不多时就看到了吵吵嚷嚷的一堆人。
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妇人更是不满地喊着:“怎么了,还没有查清楚吗,我都说了我女儿是卞夫人的姨甥女……”
“娘!”站在老妇人旁边的年轻姑娘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吕竹淡淡一笑,看向了那个宛如水仙花一般清丽脱俗的年轻姑娘:“甄家姐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你们认识?”夏侯将军的目光在两边之间游移。
“可能是将军听漏了信息,他们的确是卞夫人姨甥女……的朋友。”吕竹笑了笑,又上前拉起年轻姑娘的手,姿态亲密地帮着解释了一通。
看两人的亲密姿态不似作假,夏侯将军在接受了吕竹对这番失误的一点“请各位军士喝茶的小意思”,以及年轻姑娘以后辈请安送礼之名,托他转交给卞夫人的一条玉珠项链后,便暗中挥了挥手,命士兵们退下。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夏侯将军带领的军队,吕竹的车队便与甄家的车队一起进入了邺城。
“多谢崔小姐大义解围,甄宓不胜感激。”邺城的烟波楼里,自称为甄宓的年轻姑娘感谢了吕竹一番。
天下间能与自己相比的美人寥寥,比自己年幼又孤身出现、还与曹家交好的,无疑就只有那个被传为“昙花一现,群芳折腰”的崔家优昙一人。
大概也是这样,这位崔家小姐才会一见面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举手之劳而已,甄小姐不必客气。”吕竹出手扶住了她。
有些人,一见便觉知心,如甄宓这般善解人意又美丽至极的聪慧美人。
与她畅谈,不仅饱享眼福,还熨帖心灵。
“何谓美?在我看来,那些对美的评价只是世人追逐容色皮相的肤浅见解……”吕竹浅笑着,喝下了一杯淡酒,“真正的美,是内在心灵的美,美人不在骨不在皮,而在一颗良善度人的心。”
“我曾听说过崔小姐信佛,被高僧称为大有佛性之人,常常做施粥义诊的善举。”甄宓笑着给她又斟了一杯,“崔小姐实有济世度人之心的行为和内心……”
吕竹所在的一支因为父亲娶了低门小户之女,实际上并不太入崔家的眼,也是因为崔琰的原因才会不被太过轻视,在家族主管了商业。但纵使家中富可敌国,她也没有一般富裕世家女的骄纵之气和奢靡之风,反而是朴素低调,多行善举,实属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其实呢,我也不是那么有佛性的……”吕竹喝得微醺,又知甄宓不是那种犯口舌的小人,因此说话也没什么太大的顾忌,一股脑地吐糟了一通现在乱世争雄的混乱局面。
言谈之中,那般的肆意妄为潇洒随意,还有对目前天下乱势的评判都精准得过分——若不是亲眼看到眼前人是个绝色女子,甄宓几乎都以为自己是在跟哪一位有名的英雄豪杰在说话了。
可惜了,这位崔小姐若是身为男子,定能建功立业,一展抱负。
“男或女,其实没什么差别,只是世人的目光所限,未能想到如此长远……”看甄宓不是个老古板思想,吕竹顺便又给她灌输了一通后世男女真正平等的理论。
甄宓也早有对世间男女看法有别的别样想法,听了吕竹的话,立刻就将吕竹引为了知己。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会埋怨他人之人,不过就是不如他人之人。因为技不如人又不敢承认,所以就推卸责任。”吕竹说到这里,挑了一下眉,“而推卸责任,最好就是找一些无力反抗的群体。”
“例如,绝对不会也不能反驳、反抗的女人。”
“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守住自己,做我自己想做、想说的事,不让他人将我作为胜负得失的借口。”
纵然衣着朴素,但她在此刻的光辉,更胜华衣美服珠玉锦绣。
凡是美人者,其颜色、性情或有异同,相抵相成——美而自傲者,骄横跋扈而失却几分气韵;美而自卑者,妄自菲薄便减去几分风姿;美而自谦者,纵低眉顺目亦缺数分神采……唯是美而自知又不自傲自卑者,方可将十分颜色化作十二分风采,令人为之醉心倾倒。
甄宓见过许许多多的女子,也曾试过应邀评价世间各位美人,均觉世有千姿百态之美,并无先后高低之分。
直到今日与吕竹的一番畅谈,她才惊觉,原来世上并无真正可分美丽之等级的原因,竟是因为有些人早就已经跳出了这以外貌论名的桎梏。
原来身为女子,亦可有此等大气大义,不受世俗眼光的束缚,只为心之所想,只行心之所向。
世间美人何其多,但唯独眼前这一位,才是真真正正配称得上为绝世美人。
因为这一场畅谈而改变的看法,在不久的将来,在那位她心中唯一承认过的绝世美人离去之后,甄宓依然都是保持了这一个此世闻之皆惊的观点。
或许是天妒红颜,或许是上天不忍此等佳人流落乱世,所以便将其早早召回。
那一日,邺域被曹军攻破,曹子桓单枪匹马杀入甄家,以“自古红颜皆祸水,美人只会误国”为由挥剑而来时,甄宓忽然就想起了那位年纪轻轻就被曹操暗中弄死、早早香消玉殒的绝世美人。
于是,她没有畏惧生死,挺直腰杆肃立而起,反过来责问这位曹家人道:
“千百年来,战场之上,你们所谓的骁勇大将,只会将我们女子编为成败的借口,又或者是争夺的胜利品……”
“为何说是美人误国,而不是你们——”
“误了美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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