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中还愿?这可是个好机会, 灵机一动,傅恒决定休后日的假, 又央着妹妹帮忙打掩护,请她一起去庙里。
九哥突然有此要求,淑媛自当问清楚他到底有何企图。
既然想让人帮忙, 就不能再隐瞒, 傅恒硬着头皮直言说是准备去庙中偶遇东珊。
淑媛了悟一笑, “九哥是想再见见这未来的夫人?先前不是已经见过么?”
她并不晓得两人先前相识, 还以为御花园那日是他们的初见呢!
干咳一声, 傅恒顺水推舟地借口说那日离得远,没瞧清楚, 得知东珊后日会去庙中, 就想再见一面。
九哥一向疼她,难得他开口,淑媛不好回绝, 便应了他的请求。
妹妹肯应承,这事儿就好办了,傅恒与她商议着,到时候由她将东珊的嫂嫂支开, 他才有机会与东珊说话。
然而淑媛不擅应酬,更怕与陌生人交谈, “九哥你也晓得我口才不好,不怎么会说话,不晓得该如何与她嫂嫂周旋, 要不把四嫂也带去,反正你们有婚约,四嫂肯定和她嫂嫂有话聊。”
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妹妹毕竟太年轻,若是把事情搞砸可就麻烦了,还是四嫂更妥帖些,思量再三,傅恒又生一计,微偏头,附耳悄声与妹妹交代着。
淑媛一一记下,点头应承着。
两日之后,东珊随着嫂嫂一起出门去还愿。打从赐婚圣旨下来之后,索绰络氏就忙得不可开交,只因每日都有人送来贺礼,恭贺东珊被赐婚之喜。
先前那些个对她爱搭不理的人居然也来巴结讨好,再一次印证了何谓拜高踩低。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索绰络氏不会与她们计较,客客气气地收下礼,心里为有这样一个小姑子而感到无比自豪,现下两人正在马车中,她还在与东珊感慨着,
“你是不晓得有多少姑娘都想嫁到富察家,她们都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希望,最后这圣旨居然落在咱们家,那些个福晋夫人们面上祝贺,实则心里嫉妒着呢!你嫂嫂我呀!就喜欢看她们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听着嫂嫂的炫耀,东珊的内心毫无波动,倚在小桌畔的她以手支额,耷拉着眼皮,整个人瞧着恹恹的,不时的唉声叹气。
她可从不觉得嫁给傅恒是多么荣光之事,只在想着她和傅恒的那些过节,两人一见面就争执,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吗?怎么测算八字的还说是良缘?
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就他俩这水火不容的性子,纵使勉强成亲也无法和睦相处吧?
将来的日子不敢想,一想她就绝望。索绰络氏并不晓得她的担忧,还在夸自己慧眼如炬,
“当初我就看出来傅恒对你有意,我说皇上会为你赐婚,你和你哥皆不信,如今可是应验了吧?”
不过一句戏言,宁琇兄妹初听时浑不当回事,哪料如今竟成了真,饶是如此,东珊也觉得这只是巧合,但还是堆着笑违心地夸了句,
“嫂嫂您这嘴大约是开过光的,实该去算命。”
“成,明儿个我就支个摊儿,算一次一两银子,如何?”
嫂嫂心情颇佳,满面春风,东珊不好表现出愁绪,勉笑以应,殊不知她们这辆马车后方不远处正有人默默跟随。
说来傅恒也是头一回跟踪一位姑娘家,他有事找东珊相商,实属无奈才会这般,同行的四夫人却以为九弟是惦记着将来的夫人,暗叹这木头孩子终于开窍,晓得看姑娘了。
临行前傅恒再三嘱咐四嫂千万为他保密,不要将此事告知额娘,四夫人虽是爱说话,却也知道轻重,断不会胡言,遂与他保证,绝不外传。
南郊云莱山下的这座观音庙香火鼎盛,求子的,问平安,许前程的善男信女比比皆是。加之春景怡人,绿林红花相映成趣,许多踏青的皆会到后山游玩。为防拥挤,她们的马车没敢再近前,在附近找地儿停下,东珊则与嫂嫂下马车,步行进庙。
后方的傅恒等人也顺势下了马车,淑媛许久没出府,今日难得能随兄长出来,她自是欢喜,瞧什么都觉热闹新鲜。
入庙的这段路熙熙攘攘,道路两旁皆是叫卖声,傅恒无心去看那些小玩意儿,目光一直追随着前面的那道倩影。
今日东珊穿着水色镶滚半宽袖衬衣,外面套着人字襟的绣桂花坎肩儿,墨亮的青丝散于身后,鬂侧两条细长的小辫子合挽于后方,规束青丝,温婉又不失灵动。
身形高挑,行姿优雅的她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四夫人尚未见过东珊的真面貌,只瞧着背影便猜想应是个美人儿,傅恒无心欣赏她的美,只想找机会与她单独说话,又深知此刻时机未到,还得等一等。
待进得庙中,东珊被嫂嫂拉着一道入殿,跪在姜黄软垫上拜菩萨,菩萨两次都没保佑她心想事成,尽管如此,东珊还是要拜一拜的,神佛于人而言,实则就是一种美好的祈愿和寄托,是否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始终怀揣希望,心向阳光。
拜罢菩萨之后,姑嫂二人又去添香油,而后两人离开大殿,准备去庙中的后院转一转。后院中有棵姻缘树,索绰络氏提议让东珊将她和傅恒的名字写在一起,以求天长地久,东珊却是不情愿,蹙眉摆手,摇头连连,
“尚未定亲,为何要写在一起?被人瞧见岂不笑话?”
“赐婚圣旨已下,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可是听说富察家已经开始在找媒人,想必很快就会来提亲,这事儿出不了岔子,你就放宽心吧!”
她可一点儿都不担心,就盼着出岔子才好呢!东珊正想说傅恒此人性子暴躁,并非良人,话未出口,将将转身就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心跳漏了半拍,暗恨就不该在背后说道,说谁谁来!
东珊下意识想问一句你怎么在这儿,然而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只因想起那日在自家门口问出这句话时被傅恒狠狠的噎了一把,是以今日她学精了,再也不问这种自讨没趣的话。
左右这是庙宇,她可以来拜菩萨,他同样也可以,兴许只是巧合,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东珊默默远离这尊冷面神,抬步欲先行,却被嫂嫂拉住了手腕,
“哎---珊珊且慢,这位可是小九爷的四嫂,快来见礼。”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还跟着家人啊!东珊顺势望去,就见一位眉里藏痣的妇人正笑容和蔼地打量着她,东珊尚未平复心绪,听到嫂嫂的指引便讷讷地朝着对面的贵妇人盈盈一拜,
“见过四嫂。”
道罢她才察觉到口误,那可是傅恒的四嫂啊!她只顾听自家嫂嫂的话,浑忘了思索称谓,颇觉尴尬的东珊香腮顿红,咬了咬唇,赶忙改口,
“见过四夫人。”
未料小姑子居然称呼的这么亲切,索绰络氏讪笑解释道:“这孩子打嘴瓢了,四夫人勿怪。”
四夫人却觉得头一个称谓更顺耳,看向东珊的目光越发温和,眼中尽是笑意,“叫嫂嫂也没错,你与恒儿已然有婚约,咱们很快便是一家人。”
被人这么一说,东珊越发窘迫,真想咬掉自己舌头,垂下眸子扯着手绢羞得抬不起头来。
原本心情沉重的傅恒反倒被东珊的一句四嫂给逗笑了,干咳了一声,他并未多言,只看向自家妹妹,给淑媛打眼色。
四夫人见状,知他焦虑,顺势安排道:“媛媛,你和东珊姑娘在宫里也见过的吧?后山的杏花开得更盛,你们去逛逛也好。”
她和淑媛不怎么相熟啊!怎的让她们一起游玩?东珊最怕与人找话说的尴尬场景,可怜巴巴的望向嫂嫂求助,哪料嫂嫂竟是十分放心,让她尽管去玩儿,待会儿在这儿汇合即可。
看来嫂嫂真拿富察家的人当自己人了,一点儿都不防备。东珊没理由拒绝,只好带着蔷儿一起,随淑媛一道儿游览后山。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着傅恒的计划顺利进行,眼看妹妹与小东子已然走远,傅恒也向四嫂请辞,说是四处转转,待会儿再过来。
索绰络氏只顾着与四夫人唠家常,打好关系,也就没太在意傅恒的去向。
后山的那片杏花林粉薄红轻,柔雅绽蕊,点缀山野,行人三三两两,吟咏诗句,颂赞山河,不负盎然春景。
淑媛本不擅言辞,见人易生怯,可这一回为了兄长,她愿意主动与东珊说话,好在淑媛对纳兰先生十分敬仰,一说起诗词便口若悬河,竟是停不下来,问了好些关于纳兰先生的事迹。
好在东珊曾听兄长讲述过,今日才能转述给淑媛,倒也没露馅儿。
跟在后方的傅恒那叫一个着急啊!心道我只是让你带人出来而已,小妹你可以功成身退了,怎的还假戏真做,与人攀谈个没完没了?
等不及的傅恒干脆亲自上前,近前时故意撞了妹妹的胳膊一下,淑媛侧眸瞧见兄长那意味深长的警示眼神,这才想起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暗叹自个儿糊涂了,险些误了兄长的大事。
随后淑媛停了话头,没再讨论,只道自个儿有些腹痛,要去登东。
东珊说要陪她去,她却道不必,“我可能会耽误一会子,你且和九哥在此赏景,顺道儿等我也是一样的。”
道罢,淑媛没等她应声便先行一步,东珊看了看走远的淑媛,再看看身边的傅恒,忽觉今日这相遇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迎上她那狐疑打量的神色,傅恒难免有些心虚,但面上强自镇定,负手而立,
“这么看我作甚?虽然小爷我的确是玉树临风,但你身为姑娘家是不是该收敛些?目光别这么放肆。”
此人永远自我感觉良好,东珊不屑一顾,瞥他一眼,冷哼轻嗤,“玉树临风?勉强算吧!不过这世上英俊的男子多的是,本姑娘我扮男装时也能吸引不少姑娘的注目呢!就你那张脸,我还真不稀罕多瞧,不过是想看看你那颗黑心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来的路上他还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风度,不要和小女子斤斤计较,但两人才说一句话就又火药味十足,不甘被她针对,傅恒瞠目反嗤,
“我怎么就黑心了?你分明是对我有意见!”
“那你倒是说说你今儿个来此作甚。”为防他扯谎,东珊事先申明,“别告诉我你是来拜菩萨,在庙中对菩萨撒谎可是要遭天谴的。”
准备好的说辞被她直接否定,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傅恒这人心直,也懒得再想借口,傲然扬首,干干脆脆地承认,
“就是来找你的,怎么着吧?”
就猜他图谋不轨,现下居然连遮掩都懒得,猖狂得很呐!忆起那次在巷子里被他欺负的情景,东珊至今怀恨在心,一双充满仇视的杏眸紧盯着他,
“找我作甚?这里可是庙宇,你不会又想对我动手吧?”
“……”怎么说的他好像是打家劫舍的悍匪一般,都送了两回补品,她居然还没有原谅他,还怀恨在心?傅恒无奈扶额,
“你能不能别这么小人之心?我也是讲理的好吧?”
富察家的小九爷居然跟人讲理?这笑话足够东珊笑一年,“回回一见你,你不是骂我就是打我,居然还好意思说我小人之心?”
被冤枉的傅恒涨红了脸,扬声辩驳,“你这是夸大其词!只准你噎我,就不准我反驳?驳一句就是骂?上回的事我解释过许多次,那是失手,再说我只是将你松开,并未推你,怎的就成了打你?你这是冤枉好人!”
瞄他一眼,东珊冷哼嗤笑,“就你也配称作好人?”
东珊一直都看他不顺眼,不论他如何解释,都不可能令她改观,看透这一点,傅恒干脆放弃澄清,
“我知道,在你眼里,只有休如才是好人。”
“你……你居然还跟我提他?”上回两人在巷子里发生争执就是因为鄂容安,当时东珊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未料傅恒今日又重提,怒火复燃的东珊气鼓鼓地瞪着他,暗恨此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她这愤恨在傅恒看来却成了另一层意思,一迎上她嫌弃的眼神,他那嚣张的气焰顿时收敛,被满心的愧疚取代,
“我知道这婚事并非你所祈愿的结果,你的心上人不是我,所以你才那么恨我,恨我阻了你的姻缘。”
原本恼火的东珊骤然听到这番话,懵然不解,望向他的眼中尽是诧异,“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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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继续发红包,明天周四要上夹子,所以更新时间不在凌晨,应该是在周四晚上九点左右。
专栏里有很多完结文,有清穿系列,也有架空的故事,都是小短篇,完结文《朕的太妃谁敢动》已经签约繁体出版,文荒的小可爱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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