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容安疑惑重重, 奈何现下丫鬟婆子们都在喜房内,他不便多问, 未免旁人起疑,他敛去疑色,负手而立, 很快便恢复常态。
坐在喜帐边的苏棠心惶惶, 只因她清楚的看到, 方才鄂容安眉头紧锁, 估摸着是对她这个娘子颇有微词吧?
是觉得她不好看?还是想起了以前的恩怨, 心生嫌弃?
鄂容安还得去招待宾客,暂离喜房, 徒留苏棠杏眸隐忧, 心恍神惚。本是满怀欣喜的嫁于自己的心上人,可他的面上并无一丝喜色,今晚这花烛夜, 怕是难捱啊!
离开宴还有一个时辰,傅恒在前厅应酬,东珊打算先去喜房陪一陪苏棠。
路上偶遇蓝瑾,蓝瑾不由怔然, 她是真没想到东珊竟然会不计前嫌来参加婚宴,却不知大哥如今再见她会是什么感觉?
他已然与新娘子拜堂成亲, 身上肩负起厚重的责任,蓝瑾只盼着大哥能放下过往,和他的夫人好好过日子, 可别再对东珊念念不忘,毕竟东珊也有自己的家。
愣怔间,东珊已然近前与她打招呼,谢她上回相赠的胭脂,说是很好用。
蓝瑾莞尔一笑,“喜欢就好,得空我再让人给你送些过去。”
自东珊成亲后,两人便没再碰过面,时隔两个月再见,蓝瑾也不晓得她近况如何,还以为东珊和傅恒仍旧嫌弃彼此,遂问她二人成亲后是否会起争执,
“九哥那张嘴可毒着呢!姐姐你也伶牙俐齿,不晓得你们斗嘴时谁会占上风。”
那肯定是东珊咯!傅恒才不会与她争高低,吵赢了她,晚上入不了帐,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东珊也明白傅恒时常让着她,感念着他的好,她自然要在人前给他留些颜面,
“让他占个上风呗!我不理他,让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他自然也就吵不下去。”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去往喜房。
蓝瑾还没见过这位新嫂嫂,孰料两人一进屋,她嫂嫂便亲热的与东珊打起了招呼,好奇的蓝瑾一问才知她们居然是闺友,当真是巧合,
“往后九嫂可要多来走动才是。”
“那是自然。”东珊干脆笑应,苏棠心中忧虑深甚,碍于喜房中人太多,不时的有人进来与她打招呼,她不便与东珊讲明,只得压下顾虑,笑面以对。
午时将至,宴席将开,丫鬟来请诸位先到厢房之中就坐。
东珊不是苏棠的娘家人,也就不能再陪着苏棠,得与其他的外宾女眷坐在一起,遂与苏棠辞别,先行入席。
一间厢房内摆有三桌宴,东珊进屋后,扫视一周,并未发现表姐的身影,看来姨丈还是不准她出门。
蓝瑾请她到西边的桌上坐,东珊才近前,便见桌边坐着一道熟悉的虹衣身影,可不就是丹珠嘛!
她本想避开些,奈何蓝瑾将她安排在这一桌,她也不好意思说更换,无奈只得就此坐下。
正与旁人说着话的丹珠一见到东珊,凤眸一瞥,不屑的打量她一眼,鼻溢冷笑,
“吆!这不是傅九爷的夫人嘛!我记得上回好像是你在与我争抢那串碧玺项坠吧?”
温然一笑,东珊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澄清道:
“六夫人此言差矣,唱卖会只认银子不认人,全凭本事,并无争抢一说。我们家九爷乐意给我买,那我自当欣然接受。”
言外之意不就是讽刺她的丈夫不舍得给她买吗?气结的丹珠面色顿沉,想起前些日子听来的闲话,顺口拿来说道,
“既然那么稀罕,今日怎的不戴出来?哎呀!我好像听人说,你那串项坠被你的小侄女给剪断,碧玺碎了一地呢!所以说,命里无时莫强求,不属于你的,终归留不住!”
这事儿丹珠怎么会知道?想来又是府中的下人乱传闲话吧!饶是如此,东珊也并未动怒,无谓一笑,
“碎便碎了,我又不是只有那一串项坠,首饰多的是。”
这个丹珠,故意找茬儿,连蓝瑾也看不下去,故意当着丹珠的面儿夸东珊今日戴的坠子漂亮,
“这条蜜蜡金鱼坠儿栩栩如生,肌理细腻,温润如膏脂,实属难得的佳品呐!”
东珊顺水推舟的应道:“此乃上回去行宫觐见太后时,太后所赏,我很是喜欢,今日便戴着了。”
丹珠闻言,凤眸圆睁,大为吃惊,太后明知她与东珊不睦,居然这么好的蜜蜡项坠儿赏给她,倒叫她情何以堪?
坐在隔壁桌的月莹为了和东珊套近乎,接口笑赞道:“东珊,我听说你做的那道‘折金枝’深得太后青睐,怪不得太后会赏你如此珍贵的项坠。”
一旁的妇人闻言,不由对她刮目相看,“原来折金枝是这位夫人做的啊?我家孩子可喜欢了,成日的嚷着要吃,九夫人当真是心灵手巧!”
“我家孩子也喜欢,哎---九夫人,你可还会什么其他的适合孩子吃的菜,可否传授我们一些?”
一说起孩子,周围的夫人都有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着美食,东珊自是乐得分享一些简单的菜式,但也不忘提醒她们,油炸之物还是少食为妙。
本想给她难堪,孰料周围之人竟都开始吹捧东珊,眼下的情形出乎丹珠的意料,愤愤不平的她揶揄道:
“看来富察家的厨子厨艺不行啊!堂堂九夫人居然还得亲自下厨,傅恒本以为自己娶了个世家女,没想到居然娶了个厨娘,倒是可以少请些丫鬟婆子,九夫人一个人便可以全包。”
做菜丢人吗?东珊闻言,竟是无言以对,她突然觉得,应该让丹珠和五嫂坐在一起,看看谁的理更歪。
丹珠这话可不止讽刺了东珊,而是将一众达官贵人们的家中女眷皆得罪了,不消东珊开口,已然有人拉下脸先行驳斥,
“六夫人这是什么话?合着您觉得会做菜的都是丫鬟婆子?我们这些做儿媳妇的,若是得闲,皆会亲自下厨,为婆母和孩子煲汤,难不成我们都成了丫鬟?”
“就是嘛!尊老爱幼乃是奉行千年的美德,会做菜代表一个女人贤惠,做美食亦是一种乐趣,怎么到了你这儿,下厨竟成了丢人现眼之事?”
一有人起头,众人纷纷附和,数落和揶揄声此起彼伏,“人家六夫人可是庄亲王府的儿媳妇,身份尊贵无比,咱们普通的官家女眷自是比不了的。”
“有什么了不得?又不是世子夫人,没有王位要继承……”
丹珠循声望去,但见一三十出头的绛衣妇人话音刚落,傲然掠她一眼,眸光中的那丝不屑刺痛了丹珠,气极的丹珠正想回怼,却被身边人拽了拽衣袖,提醒她万莫冲动,
“此乃皇上的堂妹,怡亲王之女和硕格格,咱们惹不起,你还是少说一句吧!”
友人劝她换桌而坐,丹珠却觉这样夹着尾巴离开太丢人,“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何要我走?要走也该是她走才对!”
东珊又没说要赶她走,却不知她又在闹腾什么,“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打从我进门起,你便出言挑衅,我有心规避,你却得寸进尺,句句带刺,却不知我与你究竟有何冤仇?只是为那条碧玺,还是另有他因?”
丹珠记恨东珊抢了本属于她的婚事,原本傅恒就是京中勋贵之女们心仪的对象,谁若嫁给他,便能成为被闺阁千金们艳羡的对象,她已然做好出嫁的准备,却半路杀出个东珊,她如何不生气?
加之傅恒对东珊出手大方,弘明却对她不甚在意,为着碧玺那件事,弘明冷落了她许久,以致于她对东珊的怨怼更盛,瞧见东珊便来气,然而这话她说不出口,只能闷在心里,睖了东珊一眼,借口道:
“兴许是八字不合吧!你若有意见,大可坐旁处,咱们互不碍眼。”
跟这种人讲道理可真是浪费唇舌,东珊干脆放弃和解,“今日乃是容爷大喜之日,我来是给苏棠贺喜,可不是来与你斗嘴。”
道罢她起身欲离,不再与丹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一旁的贵妇人看不下去,拉住东珊,不让她走,“咱们聊美食聊得好好的,可不能被不相干之人打岔。九夫人你又没错,无需委屈退让,有些人嘴损讨人厌竟是不自知,真真可悲!”
对面的蓝衣妇人瞥了丹珠一眼,笑得讥诮,“我们这几桌坐的都是会下厨的低等人,六夫人您坐在我们当中,岂不是辱没了您高贵的身份?”
丹珠从未受过这种被众人围攻的屈辱,简直羞煞人也!她实在不懂这些贵妇人们为何都巴结东珊,她的丈夫即便不是世子,却也是庄亲王之子,难不成弘明的身份还不如傅恒?
自知失言,无可辩驳的丹珠忍不下这口气,索性将怒火都撒在蓝瑾身上,
“我不过是看在鄂中堂的面儿上才来参宴,你们居然拉帮结派的挤兑我?这就是你们襄勤伯府的待客之道?”
丹珠虽是太后的亲眷,然而皇帝并未重用她的家人,丹珠的阿玛至今不过是个侍郎罢了!蓝瑾乃是中堂之女,性子直爽,并非以和为贵的温善之辈,自然也就不会给丹珠颜面。面对指责,蓝瑾气定神闲的讽笑道:
“若说挤兑,该是你先挤兑九嫂吧?六夫人您言语失当惹众怒,实该自省才是,我们襄勤伯府可背不起这口锅!”
丹珠还指望着蓝瑾能看在她表哥的份儿上,替她说句话,平息这场风波,孰料蓝瑾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反帮着东珊来羞辱她,孤军奋战的丹珠气喘吁吁,摇指恨斥,
“身为主人家,居然也不安抚客人,反倒落井下石,这般小家子气,浑没个大家闺秀的风范!
如你这般是非不分,不知礼数的女子,我表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与你定亲!”
丹珠的姑母嫁给了兆惠的阿玛做继室,兆惠并非她姑母所生,这表哥也不见得有多亲,她至于拿来说事儿吗?蓝瑾听着只觉可笑,
“是吗?那你大可到兆惠那儿告我的状,看他会不会因为你的话而退了这桩婚事。”
和硕格格闻言,冷艳的红唇微微上挑,掩帕嗤道:
“六夫人莫不是不识字吧?回去让弘明好好教教你,礼数二字究竟该如何写,你不懂得尊重人,还指望谁来敬你?”
眼瞧着丹珠涨红了脸,另一位年长的妇人顾全大局,上前劝解,请丹珠到隔壁桌去坐。
丹珠窝了满腹的愤怒化为恨意,起身的瞬间,她眸光微紧,晃眼瞥见桌上的茶盏,心生歹意,故作不经意的拿团扇一扫,一杯滚烫的热茶瞬时倾洒在东珊手上!
吃痛的东珊惊呼出声,下意识甩手,只觉手背火辣辣的疼!
夏果儿吓一跳,忙拿手帕去擦水渍,然而才触碰了一下,就听夫人“嘶”了一声,似是痛得厉害。
隔壁的妇人忙提醒她不能这样擦,很容易加重伤势,得尽快去冲凉水。
瞥见东珊那痛苦至极的模样,丹珠这心里总算舒坦多了,装模作样的道着歉,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故意的。”
道罢她得意娇哼,扬长而去,到隔壁桌安然而坐。
蓝瑾恨瞪她一眼,又担心东珊的伤势,没功夫与她计较,低眉一看,这好好的一双白净手竟是烫红了一大片,蓝瑾心疼不已,赶忙扶她起身到外头找凉水。
夫人的手那般金贵,居然给烫伤了,却不知会不会起泡留疤,夏果儿越想越怕,又恼又慌,气不过的她转身便到前厅那边找她家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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