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告诫隆傅恒

    后半夜, 东珊几乎都没睡着,下意识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然而等到窗前微白,日升影移, 仍不见傅恒归来。

    洗漱更衣后,东珊正在用朝食, 忽闻外头传来脚步声, 东珊欣喜起身, 以为是傅恒, 放下筷子行至门口一看,竟是她表姐

    若是寻常走动, 咏微应该面露喜色才对, 但她此刻双眉紧蹙,步履匆急,似乎是有要事。

    东珊忙迎她进屋, 问她可有用朝食, 咏微哀叹连连,一双秀眉紧蹙着,

    “顾不得, 家里出了事,广廷他一夜未归,今晨仍不见人,我差人去打探,听人说他连千步廊都没出, 却不知是何状况,我寻思着傅恒也在户部当差,才来问问,看他是否知情。”

    广廷居然也没回家东珊越发觉得此事怪异,“傅恒也没回呢难不成户部那边出了事”

    一个侍郎,一个郎中,皆被扣留,到底是何因由

    咏微提心吊胆,来回踱步,东珊拉她坐下,命人给她斟茶,温声劝道“我已差图海去打听,他应该快回来了,姐姐莫慌,等他回来问清楚再说。”

    又等了半刻钟,图海气喘吁吁的小跑回府,说是去千步廊那边转悠了一圈,六部他是进不去的,但找了一个平日里相熟的侍卫询问。

    侍卫说,昨儿个户部的人都被押送至刑部受审,听说户部出了事,但具体是何事,侍卫也不清楚。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咏微忙问图海,“广廷也被押去了吗”

    “表少爷是户部郎中吧听说郎中也被押去了。”

    一听说是刑部,东珊再难镇定,急急追问,“那傅恒呢”

    就猜夫人会过问,是以图海打听得很是详细,“咱们九爷先被皇上召进宫,而后又去了一趟刑部,但无人押送,应该只是去协助查案。”

    究竟是什么案子,如此严重

    咏微惶惶不安,生怕广廷招惹祸端,在此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她打算回一趟娘家,看她阿玛是否知情。

    刚要向东珊告辞,忽闻外头传来图海的惊呼声,“九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一直在等着您呢”

    人回来了东珊与咏微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外屋走去。

    傅恒不似以往那般精神抖擞,容色明显疲惫,才进门便瞧见咏微的身影,估摸着她是为了广廷而来,

    “表嫂也在啊来得正好,我也不用再差人给你报信儿。”

    忐忑的咏微再顾不得客套,忙向傅恒打听,“广廷他人呢还没回来吗”

    无奈的摇了摇头,嗓喉直冒烟儿的傅恒先坐下喝了半盏茶,解了渴,而后才道“表哥他还在刑部,他所管辖的户部银库失窃,丢了五千两银子,皇上龙颜大怒,正在彻查此事,所以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五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怎么会这样广廷他一向清廉,不可能偷库银啊”

    “我当然相信表兄的人品,银子肯定不是他拿的,但银库由他管辖,他得担责,现下所有的库兵们皆在接受审讯,还是静等结果吧”

    如此重大的责任,难道都要由他来担吗咏微眸黯心焦,却也深知傅恒亦牵连其中,无可奈何。

    夫君摊上这样的事,她做不到在家空等,只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广廷做些什么。打定主意后,咏微感激道谢,就此拜别,而后乘坐马车回往娘家,找她阿玛想办法。

    瞧见女儿回家,不等她吭声,海望已猜到她的来意,主动对她道

    “皇上派了几个军机处的人去调查此事,他知晓广廷是我的女婿,特地让我避嫌,此事我无法插手,只能交代其他人,尽量将广廷从中撇干净,但他能否躲过一劫,还得看他的造化。”

    海望本想着户部是个肥差,是以极力将女婿往户部推,孰料他竟是时运不济,摊上这样的事,命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祸福难料啊

    “出了这样的事,估摸着广廷的官途堪忧”

    咏微不在乎广廷的官途如何,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千万不要被严刑拷打,吃尽苦头。

    不止咏微担忧广廷,东珊也很担忧傅恒的处境。

    南月苑中,熬了一夜的傅恒这会子实在撑不住,朝食也没兴致,直接洗漱躺下,眼皮直打架,想睁开都困难。

    坐于床畔的东珊看他这般无精打采,抬手触了触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烫,不放心的她又问他,可有觉得哪里不舒坦。

    傅恒反握住她的手,熟悉的柔软触感令他莫名觉得心安,微眯着双眼,他朝她勉笑道“没发热,也没有哪里不适,只是太困了而已,你别担心。”

    她能不担心嘛“你说广廷可能得担责,那你呢你是户部侍郎,皇上会否怪罪到你的头上”

    这事儿傅恒也难预料,“皇上的心思,谁说得准呢昨晚皇上的确训了我,让我尽快查出库银是如何失踪的,我若能查出来,或许还能将功补过,如若不能,只怕我也得遭殃。”

    寻常百姓家丢银子也就罢了,户部的库银居然都能丢,着实出乎东珊的意料,“银库的把守不应该很森严的吗他们是如何偷走五千两的”

    傅恒也觉怪异,“需知他们出入银库十分严格,进去时得脱掉自个儿的衣裳,换上银库里特备的服装,出去时还得脱掉,得跨板凳,举手,张嘴,看耳朵,严加检查,为的就是防范有人偷银子。

    按理说这管控已十分严谨,居然还能失窃,真是匪夷所思检查的如此仔细,银子能藏哪儿呢”

    听着傅恒的描述,东珊暗自琢磨着,口鼻耳、腋下,腿窝那是不可能的,脚底手心亦不可能,男人身上还有哪儿个地儿能藏东西呢

    猛然想到一种可能,东珊干咳一声,迟疑道“呃谷道呢有没有可能”

    傅恒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银子那么大,怎么塞得下”

    “那里会收缩的呀”东珊瞎嘀咕了一句,又觉得自个儿这话似乎不太正经,遂不再多言,

    “瞎说罢了,算了不提了,你先睡会儿,休息好再说其他。”她刚要抽回手,他却腾得坐起身来,神情凝重的喃喃自语,“对啊会收缩,我怎么没想到呢”

    终于找到突破口的傅恒当即下帐穿鞋,迅速换上衣裳,说得再去刑部一趟,却被东珊给拽住,

    “哎你一夜未眠,还是先休息会子再去吧我怕你熬不住。”

    “此事得尽管解决,我才能有安稳觉睡,否则躺着也不踏实。”

    他执意要出府,东珊拦他不住,只能在旁帮他系扣子。

    待穿戴整齐后,傅恒再不耽搁,不怎么爱吃槟榔的他嚼了一块,强忍着困意,努力睁着酸涩的眸子,乘坐马车赶往刑部。

    看他匆匆来去,连膳食都顾不得用,东珊心疼不已。

    以往她还以为当官很容易,上个朝,办个公,没什么事就能回家歇着,如今看着傅恒这般忙碌,她才晓得,想做一个好官有多难。

    且说傅恒马不停蹄的赶至刑部,那些库兵们皆说自个儿是冤枉的,拒不招认。

    因着乾隆十分重视此事,军机处的汪由敦汪大人亲自过来审问,傅恒初入军机处,还是后辈,态度谦恭的与汪大人低语了几句,请他配合。

    汪由敦点头应下,到一旁饮茶暂歇,不再过问,由傅恒来审。

    随后傅恒命人将其中一个库兵带走,也不审问他,只将他关在屋子里。

    大约一刻钟之后,傅恒又提了一名叫苏里旺的库兵,故意诳骗,“才刚那个人已经把你供了出来,交代你偷库银的事实。”

    苏里旺的眸光明显一滞,当即否认,大呼冤枉,“卑职从不曾偷过库银,那人肯定是在冤枉我,还请大人明察啊”

    怒拍桌案,傅恒睇他一眼,眸迸寒光,“还敢狡辩你以为把银子藏在谷道中,便神不知鬼不觉,本官就查不出来”

    那人一听这话,眸光闪烁,仓惶无措,嘴上却依旧逞强。

    傅恒从未对人用过刑,可若不动真格,不让他体会刑法的折磨,他便觉还有退路吧

    思及此,傅恒厉色扬声下令,“来人赏十大板”

    傅大人在此,侍卫皆不敢弄虚作假,卯足了劲儿实打实的抡板子,痛得苏里旺惨叫连连,只觉后腚都要开花了,直呼冤枉,大喊求饶

    实则看到这一幕时,傅恒有些心软,但他深知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心狠手辣的模样,才有震慑力,于是傅恒佯装漫不经心的斜坐在圈椅上,并不理会他的求饶,身子后仰,双手交握,微歪首,无谓地打量着他。

    待十板子打完,傅恒才悠悠起身,行至他身畔,俯视着趴在宽凳上的库兵,凉声道

    “吃板子的滋味如何可是觉着还能忍其实十大板只会令你皮开肉绽,二十大板的话,估摸着命根子就跟着废了。

    本官听闻,你只有女儿,尚无儿子,如若你肯老实招供,本官保证,免你受罚,保你一命,倘若你不怕断了香火,那就继续逞能,看看是你的后腚皮厚,还是板子结实”

    威逼利诱之下,那人终于动摇,答应老实交代盗窃银子的过程。

    原来他是将那些圆锭无棱角的银子搁在猪网油中卷好,然后放入谷道之内,一次大约可放入八十两。

    饶是有东珊的提示,傅恒仍觉诧异,谷道再怎么收缩,也不至于放入那么多银子吧就不会伤身吗

    既已被揪出,苏里旺再不隐瞒,统统交代,说他会到一间药铺内买特制的药物,服用之后可使交骨松开,而后再将银两放入交骨打开的谷道,便不会损害身体,但因银子较重,所以只能支持两刻钟,否则便会掉出来。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查的那么严,他们居然能想出此等歪门邪道来

    震惊之余,傅恒又胁迫他写出偷窃者的名单,苏里旺所知晓的只有三人,至于其他的库兵是否偷窃,他并不敢肯定。

    于是傅恒又命人去东四牌楼的那间药铺里,将掌柜的抓来指认,究竟有谁还到过他的店里买这种药。经掌柜指认,又查出三名库兵。

    当傅恒将此事上报后,乾隆大为震惊,怒火攻心,

    “朝廷的库银都敢偷盗,简直胆大包天银库配备十二名库兵,居然有一半都监守自盗,连库兵都不值得信任,朕还能信谁长期偷窃,积少成多这回是查了出来,没查出之前呢丢失的库银远不止五千两吧

    少了这么多银子,银库的人居然一直没察觉,若非账目对不上,开始严查,只怕银子还会继续丢失,银库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气极的乾隆当即下旨,将银库的库书和郎中皆交由刑部拟罪论处,沉默的傅恒忍不住拱手道

    “皇上,户部郎中一向秉公职守,此次库银失窃一事也是由他上报,还请皇上给他一次将功折过的机会。”

    “阿桂担任郎中已有四五个月,居然近日才发现库银失窃纵然他未参与,失察之责不可免”乾隆之意已决,傅恒还想再说,却被乾隆打断,

    “莫因为他是你的表亲你便要包庇,官员之间最忌讳互相维护”

    话已至此,傅恒又能如何只得拱手,遵从皇命。暗暗忧心,却不知刑部那边会如何处置他表兄。

    傅恒昨夜没睡,今儿个又熬了一整日,日落西山才回府。

    他眼中的红血丝格外明显,整个人憔悴不堪,东珊见状心疼不已,让他用点膳食,他只道晌午在刑部勉强用了些,这会子不饿,只想休息。

    她本有很多话想问他,但看他这么累,也就没打扰,让他先行歇息。

    睡至半夜,傅恒被渴醒,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东珊早料到会如此,特地备下糕点茶果,供他充饥。

    睡了三个时辰,傅恒总算有些精神,下帐来到桌边,吃着凤梨酥,喝着茶,这才好受些。

    正吃着东西的他无意中瞄见半躺在帐中的东珊一直望着他,笑问道“饿了你也吃点儿”

    摇了摇头,东珊趴在锦衾边,凝着他轻叹道“我不饿,就是看你这么辛苦,心疼你。”

    能得她一句心疼,傅恒已然心满意足,实则他并不觉得自个儿有多苦。生而为人,谁都不容易,他的出身已比旁人好太多,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纵然皇上为他铺了路,他也该脚踏实地的走,

    “不止旁人嚼舌根,连我也觉得自个儿升职太快,那我只能全力以赴的为朝廷效力,才对得起皇上的抬爱。”

    看他现下恢复了精神,东珊这才问他,“已经查出结果了吗银子到底藏在哪儿广廷他怎么样可有被释放皇上会追究他的责任吗”

    她的问题太多,傅恒得逐一为她解答。吃罢糕点,傅恒到水盆边净了净手,为她讲述着今日之事,

    “银子啊就放在你猜的地儿,但这种事抓不着现行,直接询问毫无用处,谁都不会承认,于是我就想了个法子”

    听罢整个过程,东珊瞠目结舌,她还以为能塞一锭银子已经很厉害了,居然能塞八十两好神奇啊这些人为了银子简直不要命啊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她有一点不明,

    “你何以肯定,这个苏里旺就是偷银子的人诳他的万一诳错了呢”

    傅恒神秘一笑,“我自是有依据。”

    作者有话要说  藏银子的方法参考清何刚德春明梦录。,,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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