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傅恒忽觉自己好悲惨,但他并不想改,总觉得婚事对他而言其实没有多重要,无非是家族联姻,还指望谈什么感情?当真是笑话!
他不求与夫人恩爱缠绵,只要相敬如宾,面上过得去即可。
出得宁辉院,回房的路上,傅恒撞见傅玉又倚坐在栏杆上给一个丫鬟看手相,只要府中新来丫鬟,必定逃不过被他看手相的命运。
放缓脚步近前后,傅恒将自个儿的手杵到他面前,“七哥,也帮我看看运势呗!”
正与小丫鬟说笑的傅玉抬头一看是老九,俊秀的面上满是不耐,嫌弃摆手,“去去去,甭打岔,你的手又粗又厚,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手自是不如姑娘家的手细嫩又好摸,是吧七哥?”
被傅恒这么一说,小丫头登时红了脸,迅速将手抽回,再不许七爷拉着,福了福身便匆忙告辞。
傅玉见状,脸上的笑意登时消散,不悦啧叹,“你瞧瞧,我还没看完呢!你就把人给吓跑了。”
老七哪里会看相啊!明摆着逗人玩儿呢!“你就不怕七嫂瞧见?”
闻言,傅玉目光微恍,窒了一瞬,自嘲笑笑,“她才不会管我,任我与哪个姑娘说笑逗乐,她都不会多说一句。”
“七哥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儿!”傅恒与他并肩走着,午后的日头正暖,斜斜铺照于长廊之上,将两兄弟的身影堆叠在一起。
傅恒尚未娶妻,不通□□,傅玉并未多言,只余一丝苦笑在唇角蔓延。
接下来的日子,傅恒每日照旧入宫当值,鄂容安也都在南书房做自己份内之事。
自打军机处建立之后,南书房便不再涉足朝政,但能入值南书房仍是文人学士的荣光,且身在此处能时常觐见皇帝,与皇帝一起吟诗作赋,升迁也就更容易些,无形中亦能影响皇帝的决策,是以南书房之人备受旁人敬重,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忙碌之余,鄂容安总会不自觉的拿出那方随身携带的巾帕,看着上面针脚凌乱的仙鹤,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这会子他正瞧得入神,忽闻桌前一阵轻响,抬眸就见一人反手敲着他的桌面,
“想谁呢!心情这般好?”
一身侍卫服的傅恒英姿潇然,星眸含笑,神采奕奕,此处也就他敢不打招呼就进来,心虚的鄂容安只道没什么。
眼瞅着他叠起巾帕想收起来,傅恒顺手将那方帕子拿了过来,想瞧瞧这帕子上到底有什么,竟能令他面露笑意。
然而展开帕子一瞧,并未发现上面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仅一只仙鹤而已,
“这不是你寻常用的仙鹤帕子吗?不过这只鹤怎的这么丑?难不成历劫失败没有飞升成仙,所以做了妖精?”
“……哪里丑了?”鄂容安当即起身将帕子夺了回来,越瞧越觉得顺眼,“明明很可爱!”
需知鄂容安的眼光一向很高,穿戴用品必须精致,这帕子的绣工这么差,他居然还肯带着,当真稀奇!
骤然想起那日在戏楼之际,似乎看见他将自己的帕子给了小东子,后来小东子来伯府门前找他,他不肯说到底何事,只道她是来还东西的。
再看看这巾帕,傅恒恍然大悟,“唔---我知道了,这是小东子送给你的吧?难怪绣得这么丑你也会喜欢。”
收起巾帕,鄂容安绕过桌案,示意他到外面说话,“还行吧!你不也认出这是仙鹤了吗?证明她绣得还算传神。”
所以这算是默认了吗?果然是小东子送的啊!杵了杵他的胳膊,傅恒坏笑道:“这算是定情信物?她送你巾帕,你送她什么?”
出得南书房,廊前风清竹翠,此话自风间传来,惹得鄂容安耳根微烫,
“扯远了啊!哪是什么定情信物?莫胡说。”
虽是否认得干脆,但傅恒却觉得他的眼神明显不镇定,于是添油加醋地起哄道:
“人姑娘家亲自绣的巾帕,虽是不怎么好看吧!到底也是一番心意,明显是用心所绣,可不就是定情信物吗?你收都收了,居然没回礼?那她肯定很失望。”
“还要回礼吗?这怎么回?”
如此简单的问题居然还问他?“这得看你自个儿的心意咯!问我作甚?又不是我的心上人。”
一句话噎得鄂容安无言以对,板着脸顾左右而言他,“越说越过分,你不去当值,倒有空来奚落我?”
“正是为办差而来,皇上差我来拿诗文集,可校订妥当?”
“早已备好。”鄂容安这就带他进去拿,拿完便催他离开,生怕他再提及此事。
虽说他当面没说什么,到底还是将傅恒的话放在了心上,东珊送他巾帕,那他是不是也得送她些什么?
可是送什么好呢?对此他还真没什么经验,也不好找谁请教,思量一整日,最终决定去宝韵斋瞧瞧。
府中库房内也有珍宝,但若要拿便会记档,给姑娘家送礼,当然得挑首饰之类的,万一被哪个嘴快的告诉他额娘,额娘必会来询问,是以他没去库房,直接来这儿挑。
掌柜的认得他,一见他来,亲自来招呼,问他想看古玩还是珠宝。
鄂容安便道打算瞧瞧首饰,钗簪手串之类的。
“敢问容爷要送礼之人年方几何?不同年纪之人喜欢的珠宝种类不大一样,您说个大概,老拙也好给您挑选得准确些,不耽误您的工夫。”
“二八年华的姑娘。”
一听这话,掌柜的捋着胡须闲闲笑问,“容爷这礼可是要送给心仪之人?”
鄂容安没好接话,干咳一声,推诿说是送给自家妹妹的。
既如此说,掌柜的也就没再多问,知他出手阔绰,呈上来的皆是好宝贝,先是一对东珠耳坠,鄂容安不甚满意,
“这东珠也太小了些。”
“容爷见谅,硕大的东珠那都在皇宫里头,咱这儿这已经是最大的了。”
随后掌柜的又拿来几样供其挑选,最终鄂容安挑中了一条色泽莹润通透的粉碧玺十八子珠串,底下的佛头塔乃是水头极好的正阳绿翡翠。
掌柜的开价三百两,鄂容安也没多言,让掌柜的找一方好盒子给装起来。
依照寻常,应该让掌柜的到他家库房报账,但鄂容安暂时还不想让家人知晓,便自个儿掏了银票。
挑好之后,鄂容安携礼而去,他前脚刚走,紧跟着又有客人上门,来的是两位姑娘,身着水蓝芙蓉坎肩儿的姑娘对掌柜道:
“上次我买的那对儿牛血红的珊瑚耳坠儿还有吗?我这位闺友很喜欢,也想挑一对儿。”
掌柜一看又是熟人,忙笑呵呵来招呼,“蓝姑娘稀客啊!珊瑚还有,您且稍后片刻,我这就命人去拿。”
请她们坐下的档口,掌柜笑叹,“这可真是巧了,才刚容爷还过来了,说是给您挑礼呢!”
红衣姑娘闻言羡慕不已,“蓝瑾,你可真幸福,看你哥哥对你这么好,时常给你送礼,我哥就只会给他的夫人买。”
蓝瑾笑着安慰道:“那你也赶紧嫁人,你的夫君就会疼你咯!”
说起这个,蓝瑾也觉好奇,问掌柜她哥哥买的什么?
掌故买了个关子,没直说,“想来容爷是要给您惊喜,我就不透露了,您收到礼肯定喜欢。”
兄长的眼光一向很好,被掌柜这么一说,蓝瑾倒是有些期待,想看看兄长到底挑了什么给她。
然而回府后等了一整日都没见兄长来找,去给额娘请安时碰见他,也没见他提。
待两人一起离开时,蓝瑾耐不住好奇心,主动询问,“哥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我吗?”
骤然被问,鄂容安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面色稍怔,“什么东西?”
“宝韵斋的掌柜说你有礼物送给我啊!”蓝瑾的眼睛不算很大,弯弯的像月亮,笑起来很是甜美。
妹妹满怀期待的望着他,鄂容安这才想起当时随口的一句竟闹了误会,“他竟然告诉你了?”
“没说是什么,我可等着呢!”
既然没细说,那就好办了,鄂容安是打算随便拿一样珠宝送给她,将这事儿给揭过去,孰料妹妹收到礼后并未展颜,反倒狐疑的盯着他,
“这不对吧?我再三询问,掌柜的才跟我说你买的东西是粉色的,你送我这绿色的孔雀石算怎么回事?”
“……”不是说掌柜的什么都没透露吗?鄂容安心道这回真被掌柜的给坑了!
兄长不吭声,面露难色,蓝瑾越发觉得他有什么事在瞒着,“明明是姑娘家戴的东西,你却没给我,还给藏了起来,大哥,你可得老实交代,究竟是准备送给哪家姑娘?”
“并没有,这是个误会。”
他那闪烁的目光轻易就被蓝瑾察觉,她才不会轻易作罢,“不说是吧?那我就去告诉额娘,说大哥他有心上人了。”
说着蓝瑾作势要走,却被兄长给挡住了去路,“哎---有什么事咱们自己解决,多大的人了还找额娘评理?”
蓝瑾暗叹: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明明是你先瞒我,既不是送给我的东西为何要扯我,大哥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他是一心想保密,奈何还是走漏了风声,耐不住妹妹再三追问,鄂容安只好说出实话。
听罢兄长的话,蓝瑾默默回想着,“东珊?可是侍郎永绶的女儿?我记得她家是四姐妹来着。”
妹妹居然知道她,鄂容安颇觉意外,“你认得她?与她是否相熟?”
“先前曾在某家宴席上见过,坐在一桌,闲聊过几句,我记得这位姑娘说话很风趣,我也被她逗笑过,是以印象深刻,不过不是很熟,私下并无往来。”
他正愁着该如何将东西送给东珊,妹妹既然认识她,这就好办了。
得知兄长想让她帮忙送礼,蓝瑾顿感为难,“可我与她无甚私交,贸然拜访岂不唐突?总得有个由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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