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来, 阿芒打了个喷嚏, 好冷啊,她抱紧了自己。先前紧张时还不觉得冷,现在放松下来了就觉得冰凉刺骨。
天上一直在下雨, 时大时小, 阿芒身上已经湿透了, 之前在马车的时候头上的发饰都掉了,发髻也乱了,这会儿又淋了雨,头发都湿嗒嗒地贴在脸上, 别提多狼狈了。
就在阿芒冻得像只鹌鹑,恨不得将脖子都缩进怀里的时候,一件黑色的上衣罩了下来,挂在了牛耳上, 像门帘一样给她挡风。
只是, 上衣虽然挡住了上面的风,但下面的风还是“飕飕”地直往牛耳里面钻, 阿芒冻得直打颤。
外面只余风声雨声, 阿芒偷偷掀开衣角看了一眼,就见“隐者”赤着上身, 站在离她很近的牛眼睛上, 好像是在守护着她,怕她掉下来。
这家伙,这种天气居然只穿一件衣服, 不冷吗?还好她穿了两件!可还是好冷啊,穿了都跟没穿一样。
“隐者”见她冻成这样,开口道:“你最好把衣服脱下来,吹干了再穿,湿衣服穿在身上更冷。”又补了一句,“我不看你。”
开什么玩笑,脱衣服,才不要!
阿芒又抱膝坐了一会儿,冷得浑身发抖,牙齿上下打颤,她这辈子都没试过这么冷过,冷得几乎都要吐了。她都冻成这样了,别更提他赤着上身站在冷风寒雨中了吧?
阿芒忍不住道:“你要不要去另一边的牛耳那里避避雨?”因为太冷,她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不必。”他道,“我怕待会儿还会有余震。”
“那你不冷吗?”阿芒又问。
“不冷。”“隐者”话落音,就打了个喷嚏。
阿芒:“……”哼哼,口是心非啊,这种天气怎么可能不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阿芒记得,地动这晚是下了足足一整夜的雨的。
“你要不……”阿芒有些于心不忍,掀起衣角问道,“要不要进来避避雨?”她才不是怕他冻伤风了,她只是怕他冻晕了会直接摔下去啊!
“隐者”垂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可以吗?”
阿芒低头,“进来吧。”两个人都要冻死了,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
“隐者”落了下来,但是发现这牛耳太窄,两个人根本坐不了,两人试了好几个姿势,不是阿芒难受就是他不舒服。最后,阿芒只能坐在他腿上,他横抱着阿芒,阿芒只要缩一下身子,将头低下来靠在他胸口处就可以了。
这个姿势虽然很暧昧,但对于两人来说却是最舒服,也是最暖和的。
阿芒先前背只能贴着冰冷的石壁,现在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中,总算暖和了许多,不过他的身体很冰,甚至比石壁还要冰,几乎都冻得没有一点温度了。
阿芒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立即打了颤栗,警惕道:“做什么?”
“你……你身上好冰啊。”阿芒轻声道,她原以为自己的手算冰的了,谁知道碰到他的肌肤,才知道自己的手是暖和的。
他顿了顿,“等一下就好了。”
阿芒“哦”了一声,低着头,不免有些不自在。两个人这样的姿势……还是让她挺别扭的,她都没试过和人这般亲密过。
“隐者”忽然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他沉声道:“我长你二十岁,年纪都可以当你爹了,你不必顾虑什么。”
阿芒:“????”
谌秋不是才大她两岁吗?怎么就突然变成大她二十岁了?还可以当她爹?阿芒想了一会儿,有些来气了,这不是占她便宜吗!还想她喊他爹不成?
阿芒心中腹诽,面上闷不吭声。
“隐者”说了这样的话,却觉得自在了许多,仿佛真将她当女儿了一样。
阿芒在心中默默翻着白眼。
片刻后,“隐者”掏出一个火折子来,还有一截很短的特制的蜡烛。
他吹亮了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阿芒有些惊喜,没想到在这么湿冷的环境下还能有温暖的火光。
他将蜡烛递给阿芒,“这蜡烛能点两个时辰,你护着点,别让风吹灭了。”他往外挪了一点,用自己的背挡住外面的风,一来护着蜡烛,二来能让她更暖和些。
阿芒小心翼翼地接过,仿佛捧着珍贵而易碎的宝贝似的。
她这样子好乖。
他没见过她这么乖巧的模样。
阿芒确实乖得不行,眼睛只敢盯着手中的蜡烛,压根不敢抬眼看“隐者”一眼。
但火光盯久了眼睛也难受,阿芒开始四处乱看。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脸。
“隐者”也发现了,“你很怕我?”
阿芒眨眨眼,目视前方,“没有啊。”
“怕我什么?”
阿芒咽了咽口水,不吭声。
他也没说话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沉默被一声“咕噜”声打破。
阿芒有些红了脸,摸着扁扁的肚子道:“好饿,我还没用晚膳。”想到凤无忧他们今晚还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烤肉,她更饿了。不过,阿芒也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会不会出事。
“隐者”伸手,从挂着的上衣中摸出一小袋油纸包着的东西来。
油纸打开,是一些大小不一的黑色药丸,都被压扁了,卖相十分难看。
他挑了一颗稍微没那么扁的给她,“吃吧,可充饥止渴。”
阿芒接过,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立即皱了皱眉,这味道好奇怪,像她以前吃过的治拉肚子的药。
“隐者”看在眼中,眼里隐现一点笑意。
她这嗅东西的样子……好像一只小奶狗。
阿芒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没办法,她将信将疑地将东西送入口中,可是只嚼了一下脸就都皱了,含糊道:“好难吃啊,一股酒味。”一副想吐又不知道往哪儿吐好的样子。
“隐者”道:“咽下去。里面有酒,可以驱寒。”
迫于他的压力,阿芒只能皱着眉头咽了下去,脸都皱成苦瓜了。
“再来一颗?”“隐者”语音隐笑问道。
阿芒连连摇头,“不要了!好难吃!”
“隐者”也不勉强她,自己吃了几颗,平常得像在吃豆子一样。
“这东西不难吃吗?”阿芒问道。
“不会。”他道,“你会觉得难吃,只能说明你还不饿。”
阿芒撇嘴。
她其实也没真正挨过饿,就算前世到了西苑那里,她娘都经常做好吃的给她吃呢。
话说,这颗丸子下腹后,肚子确实有了一种饱腹感,好像不饿了。
也不知是因为这颗丸子的原因,还是手中捧着蜡烛的缘故,阿芒感觉自己的身份慢慢地暖和了起来,就是外面时不时刮进来一阵冷风,吹散了怀中好不容易聚起的热气。
阿芒注意到,他大半个背都露在外面替他挡风,他还是光着上身的呢,应该很冷吧?
阿芒下意识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他的背,谁知他又打了个颤栗,一把扣住她的手。
阿芒微讶,这人怎么这样,她的手又没带电,怎么碰一下就好像被雷电劈到了一样。
阿芒解释道:“你的背好冷啊。”他胸口明明是暖和的,但背却冷得像铁块一样。
“没事。”他缓声道,松开了她的手。
阿芒心里有些不安,她能不受寒全靠他在为她挡风遮雨。阿芒正想伸手帮他暖一下,谁知刚抬起手就他一把按住,“别碰我。”
阿芒缩回了手,微微撅了下唇,她这不是好心么。
许是觉察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好,他又补了一句,“我怕痒。”
阿芒:“????”她没听错吧?
谌秋怕痒?平时不苟言笑的谌秋居然会怕痒?阿芒可是听说只有怕妻子的男人才会怕痒的呢?
许是今日他看起来十分好说话,阿芒不知哪来的胆子,迅速伸出手来,摸了一把他的后腰。还别说,他的背虽然冷,但皮肤也挺光滑,摸起来滑凉滑凉的。
阿芒一触碰到他,就感觉到他身子猛地一颤,整个人像弦一样绷得紧紧的。
他迅速按住了她的手,沉声斥道:“不许胡闹。”像个大人一样。
又来了,这人碰不得,还是真有那么怕痒?
阿芒抿唇,忍住笑意道:“我听我小师叔说,后腰这里是肾,不能着凉的。你又不是什么年轻人了,跟我爹一样大,到了这个年纪应该好好护肾才是,别冻坏了将来肾亏,一夜要起三次!”哼,居然敢说像她爹一样大,让你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隐者”没有说话。
见他不说话,阿芒以为他吃瘪了,心情愉快了起来。
阿芒身体暖和起来了,肚子也不饿了,心情也愉快了,便有些犯困了,尤其这么窝在他怀中,还挺舒服的,他的胸膛很暖和,说是有些硬吧,但又带点弹性。
阿芒双手捧着蜡烛,靠在“隐者”肩上,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忽然被他摇醒,“醒醒,别睡。”
阿芒倦声道:“可是我好困啊。”
“衣服都是湿的,不能睡,睡了会着凉。”
阿芒只能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来。
大晚上的不睡觉,只能纯聊天了。
可是能聊什么?
阿芒不敢问他的事情,只好说自己的,被他一问,许多小时候的事情就像倒豆子一样哗啦啦倒了出来。
阿芒自觉幼时的自己还是过得蛮快乐的,直到……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阿芒说到伤心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后来我好生气,跑到西苑那里,把我娘的花草全砸了,我还推了她和童嬷嬷,骂她丑八怪,把她都骂哭了……”这是阿芒前生今世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想起来到现在还哭得稀里哗啦的。
“隐者”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缓声道:“你娘不会怪你的。”
其实那个时候,他也在场,他躲在屋子里,看到了。
他是偷偷去找萧氏的。
整个公主府,只有她人最好,最温柔,没有因为他眼睛的颜色嫌弃他。
她的女儿也很可爱,笑容很甜,不会像别的小孩一样害怕他。
他们两个曾经很要好,她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地喊他“秋哥哥”。
只是他不明白,后来她怎么就变了,变得和别人一模一样,娇纵、自私、冷漠……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玉华公主的计谋,她存心扼杀掉她天真烂漫的性格。
好在,她又回来了。
现在的她还是当年那个连话都说不清,却捧着脸害羞地说着要嫁给他的小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大宝贝们,昨天熬夜赶了个更新,今天一整天脑袋都像浆糊一样,为了我的发量,杀手明天休息一天,不用等哦,爱你们,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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