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初上, 两个青衣人行走于阡陌中, 正是谌秋和凤无双。
他们离开繁华之地, 来到了偏僻的农庄,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这些农庄竟然空无一人,偶尔有些农舍里拴有一些瘦狗, 饿得肚子都瘪了,看到陌生人到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气无力地吠了一两声。
凤无双低声开口, “你怎么看?”
“村民们应该离开没多长时间。”谌秋道,“屋里的灰尘并不厚, 狗也没饿死, 都拴在井边,估摸也就离开了三五日。”
“他们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
凤无双稍一迟疑,“都还活着么?”
“有数百人之多, 他们不敢杀那么多人。”
“那是……都被关押起来了?有什么地方能够关押这么多人?”凤无双话刚落音就想到了一个地方, “地牢?”
“有可能,”谌秋道,“晚上我去地牢看看。”
两人绕了一圈,准备回去, 途经一农舍,突然听到了犬吠声。
二人相视一眼,这犬吠听来有力, 难道有人喂养?
两人走入农舍一看,果见一只狗被拴在井边。这只狗虽然也很瘦,但狗盆里还有吃剩一半的肉骨头,旁边还有一盆水,水显然是刚刚才从井里打上来的,从井口到狗盆的路面上泼洒了一条新鲜的水迹。
“有人吗?”谌秋开口,同时推开了屋里虚掩着的门。
破旧的柴门“吱呀”一声打开,屋里有些暗,谌秋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屋里没人,但地上却有一包东西,谌秋用剑挑开,是一包残羹冷炙,还算新鲜,估摸着是这两日的。
谌秋目光落在了屋里紧闭的木柜上,开口道:“我们只是路过,来讨口水喝。”谌秋话落音,忽地想到了阿芒。
他记得,与她在医舍相遇那几次,她总是拿这个当的借口,蹩脚得很。不知为什么,这会儿想起她来,他的心忽然没来由地有一丝慌乱——天色这么晚了,不知她回去了没有?
以她的性子,没人督促,只怕要玩个尽兴。可是在这个地方,平静的表象下风波诡谲,他又不在她身边,谌秋不免有些担心。
他忽然想早点回去了。
谌秋懒得再与木柜中躲藏之人耗时间,直接用剑挑开了木柜的门。
里面的人显然有些惶恐,但又立即跳了出来,先声夺人斥道:“你们干什么!”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狱卒,面孔还有些稚气,色厉而内荏。
谌秋冷道:“你是什么人?”
“这里是我家!这话该我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狱卒虽然问得十分凶恶,却是心惊胆战。
这两人,一个罗刹人,一个贵公子,虽然衣着简单,但长相极其俊美,气质更是不同于一般人,十有八,九是金陵里来的达官贵胄。
“你家?”谌秋道,“既然是你家,为何还要躲起来?”
“我、我以为你们是强盗!”
谌秋冷笑,“我看你是强盗多一些。”
“你胡说!”狱卒抬头挺胸,“你看看老子身上的衣服!我可是衙门里的人!”
“我看你就是强盗,逃狱出来,杀了狱卒,换上了狱卒的衣服,又躲在农舍里。”谌秋剑出鞘,“我要带你去见官。”
狱卒一看谌秋出鞘的招式,就知他是个练家子,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大人饶命!小人真的是狱卒!我、我就是回来喂狗的!这是我二婶家!外面那只狗叫大黄!真的!”
“那我问你,这里的村民呢?”
狱卒紧张得额上直冒汗,颤声道:“我、我二婶子回娘家省亲去了。”
谌秋的剑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冷声道:“附近这么多村民全都省亲去了?”
狱卒吓得周身战栗,“大人饶命!是、是县老爷请、请我们大家吃饭去了!刚、刚好这几日祭祖!我们天天大鱼大肉,这不,我们吃剩这么多,就想着带回来喂狗。”
“原来如此,”谌秋眼一动,收回了剑,“难怪这方圆数里都看不见一个人。”
狱卒跪在地上,讪笑道:“是啊,是啊。您两位……是、是金陵里来的贵人吧?”
“不是,”谌秋道,“我们是江东来的,只是刚好路过,想讨口水喝。”
“那、那小、小人给你们倒水去。”狱卒战战兢兢,想爬起来,又看着谌秋的脸色。
“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既然这里都没人,那我们就去下个村庄歇脚吧。”谌秋说完,就带着凤无双走了。
走远后,凤无双低声道:“要跟踪他?”
“嗯,”谌秋道,“你先去地牢那里等着他,我跟在他后面,看看他会不会去别的地方。”
两人就此分道。
凤无双先行回去,谌秋则上了一棵树,隐在茂盛的树叶中。
不久后,就见那狱卒匆匆离去。
谌秋正欲跟上,忽见空中升腾起一朵烟花——是墨奴发来的信号。
谌秋心一惊,阿芒出事了。
他急忙施起轻功,往烟花的方向飞去。
不久后,谌秋便和墨奴在一山林口会合。凤无忧跟在墨奴身后哭哭啼啼的,唯独不见阿芒。
墨奴一见到谌秋,便立即跪下,“奴才有罪!郡主被贼人绑走了!”
“说。”谌秋道,声音冷静得有些可怕,却在颤抖。
“都是我不好,”凤无忧哭道,“阿芒都是为了救我……”
“闭嘴!”谌秋斥道,盯着凤无忧的目光冰寒得像刀片一样,仿佛能杀人。
凤无忧被他这么一斥,登时吓得眼泪都止住了,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谌秋看向墨奴,墨奴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迅速交待了一番。
原来,阿芒和凤无忧两人正在街上游玩,忽然有小偷偷了阿芒的东西,引了阿芒去追,阿芒便带着他们追入小巷,谁知中了埋伏,小巷中出现了一群杀手,全是冲着阿芒来的,个个身手不凡。
木兰等人忙着对付杀手,墨奴则带着阿芒杀出了重围,谁知道逃出来后,却发现凤无忧被几个人抓住了,抓凤无忧的人和那群杀手不是一起的,看情况像绑匪多一些。
阿芒为了救凤无忧,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份,用自己将凤无忧换了回来。
那些绑匪很狡猾,先来了两个人将墨奴捆了起来,然后才肯换人,于是,墨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抓走了阿芒。好在他们看墨奴壮实,将绳索捆得极紧,墨奴反而竭力绷断了绳索。
墨奴一路追来,追到山林口他们就不见了。这山林地势复杂,他进去怕是寻不到人。
谌秋听后,对凤无忧道:“你即刻回驿站找我爹,让我爹派人来。不要声张,知道吗?”谌秋警告道,“要是阿芒的名声有损,我会用你的名声去代替,明白?”
凤无忧怔怔地点了点头,连忙拨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抹眼泪。她害惨阿芒了,那些人可是坏人啊,阿芒长得那么漂亮,要是……要是阿芒真出了什么事,那她只有以死谢罪了。
谌秋很快带着墨奴入了山林,一边道:“说下绑匪的情况。”
“总共五个人,不像寻常强盗。”墨奴道,“领头的是个书生模样的人,有些紧张,剩下四个像山野村夫,感觉不像是为了钱财而来。对了,其中有一个是猎户。”
“好。我们分开找人,注意林中有没有隐蔽的猎户住处。”
两人很快分开,像野兽一样从左右两面入了山林中。
林中,一间隐蔽的小屋里。
阿芒双手双脚被捆着,倒在了地上,不断地挣扎着。
领头的青年人道:“你不用挣扎了,你是跑不掉的。”
“我不想跑啊!”阿芒道,“我只是想……坐起来而已!地上好冷啊!”他们这么多人看着她一个人,屋里坐着三个,屋外还站着两个,她又不会武功,怎么可能跑得掉嘛?
青年人闻言,便上前去,将阿芒拉了起来。
阿芒终于坐了起来,没那么难受了,于是道了一句,“谢谢啊。”
“不客气。”青年人道说完,与阿芒面面相觑。
这种情形下,两人这番对话好像有点怪怪的。
“额,那个……你们是要钱吗?”阿芒问道。
她观察了一下,绑架她的这五个人,四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只有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像是个读书人,最好说话的就是他了。
这几个人一看就是第一次绑架人,没什么经验。
“我们不要钱!”一个糙汉子吼道。
“那你们要什么?”阿芒问道。
“我们要见皇上!”糙汉子道。
“见皇上干嘛啊?”阿芒又问。
“自然有事!”糙汉子不耐烦道。
“姑娘,”那青年人道,“你真的是多罗郡主?”
“当然啦!”
“可是我听说……”青年人打量了她几眼,“你和传闻的不大一样。”
“我知道,”阿芒道,“以前我很坏的,但现在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绑匪们:“……”
多罗郡主是这么诚实的一个人吗?
显然,这几人都很怀疑她。
青年人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我带了玉牌……唉呀!”阿芒懊恼道,“我的钱袋被人偷了,玉牌在里面!”
“那就是没办法证明你的身份了?”
“我就是多罗郡主啊!我能怎么证明嘛?对了,我要是不见了,肯定会有很多官兵来找我的,你们去外面看看搜查的官兵就知道了。但是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快点放了我,免得惹祸上身。”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都不害怕。
其实,从刚开始发现凤无忧被他们抓了的时候,她确实有些害怕,但当她鼓起勇气救了凤无忧后,她反而有种舍身成仁的大义了。
而且相处下来后,她感觉这些绑匪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尤其是这个领头的年青人,估计鸡都没杀过一只。
最最重要的一点——她相信谌秋会在知道她出事的第一时间赶来救她的。或以他自己的身份,或以“隐者”的身份。总之,他就是会来的,而且一定会赶在她受伤之前到来。
她相信他。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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