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入了徐氏院子, 说明来意后,徐氏沉默不语。
凤无双道:“娘, 之前义父救过双儿, 您还未与他当面道谢。”徐氏是知道马义山耗费了数十万两将凤无双救出一事的。
徐氏稍一迟疑, “如此, 便见上一见吧。”
马义公得知徐氏同意见他,不由得有些紧张, 胡须和鬓发用手理了又理,又借着茶水的倒影照了几次脸。其实今日出门前, 都是仔细打扮过的了,当无不妥之处才是。
徐氏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凤无双的陪伴下到来, 她戴着一顶黑色幂篱, 看不清容颜。
马义公也不敢多看,只是有些紧张地立在原地。
徐氏同他行了一礼, 轻声道:“妾如今正在蓄发, 不便露脸, 还望马义公海涵。”
“无碍,无碍, 夫人不必多礼。”马义公客气道, 面上难掩失落。她对他, 终是疏离得很呐。
就在这时,外面忽而有一小厮进来,低声在凤无双耳边说了什么,凤无双道了一声, “我知道了。”
小厮退下后,凤无双道:“义父,娘,妹妹找我有些急事,你们先聊,我去去就回。”
“诶……”徐氏一惊,奈何凤无双长脚一跨,就跨出了门槛。
徐氏不敢追出去,就只能硬着头皮留在前厅,脸都红透了,好在戴着幂篱,还能遮掩着。
没有晚辈在场,马义公犹豫片刻,唤了一声,“婉儿……”
徐氏身子一颤,“骆……马、马义公,不可……”
“我是你骆大哥啊!”马义公上前一步,徐氏即刻后退两步。
“马义公,妾已是未亡人,还望自重。之前马义公大义,舍千金救小儿,妾无以为报……”
“婉儿,”马义公打断她的话,“不要与我这般生分。你把手伸出来。”
徐氏怔怔地看着他。
“把手伸出来。”马义公又重复了一遍,这模样,大有她不伸手他就要过来抓她的手的气势。
徐氏迟疑着,小心地将手伸出。
马义公即刻将手心捂得湿热的一个东西放在她手心,“我回来后,你给我答案。”说完大步出了屋子。
徐氏看着手心的玉佩,缓缓流泪。
其实这块玉并不怎么值钱,却是当年他所能拿出最值钱的东西了,亦是二人订情之物。当年她收下他的玉佩,其实是想嫁给他了,奈何父兄逼她嫁入凤家,将前来提亲的他赶出家门,她只能托冰人将玉佩交还。
凤无双回来时,虽没看见徐氏手中的东西,却看见了自她指缝中露出的同心穗,穗子是红色的,颜色很陈旧了,凤无双依稀猜出是玉佩一类的定情之物。
徐氏有些心虚地将手别到身后,哽咽道:“娘……先回屋了。”
“娘,”凤无双唤住她,“孩儿坚信,人生要有一以贯之的原则,但却不包括丈夫死后,女子仍要从一而终。凤徐氏早已死去,有牌位为证,您没有对不起凤家,也没有对不起爹,更没有对不起我们。从今以后,娘为自己而活,好吗?”
徐氏闭目,伫立片刻,缓步出了前厅。
徐氏一走,凤无忧立刻冒了出来,“哥哥,你说娘会改嫁吗?”
“舍不得?”
“才不是呢!她要是嫁给义父,我还能光明正大地喊她娘!我还巴不得呢!”义父和义母,直接喊爹娘不就成了。
凤无双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云南王府。
阿芒不好天天跑桃李小书院去,这几日都偷偷走暗道去北郊看娘亲和弟弟安儿,安儿如今四个多月,正是好玩的时候,阿芒逗他玩,一天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这几天她都是在医舍这里用过晚膳才回去。
因为谌秋这几日也比较忙,一来是因为鼠王一事,城内城外到处在捕鼠;二来是太子成亲发喜钱一事,皇帝因上次谌秋办得挺好,这次又将此事交给了他。
谌秋工部和户部两头跑,忙得晚膳也没怎么回来吃。
今日较为难得,阿芒回来的时候谌秋居然正在用晚膳,显然是刚开始吃。
谌秋见了她微微一笑,“回来了?”
“嗯。”阿芒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今日怎么这么早?你要是早说回来吃,我就不在我娘那里吃了。”
谌秋听了她这话,心中忍不住欢喜,她这意思是不是……比起陪她娘吃饭,她更想陪他多一些?
谌秋声音中都带着笑意,“事情做完了就早点回来了。”他说着,夹了一颗翡翠珍珠丸喂到阿芒嘴边,目光满是宠溺,“吃一点?”他这动作自然而然,然而做出来后两人都微微一怔。这举动,像是很恩爱的夫妻才做得出来的,连谌秋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做出这个举动。
阿芒犹豫了一下,张口咬了下去,低下头去咀嚼着,脸有些红。不知为何,他这样喂她,她心中竟然有些欢喜。至于口水的问题,反正他前几日才亲过她,两人都吃过对方的口水了。
谌秋心中一喜,也给自己夹了一颗翡翠珍珠丸,吃的时候还下意识含了一下筷子。
他也想到了那日的亲吻。
阿芒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道:“我在我娘那里吃饱了,你慢慢吃。”
谌秋“嗯”了一声,吃饭的时候唇角都带着笑。
吃完后,谌秋邀阿芒去小花园散步消食,道是园子里的花果都栽好了。
阿芒自是欢喜,连忙与他同去。
到了后,小花园的门是虚掩着的,谌秋挡在阿芒身前,双手将门推开。
阿芒一看,整个人都怔住了,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园门。
若不是园门不同,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西苑——这小花园竟是按着西苑的前院来布置的!
初夏日落得晚,落日的最后一抹阳光斜斜地倾洒在花园的草地上,花圃中……这里面的一切,无一不与西苑一模一样,这一小块栽着草莓,碧绿的叶子衬着红色的果子,旁边是一小块西瓜地,已经长了好些西瓜,小的都有拳头大小,带着绿色的瓜纹,一旁搭建的木架上,葡萄藤已经缠了上去,开出了细碎的花……
阿芒难以置信地缓缓步入,好熟悉的感觉,仿佛身在西苑一般。
就连这葡萄架都一模一样,这葡萄架本就是拿几根竹子随意搭建的,当时还找了几条碎布捆住,没想到这里连竹子的长短粗细、和碎布的颜色面料都一模一样;还有这盆兰花草,就连花盆开裂的裂痕都一模一样;连这木制的花架,都是一样的陈旧,仿佛真的在西苑经了十余年的日晒雨淋一般……
若不是知道自己在云南王府,她只怕都辩不出来。
“喜欢吗?”谌秋立在她身后,轻声问道。他希望她能喜欢,而不是觉得自己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阿芒指着花架怔怔问道:“你把西苑的东西都搬过来啦?”
谌秋浅笑,“不是,西苑不动你的,我请花匠做的。花匠去西苑看过,我让他仿出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阿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俯下身对着花架左看右看,她以前痴傻过,那几年常常在院子里玩耍打发时间,这个花架的纹路她闭着眼都画得出来,但是……就连纹路都一模一样。
阿芒咽了咽口水,赞叹道:“好厉害啊!”谌秋请的花匠是个什么能人啊!
“不对!”阿芒很快又道,“你一定是去西苑将东西都搬过来了,要不就是花匠瞒着你偷偷把西苑的东西搬过来了!”
“真没搬……”谌秋觉得他的小夫人关注重点有些不对,“你不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但是……”阿芒觉得不可能做得出这么个一模一样的院子来,就连花草生长的方向都没变,完全没有半分违和感,就像回到了西苑一样,她可是在西苑住过几年的啊,还是足不出户的那种!
“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建一个西苑里一模一样的屋子好不好?”谌秋道,他只做了个西苑的前院,这旁边本该是屋舍的地方空了出来。
阿芒想了一下,“可以啊!”
“好,给我一个月时间,还有后院,到时一起送给你。”
阿芒笑,跑去看前面的那口井,就连井壁和井底都一模一样。
阿芒弯着腰趴在井口,谌秋连忙过去,一手轻轻环住她的纤腰,“小心些,忘了之前掉下去了?”
阿芒“哦”了一声,直起身来,但谌秋还环着她的腰。
两人乍一看,仿佛相拥着一般。
谌秋没松手,阿芒也没推开他。
这会儿正是黄昏时候,天边飘浮着绚烂的彩霞,红光映在人脸上,带来温润的暖意。
谌秋低头看着怀中的阿芒,阿芒微微低着头,霞光将她的睫毛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她光洁的脸蛋上,鼻子小巧玲珑,樱唇红润可爱。
阿芒抬眼,看到谌秋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
阿芒轻轻推了他一把,谌秋这才松开她。
阿芒拢了一下鬓边的碎发,胡乱找了个话题聊,“对了,你平时什么时辰睡觉的啊?”她好像都没见他回屋里睡过。
“差不多子时三刻。”
阿芒“哦”了一声,她平日是亥时一到就上床歇息了的,每次他回来睡觉的时候,估计她睡得正香呢。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就是问一下而已。
“今晚可以早点。”
“啊?”
“今晚我陪你一起睡。”
阿芒瞪了瞪眼。
“唔……”这话好像有点歧义,谌秋又解释了一句,“我是说同时睡。”嗯,解释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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