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这日,到了击鞠场,九公主不出意外地邀阿芒参赛,阿芒以月事来了,不方便参赛为由婉拒了。九公主面上有些不快,但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等到了准备开赛的时候,九公主这一队忽然有个贵女因腹泄无法参赛,九公主便又喊阿芒上场,让她凑个人数即可。

    阿芒摸着小腹,有些为难道:“可我肚子疼得紧,实在不能上马。”

    她一朝被绳咬,十年怕井绳,现在已经不敢骑马了,而且算起来,她已有几年没骑过马,骑术生疏了不少。

    十五公主也替阿芒说话,让九公主找个使女替了就是,可九公主对此却有些执着。

    就在两边商量不出个结果的时候,阿芒忽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身穿绿衣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同她差不多,鹅蛋脸,因着脸上有些婴儿肥,看上去还有些稚气未脱,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十分明亮,看起来怪可爱的。

    小姑娘羡慕地看着她们,面上显露出几分想要毛遂自荐的感觉。

    阿芒问身边的多福县主,“那是谁?”

    多福县主看了小姑娘一眼,面上浮起两团红晕,用团扇轻轻掩着脸轻声道:“哦,那是无双公子的妹妹。”

    “无双公子?”阿芒微讶。

    多福县主娇羞浅笑道:“是呀,郡主以前也听说过他的名声吧?他前几日才回到金陵呢。”

    阿芒怔怔的,点了点头。

    凤无双,出生书香世家,自幼便聪慧过人,三岁能文,四岁能武,长大后七步成诗,百步穿杨,少年时就凭着出色的才貌惊艳了整个金陵,人称金陵第一公子。

    他于十四岁那年外出游学,周游外国,弱冠之年方归。

    不过,前世阿芒与他却并无交集。

    阿芒六岁时,凤无双就离开金陵了,而等他回来后,阿芒已经傻了。可是等阿芒好了之后,却常常听童嬷嬷提起这凤无双的事迹来,其中听得最多的,是他和一个罗刹蛮少女的故事。

    当初,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让满城少女倾心记挂的金陵第一公子,居然会喜欢上罗刹村的一个少女。

    他若是想纳少女为妾,兴许还有希望,可偏偏他还要明媒正娶。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自然是受尽百般阻挠,于是二人就想到了私奔。

    私奔那日,天降大雨,少女被暴雨困住,凤无双在岸边小船中苦等不来心上人,又不肯走,最后连人带船被水冲走,尸骨无存。

    少女闻此噩耗殉情,后被人救下,几经曲折,凤家的人终于“大发慈悲”,让少女抱着凤无双的牌位嫁入了凤家。

    若这事只是这样,便算了。

    邪门的是,凤无双的妹妹凤无忧到了说亲之年,竟然也喜欢上了一个罗刹蛮少年,还效仿哥哥与其私奔。只是,两人私奔没多久就被族人抓到了,少年被打了个半死,族人还发现二人私奔一事是凤无忧的嫂嫂暗中帮忙,又逼死了她嫂嫂。

    不久后,因着私奔坏了名声的凤无忧在族人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长她四十岁的官老爷做了填房,不到半年便病死了。

    现如今,阿芒实在很难将眼前这鲜活明亮的少女与几年后郁郁而终的妇人联想在一起。

    多福县主有心与凤无忧交好,于是向阿芒提议道:“郡主,您看……要不让无双公子的妹妹来参赛如何?”

    阿芒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招手让少女过来,亲切地问她愿不愿意替她上场参赛。

    凤无忧听了很欢乐,欢乐中又带着几分拘谨,有些羞赧道:“我可以吗?”

    阿芒冲她笑笑,“当然可以了。”

    其实,凤无忧的年纪和她差不多,但阿芒好歹是多活了几年的人,而凤无忧又是这么天真纯粹的性子,阿芒在不知不觉中就将她当成妹妹看待了。

    见十五公主她们都同意让凤无忧参赛,九公主也不好再反对。

    赛事很快便开始,阿芒和贵女们登上了看台,一边吃着瓜果,一边观看比赛。

    隔壁的赛场也有人在比赛,不过是男子的,想来是哪些贵族少年也在此处玩乐吧。

    贵女们的击鞠赛向来是不大热闹的,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相较之下,男子的要精彩些。阿芒发现,开场后不久,她们这边的贵女们的眼睛一个两个都往那边瞧了去。

    阿芒也跟着看了过去——

    隔壁是一群很年轻的男子在比赛,当中有个领头的,远远看一眼,便觉其出挑。仔细一看,更是风华绝代。

    他的五官生得很好看,明亮雅致,风流中带着一股贵气,精湛的骑术让他即使在激烈的赛场上也能轻松应敌,笑起来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子。

    见阿芒打量着他,一旁的多福县主小声雀跃道:“那便是无双公子了。”

    阿芒眨了眨眼,觉得这凤无双倒同她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样。她以为像凤无双这样的男子,满腹经纶而情深似海,身上当是端着一种文人的清贵,却没想到他是这么明亮飒爽的一个人,笑起来还带有几分纨绔子弟的风流。

    阿芒自幼在情爱这块就不大开窍,很快收回了眼,却忽地在斜对面的看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谌秋。

    阿芒心跳不由得快了一拍,紧张起来,他怎么也在这儿?

    而且,他好像也看到自己了。刚刚两人四目相对了一瞬,可待她定睛看去,又见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场,仿佛方才是她的幻觉似的。

    阿芒正纳闷的时候,忽地身边的贵女们都叫了起来。阿芒一看,只见她们这边赛场上有一匹马像发狂了一样在场上乱撞,马上还有一个娇小的绿衣女子,正是凤无忧。

    凤无忧害怕极了,紧紧抱住马脖子颤声喊道:“哥哥!救我!”

    不远处,凤无双听到妹妹的呼救,即刻驭马急驰奔来,身姿矫健的宝马径直飞跨过了两个赛场之间的护栏。可因凤无忧的马发狂,凤无双在其身边兜转数圈,也无法近其身。

    凤无忧很快就被马甩了下来,糟糕的是她一只脚还卡在了马镫中,就在这时,忽然一支箭急驰而来,精准射断了马镫,马镫断裂,凤无忧摔落在草地上。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得那匹疯马嘶叫一声,疯马一双前蹄疯狂踢踏至半空,眼见就要落下——踩踏在凤无忧的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有三支箭矢破空而来,三箭齐齐射入马身,这三支箭带着的巨大的冲力竟将这匹马射得马身直往后仰。

    凤无双即刻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抱起地上的妹妹迅速滚至一旁,疯马的一双马蹄,则堪堪擦掉二人身躯。兄妹二人尚未定神,马已长声嘶鸣,随之轰然倒地。

    前后不过一瞬间的事,看得众人一身冷汗。

    直到这时,众人才陆续回过神来,紧忙围了过去。

    马场上,有些胆小的贵女都吓哭了,马也不敢骑了,下了马跌跌撞撞地跑回了看台。阿芒与她们相反,匆匆忙忙从看台下来,奔了过去。

    大家都围在兄妹俩身边嘘寒问暖的,阿芒却来到了马的身边,缓缓蹲了下来。

    这马还没死,“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但是也救不活了。它的上身满是血,口鼻也溢出血来——这三支箭射得很深。

    它就这么瞪着深棕色的眼睛看着阿芒,看得阿芒心中惊颤不止。

    她认得出来,这匹马叫踏秋,正是她前世骑的那匹马。

    她们这些贵女常常来这个赛场玩耍,基本上每人都有固定的马匹,踏秋是匹母马,性情温驯,阿芒骑它有好些年了。

    看来,前世她坠马真的不是意外。

    今天的击鞠赛和前世的击鞠赛在时间上相差了小半个月,可这事还是发生了。

    可是要害她的人是谁呢?是谌秋吗?就因为她那日在御花园中羞辱了他,所以他就想要让她落马身残,甚至要她的命?

    谌秋这人,真的太可怕了。

    阿芒心乱如麻,站了起来,正想去看看受伤的凤无忧,谁知一转身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谌秋立在她身后。

    阿芒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马蹄,就在她要摔倒的时候,谌秋忽然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阿芒几乎要被他拽入怀里,他又及时避开了,还没等她站稳就松开了她,一脸漠然地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刚刚拉了她一把的人不是他。

    阿芒心有余悸。

    她虽然害怕他,但他方才那个举动却是救了她的。

    这马身上还插着三支箭,她刚刚那样跌下去,极有可能箭尾就戳到她屁股了。这箭的箭尾也算锋利,要是她屁股中箭,传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她也没脸呆在金陵了。

    谌秋的身后,跟着一个壮如小山的昆仑奴,昆仑奴身后还背着深色的弓箭。阿芒知道,这是谌秋的随从,叫墨奴,自幼便跟随在谌秋身边了。

    想来刚刚那三支箭,便是这壮硕的墨奴射出来的。

    凤无忧受了不少伤,至少脚腕是伤得很重的,站都站不起来,她疼得双眼红通通的,却一直忍着没哭。阿芒忽然觉得,这小姑娘看来也没想像中的那么娇气。

    倒是凤无双,吓得脸色发白,他小心地将妹妹抱了起来,临走的时候朝谌秋点了点头,“多谢。”然后就迅速地带着凤无忧去医馆了。

    有人跟了他们兄妹俩一起去,也有人留下来查看这里的情况。

    出了事,总要有人处理的。

    赛场的管事和马夫们跪成数排,主事急得满头大汗,弓着腰同侍卫头领说尽好话,最后,侍卫们只押走了负责照顾踏秋的马夫和马奴。

    阿芒心想:怕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来。前世她傻了,这事是怎么处理的她也不得而知。

    经了这事,不管是她们这个赛场的还是隔壁赛场的,大家都无心留下来比赛了,纷纷各自回府。

    阿芒本以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可回府后没多久便传来消息,道是九公主的马在回宫的路上发狂了,九公主从马上跌了下来,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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