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被几路人马追杀,这倒是费心的大事。李明悠青秀的脸上难得透着一股凝重。
景朝还未立储,圣上年事渐高,最近朝臣都在奏请这事。当今圣上成年的皇子共三位。皇后膝下只有三皇子,而其余的两位皇子皆是李贵妃所出,所以后宫中皇后和李贵妃斗得如火如荼。
“父亲,女儿一直没明白,为何大殿下会流落在外?”
知道女儿聪慧过人后,李远敬一直将她当儿子培养,所以平日也会将朝政之事讲与她听。
“当年李贵妃生了双胎。你也知道咱们景朝都信奉双胎不祥,所以生了双胎是很不吉利的事。但因为当时圣上继位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这好不容易盼来了,而且还是俩,正是天大的喜事,所以朝野上下自然没人提这个……却没想到李贵妃竟然去自请处置大皇子,留下二皇子。”
“为什么?”
“原因至今不明,当时她根本没有与李氏宗族商量就直接跑到了圣上面前,族里的长老为此都气病了几个。”
李明悠觉得这李贵妃真有意思,凭着李氏的资源进宫做了贵妃,但像处置皇子这种大事却连招呼都不打,太不把族内的人放在眼里了。而且稍微有脑子的都知道多一个皇子就多一个筹码,而她却直接奏请处置一个,当真是好生任性。
“后来呢?”
“虎毒尚且不食子,圣上自然是不同意。后来李氏族长夫人进宫训斥了李贵妃,李贵妃这才消停了下来。但她死活闹着要将大皇子送走,圣上无奈,只得将大皇子养在了李氏庄园里。”
专权不利于家族发展,所以景朝的世家,族长和家主一般都不是同一人担任。族长是族内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负责家风与人才的培养,而家主便是族内佼佼者担任,负责家族的繁荣发展。李氏家族,这一任的家主是李远敬,而族长是他的一个族叔。
李明悠听到这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李贵妃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也知道双胎不祥,朝臣们一时不说不代表以后不会说,所以在最喜庆的时候将这事儿摆在明面上,想着至少先保住一个。”毕竟能在后宫中荣宠多年,李贵妃人应该不蠢。
“暂且算她这么想的吧……可没想到啊,李贵妃当真是看走了眼。你看看她留下的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除了娶了个顾氏女还有什么用?优柔寡断唯唯诺诺没个主见!而被她丢弃的那个,如今却凭着自己的本事,私产遍地,成了北方十三个州郡最大的庄园主。”
李明悠赞同的点点头。大皇子的出类拔萃与二皇子的软弱无能她都有所耳闻。
“这么说来,”李明悠听了这段往事,准确的抓到了其中一点,“大殿下跟李贵妃的关系应该也并不好……现在这局面也好,父亲。”
“怎么说?”李远敬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聪慧,可能又想到了什么,于是耐心听她说下去。
“李贵妃最近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联络了她的胞兄李远斌。父亲也知道,李远斌的野心不小,一直打着二皇子的名义在撺掇族里更换家主,甚至想分家自成一派。”
李贵妃那一脉是庶出,当年她借的李家嫡脉的势才进宫登上了贵妃之位,现在得势了却想扶持她那一脉。
哪有这个道理?
李远敬听后也是一脸不豫,“想我李家百年大族,岂容许他们这般胡闹?哼,一群浅薄无知的东西!就算她生的孩子继位,难道她就能高枕无忧?别忘了外面还有众多世家在虎视眈眈,到时候看她是否压制得住!”
“所以,既然她有异心,我们为何不弃了她?”李明悠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之前是因为皇子都是她生的,我们不得不敬着,但刚刚听了父亲说的往事,要是大殿下知道真相,定会与李贵妃疏远。我们干脆阻了他们的见面,然后抢先一步找到大殿下,告知当年真相,趁机将大殿下拉拢到我们这边来……我们扶持大殿下。”
“……悠儿的主意可!”李远敬听了,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二殿下一直与庶枝亲厚,若是他继位咱们嫡枝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而大殿下长在庄园,与李贵妃并不亲,我们提前与大殿下打好关系,将他拉拢过来,到时候他继位,便可保我嫡枝一脉。”李远敬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至于怎么拉拢,这还得费心思索一番。听说大殿下脾性孤僻古怪,乖僻邪谬,无喜好。”
“放心吧父亲,这个女儿自有办法。”李明悠胸有成竹。
其实她的办法很简单。大殿下是男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想她才貌双全,很有信心将他拿下……到时候,自己成了大皇子妃,大殿下自然是站在自己这边了。
按着李明悠之前的想法,她是不打算嫁人的。因为她觉得与自己门当户对的那些人,都俗了些。好在大殿下尤其优秀,她虽然没有见过他,却多少知道他的事迹,心内对他着实倾佩。
看着女儿一脸的势在必得,李远敬甚是欣慰,但随即眼色渐渐晦暗,透着满满的遗憾。
“悠儿这般聪慧,若是个男儿就好了。”
这样的感叹李悠明已经听过太多次,和往常一样,她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而后又偏头看向窗子,那里阳光倾斜,照在趴在窗子上偷听的大哥身上。她忽然想,是啊,自己若是个男儿,该多好……
而窗子外刚被放下来的李为雍一脸的愤愤不平。每次都骂自己这也不懂那也不懂,这每次议事都不叫上他,让他怎么懂?
刚刚他们在说什么来着?
算了,管他!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那个私生子!
而此时李为雍口中的私生子,正在一辆青色帷幕的马车上。小雨淅沥,烟雨蒙蒙,马车在青石板上哒哒而过。
马车里暖意融融,陆菀将自己的大氅搭盖在了小可怜身上,裹得严实,而自己捧着盏热茶小口小口的暖着胃。
一张芙蓉小脸,肤如凝脂,眉眼精致,只是眼眶微微发红,看得出刚刚有哭过。
知书看着自家姑娘冷得瑟瑟发抖,忙将准备好的汤婆子递给她。
陆菀放下茶盏,接过汤婆子,她打算放在小可怜脚边给他暖暖。小可怜身形高大,这能将自己全部兜住的大氅盖在他身上,立刻显得异常娇小,只能遮到膝盖处。
不过,小可怜脚上怎么穿的是名贵的绣祥云皂靴?陆菀皱眉,她看了眼小可怜,因为双眼紧闭,发丝凌乱,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虚弱。
陆菀脑中有点乱,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正在一点点清晰起来,但就差那么一点。
“姑娘,您真的要将他,带回去吗?”知书现在很不安,从刚才在小巷里见到姑娘开始,就发现她的言行举止跟平时很不一样。
反应迟钝,动作笨拙,甚至做出将陌生男子带进府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情。
她的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啊。
“嗯?”陆菀被知书的话打断了思绪,干脆也没再继续想了,“对啊知书,反正我也缺一个小厮,这样正好啊。”
“可是姑娘,奴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就这么带他回去,不合适。”
陆菀蹙眉想了想,她没觉得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肯定不合适啊,他……他是男的啊,姑娘怎么能带回府呢?还让他留在姑娘院里当小厮,这,”这可不是士族女郎能干出的事儿啊,而且你们俩举止还这般亲密……
知书不好意思说出口。
“可知武也是男的啊,他不是也在我的院子里做小厮吗?知武可以,那小可怜为什么不可以?”陆菀疑惑的看了看知书。
“这,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陆菀将自己心中所想分析给知书听,而后又问了一句,“有什么不一样?”
这,知书一时词穷了,她听得姑娘说得头头是道,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但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哪里不一样?在马车外赶着马的知武抓了抓头发。
肯定不一样啊。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那家伙身形高大挺拔,棱角冷峻,即使穿着粗布短衣,但知武总觉得那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
确定是小厮?那样的气度样貌,说他是主子才有人信吧。
所以一看就不是个老实本分的!
知武一时想得远,觉得莫不是那人在之前的主家不安分所以才被这么凄惨的赶了出来。
想着想着,分了神没看路,结果车轴许是压了路边的石子,马车突然打滑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拉住缰绳稳住马,正要朝马车里问姑娘有没有事,却突然听到了姑娘带着哭腔的喊声。
“小可怜,小可怜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马车里的陆菀一脸惊慌,刚刚马车颠簸她有知书拉住,没什么事。但小可怜却直接撞到了车架上,然后整个人就像个破布娃娃般摔离了车垫。陆菀扑过去将他半抱起,见他脸色越来越差,顿时慌了,转眼便闪着泪珠子,“呜小可怜你怎么样?怎么还在流血?你别吓我啊。”
她的小手按在小可怜额头上,之前的伤口处有鲜血陆续冒出,从她白嫩的指尖流出来。
陆菀越发的慌乱。
“呜知书,快!快去找刘大夫,小可怜,小可怜他怕是不行了……呜呜呜。”
陆菀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慕容褚刚被重物磕出了一点意识,半昏半醒,耳边便一直有个女人在呜呜的哭。
淡淡的清香萦绕,有点熟悉。
该死!他居然被个女人搂在怀里,按着头。还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掉下来,砸到了他的脸上。
女人,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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