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婆娑, 风铃作响,灯光幽暗浮现,眼前人的模样并不十分清楚, 容卿窝在他的怀抱里,手心轻轻放在他的胸膛上, 只能感觉到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
他的呼吸明明那么平稳。
温暖将寂静寒夜充实了,殿中地龙烧得盛,容卿原也没觉得那么冷,也许是冬夜太寂寥, 床太空旷, 而此时的温度和姿态都刚刚好, 那颗没什么动静的心被服服帖帖地包裹住。她眼皮一耷拉, 被搅动的困意又再次袭来,眼睫忽闪忽闪地扇动着, 最后轻轻阖上,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待她重新进入梦乡后,搂着她的李绩却慢慢睁开了眼, 一双黑曜双瞳在黑暗中闪着光亮, 幽深难辨。
忍了许久的急促呼吸被他长长顺了出去, 直到此时才微微有些心安。
是心安, 也有些失落。
心安她没有将自己推出去, 没有像上次一样,冷漠嫌弃地拍开他的手然后骂他脏……失落是因为,连抗拒都消失了, 那才是真正的漠不关心毫不在意吧。
人最害怕的,或许不是无法承受的爱意和永无止境的仇恨,而是从始至终的漠视,和永远不能得到回应的付出。
李绩紧了紧臂膀,低眉看了看怀里的人,因那几日的折腾,她瞧着又有些消瘦了,原本苍白的脸经过几天滋补终于有了些血色。
她睡颜安稳,应是没有噩梦侵扰,一双秋波眉平顺无皱,唇角轻扬着,面容有几分惬意。
这一刻的恬淡真实又遥远,李绩忽然有些舍不得睡了。
第二日一早,烟洛来唤容卿起床,一脚刚踏进寝殿里,就看到了地上胡乱扔着的明黄色衣服,她顺着视线向上看,发现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她立马捂住了嘴,差点惊叫出声。
“是朕。”
床帐里飘出一句话。
烟洛听见声音后,放下了半颗心,令一半的心却因为里面的人是陛下后提得更高了。
眼下的画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李绩在烟洛心里就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禽兽,否则他当年也不会对还是未嫁之身的主子作出那样的事,甚至让她怀上身孕,又惹出后面那么多事端来,如今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兽性大发强迫主子做什么?
心里已将李绩咒骂个狗血淋头的烟洛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站在床边一步远的地方,微微福了福身:“娘娘,该起身了。”
趴在李绩怀里的人一激灵,慢慢从睡梦中醒来。
李绩轻出一口气,微露不快。
容卿揉着眼睛坐起身,看到李绩笔挺地躺在床上先是愣了愣,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收回视线,身子探上前撩开了床帐一角:“给我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
说完又像刚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句:“今日要去看打马球,准备个利落点的吧,别拖着长长的裙尾,邋遢。”
烟洛看到探出的脑袋瓜脸上神色并无异常,便知道昨晚上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那一半的心也放下了,应了声是,转身去找衣服。
容卿曲腿坐着,伸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美人抚发的动作太过养眼,使得床上的人漫出一声轻笑,她斜眼看过去,就见李绩握拳掩嘴轻咳,好像要掩饰什么似的,将脸侧向一旁,嘴角笑容有点点僵硬。
容卿冷漠地收回了眼。
“玉竹!”她冲外喊了一声,正在奁箱里翻找衣服的烟洛领会了她的意思,也扬声喊一嘴:“玉竹,给娘娘梳妆!”
清早是宫人比较忙碌的时候,主子只要一起身了,近身侍奉的人都要打起清神来,玉竹和身后跟着的宫人听见声音后进到寝殿来,但她们显然忘记了屋里还有一个人,看到床上只穿着中衣的李绩后都愣了一下。
陛下虽然常来玉照宫,却一次也没过过夜。
玉竹自然最先反应过来,走到妆台前躬身候着,一句话也不多说,容卿跨过李绩的腿下地,坐到妆台前,几个人各做各的事,床上的李绩反倒成了半个透明人。
他也没有多言,直直起身坐正了身子,视线一直落在容卿身上没离开,微敛着双眼看不出情绪,目光却是温柔的,只是脸色有些难看,眼底的疲态比昨日更加明显了。
不远处有个眉眼机灵年纪不大的宫人,瞥了一眼身前的龙袍,眼珠一转,忽然弯腰捡起来,走到李绩跟前:“奴婢伺候陛下更衣。”
她语调绵软,因着有几分姿色,故作娇态,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玉竹一下就变了脸,不等她呵斥,就看到镜子里的容卿给她使了个眼色,玉竹怔了怔,皱眉继续给容卿梳头,似乎不太满意她这么息事宁人。
因为看那人的背影看得太过认真,李绩没留意到宫人说的话,小丫头以为陛下是默认了,不怕死地便伸手拿着龙袍作势要给他披上。
李绩这才感觉到有人靠近,一扭头,锐利视线在那宫人脸上扫过,后者立马跟入定了一般,动作僵持住,一动也不敢动,他垂眼看了看将要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眉眼微不可闻地皱了皱。
“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一怔,旋即脸上浮现喜色,赶紧回答:“奴婢玥儿。”
“玥儿……”李绩轻声重复了一遍,忽然抬头看着她,一边将自己的龙袍接过来,“你先下去吧。”
还以为陛下问她名字是因为看上了她,结果下一句马上让她退下,玥儿神色有些僵硬,却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弯了弯身,脚步后撤,转身出去了。
李绩眉头微挑,扫了一圈屋里的人,皆是当做刚才的事没发生似的,容卿还是端坐在妆台旁,不时地掩面打着呵欠,好像还未完全从睡梦里清醒过来。
按照常情,皇帝若是宿在宫妃那里,清早起身后都应该是她们贴身服侍皇帝穿衣的,李绩看了看毫不自觉的人,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龙袍……嗐,他也不指望。
好在自己有手有脚,李绩摇了摇头,自己怎么把龙袍脱掉的,又怎么穿上,等到他这边打理好了,容卿已经让人传了早膳。
李绩几日没好好吃饭,清早闻到清粥的香气都觉得食指大动,今日不用早朝,所以他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看着容卿喝完半碗粥,才将将扭过头看了看他:“四哥是不是也没用早膳呢?”
真稀奇了,两个人从同一张床上醒来,怎么还能问出这么愚蠢的话,根本就是要故意说着来气他,可李绩听着她好不容易跟自己说了一句话,竟然打心底里高兴,高兴是高兴,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李绩撩袍坐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嗯”。
容卿继续喝剩下的半碗粥:“四哥不打声招呼就来,这边没准备您的饭。”
李绩眼皮一跳,额角上爆出两根青筋,但观她精神头尚好,还有功夫跟自己耍脾气,总比冷冰冰地全然无视他要强,暗自咬了咬牙,顶到胸口的那股气又咽下了。
“那便不用管朕了。”他说了一句,又觉得椅子上像长了钉子似的,如坐针毡。
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转过半扇身子看了看容卿:“一会儿东苑马球比赛,你是直接去,还是跟朕一起去?”
“东苑?”容卿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很远,坐步辇用不了一刻钟就到了,“我自己去吧。”
“行。”李绩点点头,顶着一头不甚整洁的头发走了,躺了一夜,脑后发髻都压出了印子,没人给他束发,他自己显然也不会。
身为一国之君,被这么对待,真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就这么离开了,烟洛也是没想到,她看着李绩离开的背影,有些犹豫着开口:“主子,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她怕的是李绩生气,最后受苦的还是容卿。
可问完这句话后,却是长久的沉默,容卿默默喝着粥,屋里只有低浅的啜粥声,烟洛皱了皱眉,又压声问了一遍,容卿这才像刚回过神来似的,抬头看了看她:“咱们不是什么也没做么?”
是什么也没做,但在皇帝面前,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大的错。可烟洛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其实看到陛下在主子这里吃瘪,她也挺解气的。
“奴婢昨夜守到二更天才离开,今天一早过来就见陛下在床上……可吓死奴婢了。”烟洛试探地说了一句,偷偷瞥着容卿神色。
容卿放下玉碗,紧跟着她那句话说道:“不是也吓到我了么,三更半夜地突然过来,什么也不说,脱了鞋倒头就睡,赤阳宫这么大的地方,难道还缺他一张床吗?”
疑惑是真的疑惑,不解也是真的不解,烟洛观她神色,多少放下心来,陛下没做什么不妥的事,主子也没发作,虽然相处还有些磕磕绊绊,但能维持这样的平衡已实属不易了。
玉竹突然插上来一句话:“娘娘,那个玥儿……”
不管怎么说,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就敢这么大胆觊觎陛下,是绝对留不得的,心上长着草,就不能是得用的人。
容卿却不甚在意:“咱们不用管。”她漱了漱口,用手帕擦着嘴角。
“娘娘……”玉竹觉得她太过于心软了,想要劝一句,却被烟洛用眼色制止了。
那边李绩独自一人回了紫宸殿,路上遇见不少太监宫人,见着他这副模样,大家都是挤眉弄眼又不敢太过放肆,私底下不知道又要议论成什么样,王椽见到陛下回来了,看清他模样后也怔了怔,然后赶紧去找了一身干净的龙袍。
李绩沉着脸,面色不甚愉快:“王椽,你可会束发?”
“会!”身为天子近侍,没点手艺是不行的,不会也得会,本以为陛下是让他给自己束发,谁知道却听他说:“你教教朕。”
王椽一时没反应过来。
“教朕束发!”李绩紧了紧眉,声音抬高许多,王椽一震,赶紧躬身应是,怕极了陛下忽然变了的脸色,只能说啥做啥。
大清早的时光就在教习束发中度过了,最后好不容易束到能看的程度,李绩表示满意,不想再继续,王椽也松了口气——教皇帝东西,比服侍皇帝要累多了,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问他:“陛下用过早膳没?”
李绩抬了抬眉,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吃过了。”
他突然好起面子来,本来从玉照宫以这副模样回来就很是不应该,再说皇后没留他吃饭,这皇家的颜面也太没地方搁了。
只是一想起容卿还能用这种方式惹他生气,他心中的别扭就淡去几分,她若能一直这样耍性子,才越像小时候的她,光彩照人娇蛮可爱,是记忆里最无忧最明艳的样子。
只要还肯留在宫里,就由着她去!
王椽看陛下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莫非在皇后那里吃一顿饭吃出什么高兴事来了?他可很少见到陛下这么开心。
谁知道李绩马上就变了一副面孔。
“王椽。”
“在。”
“有一个叫玥儿的宫人,现今在玉照宫当差,”李绩忽然止住笑意,瞬间冰火两重天的脸色让王椽为之一怔,赶紧洗耳恭听,就听李绩道,“杀了。”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
笑容不在的陛下,眨眼间又变回那个不可揣度,高深莫测的人了,王椽得了命令,聪明如他自然不会多问什么,应声过后将头压得更低。
李绩换上一身玄色卐字金线滚边的龙袍,黑压压的,衬得人更加威严肃穆了,他到东苑时,看台的地方早已搭建好,比赛的人员也都整装待发,今日天气不错,虽然不算暖和,但太阳却很足。
卓承榭看到李绩过来后,跟身边人吩咐两句,便走过去行礼。
“这场面,让朕想起了安阳。”
“是,臣也想起了西苑。”
虽然不是同一个马球场,但布置和景物都是熟悉的,东苑连着玉麟军练兵的校场,再往东边都是军帐,跟安阳的西苑很是相像。
当初李绩还是不受宠的四皇子,卓承榭是如日中天的卓家公子,算上卓承诲和李缜,几人在球场上也经常较劲的,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卓承诲身死,李缜患上腿疾,再想跟当年一样在球场上驰骋一番,已然是绝无可能了。
两人一阵沉默,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李绩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在看到来人后皱紧了眉头。
陆清苒一身骑装,手上牵了一匹马正走过来。
“臣妾参见陛下!”
没了往日病容,脸上洋溢着朝气,看着背影竟有些英姿飒爽,陆清苒虽然是个南方姑娘,说着一口吴侬软语,马背上的功夫却丝毫不差,其父陆十宴是行伍出身,对自己的子女们都很是苛刻,其中一个要求就是必须学会骑马。
一般的世家贵女看到马儿打个响鼻都会吓得躲老远,陆家娘子却不会,李绩上下打量她一番,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你穿成这副模样做什么?”
陆清苒粲然一笑:“臣妾听闻陛下今日要在东苑赏马球赛,以前臣妾在江南时,就常常和兄长们玩耍,马球也会打一打的,后来嫁给陛下,就一次都没有过了……今日实在是心痒痒,陛下可否满足臣妾这一小小的心愿,让臣妾也上场,跟他们比一比?”
她说得豪气,一改原来温柔写意的小女人样,李绩扭头看向卓承榭,还以为是他的意思:“是你安排的?”
“臣不敢!臣也不知淑妃娘娘今日会来。”卓承榭急忙甩锅,他听出李绩话音里的不悦,想了想,又转身对着陆清苒道:“虽然只是比赛,但球场上难免有磕碰,淑妃娘娘玉体重要,最好还是不要上场了。”
他就是客观陈述,语气没有起伏,但让人听着偏就有种看不起之意,陆十宴和卓承榭都是陪李绩打天下的功臣,身份地位差不多,两族较量争端是在所难免的,陆清苒本就看他不顺眼,听他这么说,更不愿意下台阶了。
“王爷就是挑了最得力的下属上场,也不一定能赢得过本宫呢!”她说话是有三分底气的,今日过来,也有在李绩面前展现她另一面之心,她轻易是不会退缩。
卓承榭便不说话了,低头看着脚下。
李绩冷着脸,张口要说话,却注意到东边传来的动静,原来是容卿坐着步辇,终于到了。
她穿着一身红艳胡服,裙尾就到脚踝,束腰婀娜,扶着烟洛的手下来,胡靴踩在干枯的草地上,成了萧瑟初春里的一道亮丽风景。
许多没见过她的人都看痴了,偏就她淡漠着一双眼,也不曾把身旁的视线放在眼里,在宫人的簇拥下向李绩走过来。
李绩眉头松了松,紧接着又紧紧皱起,微不可闻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清苒。
“这就是皇后姐姐吧,姐姐进宫以后,妹妹也没时间去看你,今日才见着一面,是妹妹的不是,妹妹在这赔礼了。”
陆清苒笑着迎上前去,“姐姐妹妹”地硬说一通,看似很熟络的样子,叽叽喳喳吵得容卿头疼。
当初因为皇后之位,朝堂上还有过一场争执,卓陆两家在朝堂上水火不容,在后宫自然也是一样的,这一见面,还不知道要擦出怎样的火花来。
众人是这么期待着的,但现实却叫人大失所望,容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接下她的赔礼,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就绕开她了。
“四哥,不是要看马球吗,你们怎么都在这站着?”
她手里拿着个汤婆子,看起来似是畏冷,李绩见着了,过去拉住她的手,往看台那边走:“你怎么不多穿点……”
两人就这么走了,陆清苒还没从那声“四哥”里回过神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的背影,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李绩排行老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还没有谁敢唤他一声“四哥”,他现在是九五至尊,就连楚王都要毕恭毕敬地喊他“陛下”。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李绩竟然对容卿如此温柔,那样轻声轻语地说话,是对她从未有过的。陆清苒在今天以前,一直以为李绩是一个寡淡冷漠,不苟言笑,狠戾无情的人,即便是温声说话,眼底也是冰冷的,上一秒跟你笑,下一秒就能赐你死罪,什么缱绻缠绵更是没有,即便是最亲近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冷漠无情。
他原也是会对人这样似水般温柔的……
陆清苒看直了眼,下意识要跟上去,身前却突然横住一只胳膊。
“淑妃娘娘,你既然要上场比赛,这就准备准备吧,陛下和皇后已经到了,比赛也要开始了。”
陆清苒刚才夸下海口,眼下没办法拒绝,只能听他的,牵着马向马场那边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看台之上,华盖之下,两人你侬我侬……
李绩和容卿的位子搁了有两臂的距离,其实不是很近,如果不是李绩探出半个身子去跟容卿说话,她大概就会装作听不清楚。
“怎么没带一件披风?”
容卿看着球场那边的人,有些顾不上搭理李绩,伸手抬了抬汤婆子:“我有这个就行了。”
她模样如常,神色也没什么变化,李绩一直担心的事没有发生,陆清苒不请自来,他本来是害怕容卿生气的,可她现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全然没将陆清苒放在眼里,他心中又有一丝不快。
她原来连个没有结果的指婚王妃都要吃味。
现在……
“开始了!”容卿忽然拍了下手,目不转睛地看着球场上的比赛,全身心都投入在里面,看到精彩表现还不忘叫好。
李绩的思绪被她打乱,便扭头看着她,她拍手叫好的那副模样与小时候无二,只要比赛开始,就会全神贯注地盯着球场,谁在旁说什么都听不到,谁一直盯着她看,她也感觉不到。
值得庆幸的是,她这个爱好并没有改变。
容卿看了一上午的比赛,李绩看了一上午的她,等到比赛结束,她回头想要跟李绩说说赛况,却见他支着下巴正看着自己,一时语塞:“你的淑妃……是挺厉害的。”
陆清苒在的那队赢了。
李绩不知道,他根本没看比赛,听见容卿这么说,便下意识看了一眼球场,陆清苒正擦着额头的汗水走过来,脸红扑扑的,口中呼出一团团白气,看向自己时扬起灿烂笑意来。
陆清苒花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气,为了给李绩留下新鲜的好印象,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看台上也有不少军中将领,都不免为她喝彩了,但她只想听到台上最尊贵的那人给予她的嘉奖。
她正往过走着,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大风掀得举着华盖的人都有些吃不消,李绩以手挡了挡风,扭头去看容卿,就见她扶着额头,背对着自己,躬着身子和烟洛说着什么,那声音被风吹散,却搅和着不真切的呻/吟声传入李绩耳朵里。
陆清苒刚好走上高台,就见李绩突然变了脸色,从椅子上站起身,急忙跑到卓容卿身前,因动作太过焦急,脚底下还狼狈地拌了一下,身形一下前倾,稳住后,他直接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快传太医!”
李绩朝王椽吼了一声。
然而人们都是愣愣地站着。
“四哥?”容卿搂着李绩的脖子,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焦急的神色还挂在他脸上,她甚至还看到一丝惊恐和后怕。
李绩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没有痛楚的神情,也没有陌生的眼神,好好的,就这样窝在他怀里。
“你刚才……”
“我迷眼睛了,有沙子进眼睛里。”
容卿一副“你为什么这么小题大做”的样子看着他,李绩抬头,发现不管是王椽还是烟洛,都是这样的神色,可见是他看错了。
但刚才的画面很真实。
李绩闭了闭眼,也许是几日不曾睡好觉,所以让他产生了幻觉,但幻觉就能让他如此失态,也是始料未及,他现在精神像紧绷的一根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他咬了咬牙,抱着容卿快步走下看台,路过陆清苒的时候,一眼也没看她。
陆清苒擦汗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侧,此时被冷风一吹,只感觉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板,还有那一整颗心,瞬间被冻结了。
“去找太医。”李绩吩咐跟上来的王椽,把一众人都抛在身后,卓承榭看着李绩把自己妹妹就这样抱走了,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心中着急,却没办法跟着过去。
容卿不解了:“我只是……”
“闭嘴,靠在朕怀里别说话。”李绩心情很不美好,本就是他的小题大嘴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要是让人知道他的皇后眼睛里进东西了就把他紧张成这样,那他真是一点颜面也没有了,不如将错就错,顺水推舟。
回到玉照宫,李绩一步路没让她走,从步辇上给她抱下来,一直到将她放在床上才罢休,势必要把戏做足了。
然后张院判真的让王椽给找过来了,面对容卿疑惑的眼神,李绩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就当再看看你的病吧。”
“四哥别忘了给我大哥报个平安。”
容卿提醒他,李绩点了点头:“我知道。”
张院判把完脉露出笑容来,安抚了容卿几句,看到李绩的脸色后却吓了一跳。
“微臣觉得更应该看太医的是陛下。”他诚实道。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我更这么多已经没人夸我了,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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