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皇后六十六课!

小说:皇后的自我修养 作者:越十方
    陆十宴随魏桁回紫宸殿之时, 明月蒙雾,隐灭的烛光将月华遮掩,映照着阶上之人的身影, 宽厚又高大。

    他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然后笔直地朝那人跪了下去, 平平端着的双臂不见一丝颤抖,他面容冷硬,锋眉伸展,一如从前那般, 恭敬慎畏。

    但萧文风却觉得他此去回来后有些不同。

    陆十宴叩拜, 高声道:“明日即陛下大寿, 天子之喜自当举国同贺, 臣不愿看到陛下寿宴被凶信噩轨之事所毁。臣方才去承香殿探望淑妃娘娘,发现娘娘已身患恶疾无力回天, 臣恳请陛下,让臣接淑妃娘娘回家,待陛下寿宴一过, 各道诸使离京, 臣自会兑现臣之诺言, 相信淑妃娘娘……会安静地离开的。”

    李绩原是背对着他, 此时却不禁转身, 深深看了他一眼。短短几句话,已然透露出许多消息。

    “病重?”

    “是。”

    听着陆十宴平静无波的嗓音,李绩微微眯了眯眼, 陆清苒突然病重,怕是他刚去做了什么。他要以病重作借口接她出宫,再用寿宴做挡箭牌,便可多拖延几日……

    这是李绩登基的第一个年头,也是他在登基之后过的第一个寿诞,为昭显大盛旭日东升未来欣欣向荣之势,这次寿宴会大办,而在此等盛事之时,那些不详不吉利的事情都要靠后,陆十宴也正是秉承着这一点恳求李绩准许他带陆清苒出宫,为他的女儿多挣得几天生机。

    理由选得也正好,刚好赶上了盛宴。

    但李绩其实没那般顾及。

    他之所以隐而不发,不过是想给陆十宴一个机会。

    陆清苒犯了错,她一定得死,但陆家,不必陪葬。他从未想过要因一个头脑拎不清的人而抹杀陆家从龙之功,血债血偿之后,君是君,臣是臣,本该一切照旧。

    听起来有些冷酷,让一个父亲亲手把女儿送上绝路,也的确残忍。但李绩清楚,以陆十宴的为人,他更不愿意看到的是事情闹大,李绩若将事情公之于众,然后亲口下令诛杀陆清苒,到时罪名一出,真相大白,陆清苒就是给陆家抹了黑,昭昭圣眷一旦受到质疑,那陆家在大盛朝堂之上的威信也会大打折扣,丰京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更不知会不会有见风使舵之人来落井下石。

    这就是李绩为什么要把督办之权交给陆十宴的原因。

    “刑部那边,你自己去说吧,”李绩绕至书案后,撩袍坐到龙椅上,“金翎卫这里,爱卿倒是不必担心。”

    陆十宴知道李绩是什么意思,他低垂着头,又向下一拜:“陛下为此事费尽心神,又险些送命,至今仍愿意信任微臣,微臣感激涕零!”

    李绩看了他一眼:“淑妃,你带走吧。”

    “是。”

    战战兢兢地来,风平浪静地走,直到他退出紫宸殿,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李绩才微微皱眉,眸中多出一抹探究之色,萧文风见了,忍不住一问:“陛下觉得陆十宴不对?”

    李绩收回视线,转头看了看他:“你觉得呢?”

    萧文风抱着臂,食指在下巴上蹭了蹭,现在没了外人,他说话便不顾及那么多:“我刚才还以为他会直接在承香殿把那谁给弄死呢!结果只是寻了个借口把他女儿接出宫去,虽然最后结果都一样,但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会不会——”萧文风想着方才陆十宴回来后的各种表现,头微微歪了一下,“有些太平静了?”

    李绩没说话,他瞥了一眼桌案边缘最上面的一个蓝封密函,上面的红漆已被破坏,里面的内容显然已经被看过了,他站起身,从阶上走下,走到萧文风身边的时候脚步停顿:“让影卫密切关注聿国公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回报。”

    “是!”萧文风领命,领完命抬头看李绩,就看到他直接转身向后殿那边走了,把他抛在了大殿上。

    穿过回廊,李绩在内殿门外看到王椽,他正靠着门柱打瞌睡,连有人走过来都没发现,李绩背着手,在王椽身旁咳嗽一声,吓得他一激灵,瞬间就睁大了眼睛,一边擦嘴角一边道:“我没睡。”

    等看清来人是谁后慌里慌张的要跪下,被李绩的目光制止,他马上反应过来,伸手“嘘”了一下,然后整理好神情,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身子:“皇后娘娘还没醒呢。”

    李绩瞪了他一眼,转身推门进去。屋里点着烛火,灯光温柔,李绩一脚踏进去,逐渐沐浴在暖色之下,感觉这里像是有人为他留了一盏待归的灯,连那颗冷若冰霜的心都融化开。

    尽管他知道那是自欺欺人。

    李绩向前走,脚步由快到慢,他听到了里面有细微的说话声,走近后,他慢慢撩开珠帘,就看到王椽口中还没醒来的皇后娘娘,正蹲在柔软的地毯上,伸手指着对面的小东西,义正言辞地说着什么。

    水晶帘后的身影曼妙多姿,在一方静谧天地中是只映入他眼中的画,只是撩开帘子的声响到底将画中仙女打扰了,她顿住话音,回头看到他,神情便微微僵在脸上,然后归于平静。

    李绩心头有些失落。

    她大多时候愿意陪他演一演戏,走心却是没有的,总是漏洞百出,让他一眼就寻出破绽,看出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是敷衍,极少数的时候,就连这点敷衍她都不愿维持。

    装也不能装得像一点。

    他撩帘进去,容卿正好起身,四目相对,李绩本以为又要自己先开口,没想到对面的人先说话了。

    “四哥召见了陆大人?”

    李绩眼眶微张,想了想,点点头:“嗯。”

    “最后怎么解决的?”

    李绩知道她是对什么事感兴趣了,神色归于平常,低声道:“陆十宴要把陆清苒接回家去,寿宴过后再了结此事,我同意了。”

    容卿抬头看着他,嘴角慢慢勾勒出一丝笑意,笑意却不及眼底:“陆大人这是要大义灭亲啊……四哥真的舍得?”

    前半句是唏嘘陆十宴的凉薄,后半句却是看笑话般地问他,李绩张了张嘴,却把话又都吞了回去,因他隐瞒了那件事,容卿并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置陆清苒于死地,此时心里不知该怎么想他呢。

    他抓住她的手,脚步向前,漆黑的曈眸映着灯火昏黄的颜色,瞧着有些失落:“舍不舍得,你在乎吗?”

    他是真真切切地在问。

    有些话问出口时,心里就预设了一个最想听到的答案,李绩想听她说在乎,想看她为他吃味,这样他答那句“舍得”才有意义,不然他说什么对她而言都是无关紧要。

    容卿不晓得他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委屈,只是笑了笑:“四哥的事何须来问我的感受,你娶她时也没问我在不在乎啊,你不要她了就更不关我的事了。”

    她说的话像刀子一样插在他心上,偏她还是笑着捅刀的,李绩不肯死心,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右手搂住她的腰肢:“既然不关你的事,你又为什么要问我舍不舍得?”

    “自然是因为我想看——”容卿说到半截,忽然听到一声狗叫,两人齐齐扭头向下看,就见小狗子前身趴在地上,戒备地看着李绩,“呜汪”地又是一声。

    容卿就把“笑话”两个字咽回肚子里去,她挣开李绩的束缚,蹲下身摸了摸狗头:“他没有要欺负我哦,四四别叫啦。”

    四四一被人揉着脑瓜顶就舒服了,惬意地闭了闭眼,然后果真不叫了,李绩一口气顶上来,不知道该□□还是该气那声“四四”,这才相处半天,臭狗子还知道护主了?

    李绩压下心头火,也俯身看过来,假装不明真相地凑趣:“四四?你给它取名四四,为何要取这个名字?”

    容卿将四四抱起来放在臂间,随口回道:“叫着顺口罢了。”

    叫着顺口?哪里顺口?

    李绩还要问,容卿却先他一步开口:“四哥该安寝了吧,那我便先回去了,明日还有寿宴,各道来贺,总要养精蓄锐,别让外人看了笑话,我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说罢容卿便要告退,李绩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容卿一怔,抬头看他,视线交错之际,李绩又松开手。

    在他紫宸殿刚刚睡饱,哪里还需要早些休息,都不过是躲他的借口罢了。

    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他也没办法,有句话说得好,留的住人,留不住心。

    “你今夜,宿在紫宸殿吧。”然而李绩决定还是要留一留,争取是一定要争取的,决定要挽回她的那一刻,厚脸皮什么的,且得试试,自尊心这种东西,都要抛一抛。

    容卿毫不留情地拒绝摆手:“四哥自己在紫宸殿睡吧,四四第一天跟着我,我得让它认家。”

    说罢,她拂开他的手,逃也似地退后,然后转身离开,全无留恋之意,甚至极为迫切,迫切到对惯常一副冷静神色的她来说都有些不正常。

    李绩也瞪大了眼睛,让狗子认家,这算什么理由?

    她对他,果真,果真是一点心思都不愿花,哪怕费心想个让人能接受的借口呢?

    李绩甩了下袖子,转身走向龙床,将身上外袍脱下放到一边,他掀开被子刚要躺下去,忽然发现床铺上多了什么东西。

    殷出的一滩水迹上,有几个黄褐色的小点点……

    李绩脸色由青变黑,风云变幻,握着床被的手在空中被气得颤抖。

    “怪不得跑得那么快,怪不得不愿留在紫宸殿!”他嘴上念叨着,甩手将被子一扔,看着那滩污迹,想起方才容卿急于逃跑的神情,甚至连蹩脚的借口都说出来了,那模样不会不知道小畜生在他床上放肆来着。

    这是在捉弄他?

    怒极过后,李绩看着床上的痕迹,忽然笑出一声,他摇了摇头,喊王椽进来,把床铺收拾一通,这才躺下安寝。

    开始用这种无聊的手段捉弄他了,算不算是一个好兆头?就算不让她回忆起伤心往事,不揭开她的伤疤,他也有办法一点一点治愈她的心,今日算是让他吃了一粒定心丸吧,虽然让她恢复到原来那般,可能还要好久。

    但他等得起。

    朝华元年四月二十六,大盛新帝李绩的寿辰,十道除京畿道不用赶来贺寿,剩下的九道节度使皆早早赶来京城,带着寿礼等待入宫觐见。

    李绩接见外臣与寿宴是分开进行的,贺寿与献礼都在接见诸道来使之时就一并完成了,晚间的寿宴就只是饮酒作乐,来点节目助兴而已。

    “听闻还有献美人的……”去麟德殿的路上,玉竹在容卿耳边小声道,脸上自然是不忿多,觉得进献美人之举未免也太过肤浅。

    “哦?”容卿微有惊疑,“有多美?”

    “娘娘!”玉竹跺了跺脚,“您还有功夫问人家美不美,若是陛下收了她们,将来分走娘娘的宠爱怎么办?”

    玉竹好像时时在提醒她是在后宫生活,既在后宫生活,平日里就少不了阴谋诡计争风吃醋,谁要是不在意都不配呆在这后宫里。

    “哦好吧,那本宫应该怎么办?”容卿的语气还是那样没有精神,好像只是附和她才勉强问了这一句。

    玉竹拿这个云淡风轻的佛系皇后没有办法,叹了口气,问道:“娘娘就不好奇陛下是什么反应吗?”

    “什么反应,给本宫说说。”容卿似在哄小孩子玩。

    玉竹没听出来,但说到关键地方,神色开始兴奋起来:“陛下当朝便一口回绝了,十三个美人,陛下一个也没留下。”

    容卿心里还是疑惑这十三个美人到底有多美,说实话她也想见见,但是这么说的话玉竹还会生气,便忍着了,问她:“为什么啊?”

    “奴婢就知道娘娘也好奇!”玉竹眉飞色舞,对那个做出此决定的陛下表现出万分的尊敬和崇尚,“陛下说,那些人远离故乡亲人,相思甚苦,不忍见她们一辈子不得归,就遣还了她们。”

    “那他还挺善良。”容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怎么是善良呢,娘娘,陛下这些都是借口啊,自古以来女人嫁人,不就是要离家么,哪有甚么稀奇,陛下用这个理由拒绝进献的美女,依奴婢看啊,陛下就是因为娘娘!”

    容卿连着“好”三声,十分不走心地点着头:“看来陛下爱我心切,情深义重,忠心不二,我心甚慰,不胜感激,痛哭流涕,感天动地。”

    她秃噜出一堆四字成语,眼见着麟德殿越来越近了,见到救星似的加快脚步,换了一副威严自若的神色,一本正经地对玉竹道:“今日寿宴,人多眼杂,切莫这么多嘴多舌了,让人听到,恐会诋毁本宫身为皇后持身不正。”

    用皇后的名头压玉竹总是有用的,玉竹顿时也谨慎起来,多分了些注意力在周边上,容卿得空看了看身旁一言不发的沈采萱:“你说要来寿宴玩,我答应你了,可你不许乱跑。”

    沈采萱一怔,扭头冲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不乱跑,我保证。”

    说着便到麟德殿了,大殿之上已经来了许多大臣,容卿入殿后有太监高声通传,原本喧哗之声顿时减少许多,但诸位见完礼之后又该说什么说什么了,并未太过拘谨。身为寿宴的主人翁,李绩还未到场,龙椅上的位子还空着。

    大殿前面,有一年迈老臣在同别人侃侃而谈,容卿定睛看了看,她没有先去自己的位子,而是径直走过去,到那人身前,礼貌地点了下头。

    “皇后娘娘。”

    楚克廉为臣,自然要行礼,旁边方才与他攀谈之人见皇后娘娘来了,也纷纷停住话头,拱手问安,然后各自散去,留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容卿笑容温婉:“本宫从前身在越州,入宫后便深居简出,那日在衡元殿见过太傅一面,却没机会寒暄几句,今日总算赶上一个好时机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娘娘若是想跟老臣说说话,下旨召见便是。”楚克廉摸了摸自己的一团胡子,语气不甚熟络,却也不疏远,当年容卿还跟在楚皇后身边时,两人也见过面,只是不算有什么交情。

    但楚克廉早年时曾当过帝师,也在国子监执过教,容卿父亲和他的两个兄弟都受过楚克廉的点拨,四舍五入,也算楚家的门生了,只不过这层关系对容卿来说实则有些远了,容卿过来也不是跟他攀关系的。

    “这是本宫在越州是认下的义妹,”容卿忽然把沈采萱拉到身前来,她动作有些僵硬,被拽着稍稍踉跄一下,没了往日的活泼,今日站在楚克廉身前竟然直着身子一句话也不说,容卿推了推她后背,“萱儿……”

    “太傅大人安好。”沈采萱反应过来,冲楚克廉作了个揖,她垂着头,面具下的神情复杂难明。

    她是知道自己同楚克廉的关系的,但她不知道楚克廉知不知道她是谁。

    而且她对这个外祖父的感情十分复杂,如果母亲对楚家来说是个累赘,那她对楚家来说应该也是个累赘吧……

    “你叫萱儿吗?”楚克廉伸出自己略显干枯的手,颤巍巍地抚了抚沈采萱的头,语气还是那般严厉生硬,却多了一分和蔼,“是个好孩子。”

    沈采萱鼻头一酸,却没法回应更多,她只能低着头,感受着脑瓜顶上的那只手,在抚摸她时有没有多带一丝温情。她应该唤他一声外公,楚家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但那血溶于水的亲情却会成为楚家的绊脚石,所以她宁愿戴上面具,这辈子再也不见人,只要能陪在她卿姐姐身边就好。

    容卿却是看着楚克廉的神色若有所思。

    “皇后娘娘!”

    就在他们在这边陷入安静之中时,容卿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回身一看,就见卓东升和王氏一齐走过来,王氏今日穿着打扮还算得体,她一张圆脸长得喜庆,笑起来却多了一丝讨好的意味,跟那日东福客栈全然不同。

    容卿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他们二人会出现在宴席之上,但既然在这,必定是李绩下旨邀请的,王氏脚步加快,到近前时屈身行礼:“皇后娘娘……那日在东福客栈,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娘娘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一般见识。”

    卓东升是个实诚的人,竟然直接跟楚克廉打招呼去了,读书之人,大儒在他们眼里可比皇后要尊贵的多,给王氏看得一阵气急败坏。

    容卿尽收眼底,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浅浅笑了笑:“快去找地方坐下吧。”

    说完,她拉着沈采萱便走,也没回应王氏的话,王氏脸色一怔,有些错愕,又有些难堪。她看着容卿的背影,直恨得牙根痒痒,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就因为当了皇后就可以这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她怎么说都是她长辈,却不见她有任何尊敬之心!王氏越想越气,转头想跟她家那个说道说道,却见卓东升正跟楚克廉相谈甚欢,压根没有朝她这边看,不禁更生气,却也无法,只能等在一边……她着实,也插不上话,卓东升跟楚克廉探讨的问题,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容卿在座位上刚安顿好,殿外便传来“陛下驾到”的声音,大殿之上的声响这才减少些,李绩从正门入,看到容卿已经到了,脚步加快许多,径直从中央穿过大殿。

    大臣们就见李绩目不斜视,眼睛冲着皇后娘娘那边就去了。

    到了跟前,容卿自然不能再坐着,她从座位上站起身,从上到下将李绩看了个便:“四哥,昨天睡得可好?”

    李绩看她滴溜转的眼珠,忽然想起昨夜那事,神色顿了顿,而后心中升起一丝玩味来,他状似无常地看着她,向前走近一步:“睡得不错,怎么了?”

    容卿下意识退后,忍不住蹭了蹭鼻尖:“没发现床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李绩又上前一步。

    容卿这一退后,就踢到了座椅上,身子向后一歪,顿时失了平衡,李绩就等她这时候,急忙伸手去捞她,下面的朝臣也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就见皇后娘娘避若蛇蝎猛兽似的,在躲他们的陛下,险些摔倒,好在被陛下救下。

    这莫非是什么新的固宠招数?

    容卿脸色顿时变黑了,推着李绩前胸想让他放开自己,想着他在那张狗子留下印记的床上睡了一整夜觉,心里就嫌弃的不行,好像已经能闻到那浓烈的味道了。

    李绩看她挣扎,心情好受许多,他凑到容卿耳边,浓醇的嗓音压低着问她:“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轻叨的呓语声从她耳畔拂过,掠起一阵灼热,她顿时知道李绩是在捉弄她了。

    李绩的样子明显是知道床上那些异物,既然知道,必定不会睡在脏脏的床上,容卿抵触心理暖和些,却听到那边王椽刻意的咳嗽声。

    帝后都已到场,大臣们正等开席,多少道目光都聚集在这里,两人还有功夫在这谈情说爱……

    王椽是这么想的,可他不敢说,只好暗中提醒李绩。

    李绩松开容卿,回身后便一本正经:“诸位爱卿不必拘礼,开始吧。”

    他一扬手,殿中礼乐已奏起,从中央两侧掩面行入几个舞姬,在朱红万鸟朝凤毯上舞动腰肢动了起来。

    这是宫中云韶府出来的,寿宴之上所有节目都早已演练好,一个接一个,应接不暇。

    容卿以前觉得宴席无趣,大抵是因为身份地位地不同,如今占着这最好的光景,无人来打搅,案前摆的都是她爱吃的,这样再去看底下的歌舞,竟也觉得赏心悦目起来。

    她捻起一颗葡萄送到嘴里,酸甜的滋味从腔中蔓延开来,不多时,一盘葡萄就下去不少了,宴宾们身后都立侍宫人,随时准备添酒添茶,见容卿那盘葡萄要没了,便低垂着头走到近前,将新鲜的葡萄换上。

    但换上以后,那人却未动弹。

    台下跳着的是胡舞,当年沈在先为取得李崇演信任当众跳胡舞,是以丑态吸人眼球,但真正的胡舞其实是很好看的,连李绩也多看了几眼,容卿身前有人挡着,时间久了便觉得碍眼:“这葡萄添完了吗?”

    “添完了,娘娘。”

    容卿一怔,觉得那人声音有些熟悉,便将目光从歌舞上移回来,细细地看了看身前的人。

    她虽穿着打扮都不如从前,可那双清雅却又自私的双眼不曾改变过,容卿皱紧眉头,看那人慢慢转过头。

    “同样的伤,你有没有可能再受一次呢?”普通宫人的装束下,赫然是陆清苒那张脸,本该在国公府的她,此时出现在寿宴之上。

    歌舞仍在继续,有人欢呼,有人拍手,有人举杯豪饮,大家沉浸在觥筹交错灯红酒绿里,直到容卿手上被人塞了一张纸,李绩才回过头来,发现这边的异样。

    他蹭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身,英眉挺立,眉间已浮现三分怒火,这人是谁,他一眼便认出,李绩不管那许多,跨步上前,一掌将她推出丈远。

    几个呼吸之间,容卿已经看清纸上写得是什么,煎药丫头和大夫的供词,按着的红手印,背面透过的,似乎是曾从她身上流出的血,而这一切,原是有个罪魁祸首的。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自己太过脆弱,太过怯懦,太过不堪一击。

    这么多年将一半的恨算在李绩头上,另一半的恨还要留给她自己。

    陆清苒被推开数丈远,脚上踩空,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落到地上时她却不喊疼,而是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疯了一般地指着上位那里忽然捂住头的人。

    歌舞戛然而止,交错的酒杯也被放下,众人都一齐看向前面发生的变故,而左手靠前的陆十宴,在看到摔到台下的那人时,也瞬间变了脸色。

    “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中宫之主,被我们的皇帝陛下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的那个人,实则是个疯子,不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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