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妃从南疆嫁到京城中后,大大小小的场合也经历了不少,她便是从下面的席位慢慢熬到上首的,见众人的表情古怪,也隐约能猜到他们心中藏了事。
便向旁侧的丫鬟问话,丛露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下午的时候就听到了从殿下屋里流传出来的谣言,只是碍于场合,没立即禀告,现在找到机会,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禹王妃听。
禹王妃知道阮阮怕濯儿怕地要紧,自然不信那些口说无凭的话,“谣言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这不是污蔑女儿家的清白吗?”
丛露小声道:“是殿下房里的小厮传出去的。”
“小厮?”禹王妃揣测道:“区区一小厮没那个胆量,怕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地里推波助澜?”
“奴婢派人打听了下,殿下素来喜静,不喜有人在旁伺候,身边有阮小姐已是足矣。那小厮便得了自由身,他在梅园人缘广善,跟其余门房的小厮丫鬟关系交好,下午接连去拜见了右相之女蓝小姐,碧荣郡主,公孙二公子,李御史之子李少爷,翰林院张学士等数十人。”
丛露接着道:“也不知是不是说漏了嘴,或者吹牛皮,才把话传了出去,至于是哪位贵人暗中宣扬的,奴婢没打探出来,但其中跟阮小姐有过节的是碧荣郡主和公孙小姐,她们二人的嫌疑更大一些。”
禹王妃点了点头,默默记下那数十人的名字,她眯着眼一一比对,找了一圈也没找见蓝初云,倒是找见了她的胞妹蓝初凝。
正好一曲作罢,禹王妃抬了抬手:“都说生女当生蓝家女,才几个月未见,初凝倒是越发俏丽了,身边怎么空着一个位子,是给初云留的吗?”
蓝初凝盈盈起身,笑道:“禹王妃谬赞,姐姐近来嗜睡,今日睡了一下午,以至于错过佳时,她只好派人传了话,说稍稍来迟一些。”
“原来是这样。”
禹王妃偏眼看了看魏濯那边,见他迟迟不肯用饭,偶尔动两下筷子也是给小姑娘夹菜,显得很是意兴阑珊。
齐阳侯夫人掌管这次晚宴大大小小的事宜,梅园中什么事都要跟她汇报一下,这些天忙得很,连吃个饭的功夫都有人跑来打扰,这时又有个小丫头跑来,道:“夫人,瑾王殿下今日在园中绑了几个人,说是要压过去审问。”
“问审?”齐阳侯夫人看了眼禹王妃,“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吗?”
禹王妃听后,心下了然:“你无需费神,濯儿这样做有他的道理,他向来有分寸。”
她又欣慰地笑了笑,濯儿这般行事自是为了阮阮,他冷硬的性子倒是有了回转的余地,以前关于名声的事儿,在他嘴里就是儿戏,无关紧要。既不关怀别人的名声,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总是任由其发展。
丫鬟对主子不敬是极为不雅的事,现在看来,濯儿当着满殿人的面护着阮阮,是在为小姑娘撑腰作势呢。瞧这一脸阴郁,也是难为他了。
一定是她的小阮阮太过招人喜欢,禹王妃冲着阮阮招了招手:“过来尝尝这边的点心。”
阮阮放下筷子,觉得在王妃旁边坐着比在魏濯旁边更为自在,她笑着冲禹王妃颔首,又想起身边这个喜怒无常的矜贵殿下。
复而转过头,轻声问:“殿下,王妃喊我过去,我可以去吗?”
魏濯也侧过头,刚好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清甜香,沁人心脾,消了消他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也不知她听闻那些谣言后还会不会是现在这副欢愉模样。
只怕躲他躲地更甚。
魏濯见不得小姑娘每次都特别用力地躲他,仿佛他是个罪大恶极的煞神一般,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止于此。
他颇有躁意,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阮阮经过同意后欢喜不已,立刻站了起来,往禹王妃身边跑,坐下后看到的又是魏濯离开的背影,他又走了?
阮阮生出一种魏濯是专门过来陪她的错觉,但转眼一想,他平日就忙,可能又是去处理什么紧急军情了。
魏濯走后没过多久,大殿的气氛便轻松了不少,忽而一阵嘈杂:“蓝大小姐来了!”
“快看,是蓝初云。”
阮阮循声望去,见门口的方向款款走来一位秀丽女子,白衣加身,金纹做饰,竟跟魏濯的衣服照相呼应。
蓝初云含着笑意,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误,人们说她是把大魏礼仪做到极致的奇女子,不肯放过一丝细节,她走至中央,收起笑容,惭愧道:“初云今日来迟,自知理亏,所以给大家备了些道歉之礼,还请大家见谅。”
一上来就送礼物,而且人人都有,丝毫没有别家小姐高傲的姿态,做人周全到这种地步,还是很让人惊叹的。
阮阮又看了几眼蓝初云,这便是差点要做她四皇嫂或者五皇嫂的人,不过怕是做不成了,毕竟魏濯心仪她,肯定不会让自己心仪的女子嫁作他人妇。
蓝初云上前几步,走到齐阳侯夫人和禹王妃跟前,奉上两个礼盒,“还请夫人和王妃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这是初云的一些心意。”
齐阳侯夫人早就听闻这位蓝家小姐贤淑,她以往见过几次,只是没说过话,而今见她落落大方,恭敬有礼,谁娶便是谁的福气,“初云真是恰巧晚来一步,瑾王刚刚走,可惜了,没机会收下你的礼物。”
蓝初云笑道:“礼物是人人都有的,殿下自然也有,送给殿下的是我亲手缝制的腰带,只是绣工不好,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她把腰带从锦盒中拿出,有意地展示在众人的眼前,这腰带跟魏濯的差不太多,仅有一些细节不同而已,所以不管魏濯收不收,旁人都会误以为魏濯收下的。
而这对她极为有利,在众人眼里,她和魏濯天造地设。
“谦虚了,看这针脚细密,花纹流畅,足矣跟锦绣坊的成品媲美,定是费了很大的功夫,”齐阳侯夫人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禹王妃,奇怪她为何不讲话:“姐姐?怎么不说话!”
禹王妃抿了口茶,“疲倦了,有些困。”
蓝初云皱了皱眉,她要讨好的是魏濯的义母禹王妃,而非齐阳侯夫人,只是,这王妃性子怪极了,怎么捂都捂不暖,每次给她的面容都是不咸不淡的样子。
两人无意中对视了一眼,蓝初云只觉得禹王妃看她的眼神有些锐利,她又抬头轻轻笑了笑,把话题引向桌侧的阮阮:“咦,这位是谁家小姐,怎么坐在这儿吃饭?”
她这一问,下面有人带头笑了起来,伯爵夫人也是有些资历的人,不畏惧上首的两位,她语调阴阳怪气的:“初云你这话可真是看得起她,这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知道你对人素来友好善良,丫鬟素来都是心机深的人精,你就防着点吧,别让人把你的如意郎君给抢了去。”
现在魏濯不在,众人没了忌惮,都开始对阮阮指指点点。
阮阮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看了眼禹王妃,禹王妃拍拍她的手,“伯爵夫人这话可就不对了,谁说丫鬟就一定心机深重?齐阳侯夫人还在这儿呢,你说这话,难不成是在暗示什么吗?”
伯爵夫人立刻醒悟过来,眼下的齐阳侯夫人便是当年的燕姬,会错她意的只会认为她是在指桑骂槐,她咬了咬牙,冲着那高高在上的齐阳侯夫人道歉。
走了一个魏濯,还有魏濯的义母为这小丫头撑腰,下面也没了那些愚笨的发言,大都老老实实地进行完了这场晚宴。
人流消散之时,阮阮躲过了那些给她领路的丫鬟,不紧不慢地跟在六姐姐身后。
魏映仪回头看了一眼,用比往常都大的声音说话:“听说夜晚的梅岭别有风趣,林里有个野亭,我们过去转一转。”
公主的话岂敢不听,她身边跟着的暗卫又都只服从命令,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钻进了黑夜中。
阮阮不能离他们太近,怕会被瞧出端倪,打算在林边等上一会儿再进去。
她身后热热闹闹地来了一群人,看来也是去梅岭探夜的,里面除了庆碧荣还有公孙念和蓝初凝。
庆碧荣看到阮阮后,再也没了神色飞扬,她败兴道:“怎么哪都有你?”
阮阮:“……”
她不想在见六姐姐之前惹出麻烦,假装没听到庆碧荣的话。
“没劲!”庆碧荣偏过了头,等着旁边的人点火把。
阮阮刚要迈进林子里的时候,听见了魏濯冷冰冰的声音。
怎么哪都有魏濯!
就在她身后,是魏濯冷硬的命令:“不准进梅岭。”
那边的庆碧荣以为魏濯是跟她们说的,她不敢跟魏濯对话,直接把蓝初凝推了出来,蓝初凝心里也慌,但是她坚信她姐姐跟魏濯有匪浅的关系,她道:“回,回殿下,我们是我姐姐同意了的,她同意我们进梅岭玩耍,您不必担心。”
魏濯一直盯着小姑娘的背影,见旁边还另有一群人在,只淡淡地看了那边一眼。
不认识。
那群姑娘见他看向这边,就连连行礼,声音却哆嗦地一点儿也不齐:“给殿下请安……”
魏濯收回视线,礼节性地嗯了一声。
蓝初凝雀跃十足,小声炫耀道:“看吧,殿下果然喜欢我姐姐,一说我姐的名字,他立马就同意我们进去了……”
阮阮离她们近些,一字不落地把那些话听进耳里,而且,的得知了流言蜚语的事情,若不是魏濯说什么偷亲之类的话,她现在也不必担上那半点不真实的罪名。
她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随便躲到一颗树后面,躲开魏濯。但他过于强大,自己没跑出三步就会被捉回去。
还是莫要打草惊蛇了,她只好打消逃跑的念头,站在原地没继续往里走。
魏濯目光聚在阮阮迈不动的腿上,默不作声地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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