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灯光在短暂的几秒钟黑暗之后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一如黑夜向白昼的转变，沈延曼原本落在地面的视线也随着灯光的变化扬起。
一刹间，原本少了点神采的双眼犹如揭开灰暗灯罩后随风摇曳的橙红烛火，将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吸在她身上，她以优美的姿势扬起了手臂，手脚动作清爽利落的跟着音乐幅度的变化而摆动，尽管是一首以少女青春为主题的歌曲，但在舞蹈力度包括技巧上的运用度上却要求更高。
毋庸置疑，沈延曼在这一方面，有令人叹为观止的出色表现。
而就在歌曲到达副歌段落时，她却忽然一下改变了原本的舞蹈轨迹，哪怕那段编舞，是曾经的她自己所设计的。
她大大提高了副歌的难度与动作变换频率，台下掌声变得更佳热烈而疯狂了，时不时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惊叹和尖叫，到了歌曲的最后的Ending部分时，她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芭蕾舞式回旋，结束了整首曲目的表演。
掌声一时间激烈得像海上翻滚的汹涌波涛，沈延曼的视线里渐渐蒙上一层水雾，灯光、舞台，这些曾经是她梦寐以求，却以为再也不能够获得的东西。
可还没等沈延曼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苏芷却忽然一下仰头偏过了脸去，用手不断扇着在刚刚表演后已经感慨到通红的眼眶，她看过沈延曼跳过同一支舞，那个时候的沈延曼，充满自信和光辉，那种能够感染人的力量会在表演完之后久久不散，热情的不止她的歌和舞，还有她的人。
可现在的她除去舞台表演依然维持着极高的热情与水准以外，音乐停止的瞬间，她就好像要退后一步藏进黑暗中一般，自我剥夺掉身上的光彩，变得隐蔽，有一种恐于接受现实的悲哀。
正是因为看见她这样，所以苏芷才没忍住的鼻酸落泪了。
苏芷对沈延曼想说的话太多了，但表达的最好方式，反而是沉默。
一旁的季昭凝视着沈延曼，有些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他知道沈延曼为什么要改动作，即便已经站在了这里，她却依旧没有越过Sunlife这个组合的绑缚。
她无法放任自己完全去依附Sunlife这个名号所创造的话题度，才会选择去做这样的一种冒险的尝试。
谁都无法保证这么做了之后，就一定会得到正面的评价。
可沈延曼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了，舞台是她全部的资本，沈延曼将她全部的热情都奉献给了这里。
但她也好像只有这样的热情了。
“对不起，刚刚稍微有点失态。”苏芷先于季昭拿起话筒，开口了。
“对于你的经历而言，能用这一首歌站在这儿，我真的非常的....非常的感动，包括你刚刚的舞台，我看到了你身上存在着大部分人所没有的，对舞台的热诚和真心。”
“所以.....”说着，苏芷的喉咙又泛起了一阵的酸意，于是她再次放下话筒，哽咽似得摆了摆手。
“其实今天我对她的表演，没有办法做出评价。”苏芷别过了脸，完全把评定权交给了其余人，旁边的宋临洋及时救场，接过了话筒。
“严厉的苏老师也难得有这么感性的时候，那么这次换我来点评吧。”
看着已经慢慢从激烈的状态中恢复平静，却几乎冷淡到没有表情的沈延曼，忍不住再次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选手资料。
“如果让我从公平的角度来评价你的舞台的话，很优秀，是目前来说最好的，但却最用力的。”
本来开始的评价还是算好，可到了后面‘用力’这一词被搬出来的时候，不光是沈延曼，就连台下的人也开始觉得味道不太对了。
“舞蹈的部分，是你临时改动的对吧？”
到底也是专业的导师，哪怕沈延曼的衔接做得再好，宋临洋也在她几乎只有那么一秒的缓冲定点动作里找到了她舞蹈的思路。
“我能看见你迫切想要拿到A的决心，但我们是挑选女团，在实际的表演中，如果做这样的改动的，哪怕是在你的那部分，都会影响舞台的整体效果和歌曲的前后和谐度。”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沈延曼诚恳的接受了宋临洋的指教，他也很是受用的对沈延曼点了点头。
“不过就如我所说，你的在整体的实力上，的确很强，沈延曼，我很期待能有一天可以和你合作。”
沈延曼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受宠若惊的再次鞠了一躬。
“我能问问，你最初选这首曲目作为今天初舞台的理由吗。”在宋临洋说完他想说的话后，全程都几乎都没有开口过的顾琳忽然像是题外话一般的问到了这个无数人都万分关注的问题。
哪怕她们多多少少都能猜到原因。
沈延曼的下巴紧绷着，双手握住话筒，手心满是粘腻的汗水。
“不方便说吗？”为了更好的把控节目录制时间，顾琳又问了一次。
“没有。”
沈延曼的手在话筒上转了一圈，骨节用力得泛白。
“这首歌对于我来说，是开始也是结束，也是从这时候，我一直看着自己的名字从粉丝嘴里慢慢消失，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两年。”
“所以在今天通常的情况下，我想也用这一首歌曲，作为我的开始，但我不希望再结束了。”
“沈延曼！加油！”
坐在台下的戴嫣忽然站起，将手举得高高的为沈延曼鼓掌，一些练习生也跟着高喊着“加油。”
不曾被挫折、痛苦彻底击倒过的沈延曼，却忽然好像输给了她们的加油声。
有湿润的水珠在她脸颊上划过，她拿手背去擦，水珠带过嘴角，咸到发苦的味道窜进了嘴里。
“你的唱功很稳定，这样大幅度的舞蹈动作下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你已经有相当成熟的能力，所以不用妄自菲薄。”
沈延曼的嗓子忽然说不出话了，只能是深深弯下腰，停了两秒。
“那么，最终给F.A练习生沈延曼的等级是....”季昭拿起话筒，声音听上去却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任何人生疑。
“这个不A有点天理难容了。”
“A吧！A吧！”
"必须得给A了啊！"
台下絮絮叨叨的讨论声没有影响到沈延曼，她只是半垂着脑袋，目光颤动的看着前方。
“A。”
季昭最后的宣读终于令满场欢呼，即便存在着竞争关系，她们也仍旧对沈延曼的能力心服口服，如果她都不能够拿A,简直和直接切断了她们的希望一样。
沈延曼带着众望所归的胜利回到后头，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以至于接过节目导演递过来A的贴纸时，她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最后边角齐整的对准了自己腰前的名牌，才小心翼翼的贴了上去。
“现在是什么感觉？”导演冲着眼边微红，泪珠晶莹，却一遍遍抚摸着那个‘A’的沈延曼发问道。
“不知道，但是.....很满足也很感谢，真的。”
沈延曼头都舍不得抬，修长的五指都恨不得嵌进那张薄薄的纸页里。
“别看啦，你就是A!王牌A!”
准备着下一个上场的戴嫣也从旁观席到了后抬，一下就往沈延曼的背上一跳，毫无准备的沈延曼都差点被她给撞倒。
“我也会在下面给你加油。”沈延曼侧着身子拍拍戴嫣的手，脑子也都清醒了不少。
“我要没拿A,就全赖你啊。”
可就是这样看上去一脸浑水摸鱼来的戴嫣真正走到台前的时候，沈延曼才惊喜的发现，她竟然是位实力不错的rapper。
清晰的吐词和把控良好的节奏，戴嫣的rap获得了全部导师的一致赞扬，而在苏芷点名要看的舞蹈上，她的表现虽然不如沈延曼的惊艳，但也可圈可点。
一连两人。
沈延曼与戴嫣，拿下了堪称奇迹般的两个连A。
一开始对评级还抱有侥幸心理，想着或许是导师累了，后面的等级评定也就松了，可真当她们上去之后，该毒舌的依旧毒舌，卡得死死的等级标准，也还是一点都没有放松。
于是她们终于意识到，在这些导师心里能够担当得起A这个等级的人，究竟要多么有实力才行。
等级评定的舞台在持续了将近五六个小时之后总算落幕，所有人都回到了位置上，而A班的名单也已经尘埃落定。
只有七人。
这七人里头除去沈延曼与戴嫣，甚至还有许蓁和那个同沈延曼呛过声的邱秋。
“她之前说话挺不客气的。”
等所有的练习生都站起来，一同听季昭做总结的时候，戴嫣瞄了趾高气昂的邱秋一眼，凑到沈延曼身边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因为怕摄像机拍到，沈延曼回戴嫣的时候都刻意的用手遮着脸。
“因为有骄傲的资本啊，她唱歌真的挺不错，老天赏饭吃。”
“你这才叫老天赏饭吃。”戴嫣说。
“我这叫自己讨饭吃。”沈延曼哭笑不得的在戴嫣的肩膀上揉了两下。
“哪有你这样把自己说得跟乞丐似得啊。”
“那不然怎么说。”
“我真是服了你了。”戴嫣朝天瞪了瞪眼，最后又还是忍不住笑嘻嘻的打了下沈延曼的胳膊。
而两人的举动虽说动静不大，站在最下方的季昭却不知怎么的向他们这扫了一眼，戴嫣陡然生出一种他是在警告自己的感觉。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戴嫣身形敏捷的向前走了几步，在自己与沈延曼之间拉开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各位练习生们，就如我刚刚所说的那样，这次的等级评定，并不代表你最后的等级，三天之后，我们会有一个二次评定，你们身上，仍然存在着无限可能，哪怕是在X班的练习生，也可能会有升上A的机会。”
这一句话，便给了人无穷的动力。
包括那些以为自己被打进X班不得翻身的练习生们。
如果能创造出从X班上升到A班这样万中之一的奇迹，那么一定会获得相当高的关注度。
在这个节目之中，关注度，就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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