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尔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为了这些曾经同病相怜的水鬼们兢兢业业地谋划了这么多年, 到头来却死在了他们手上。
那些岛民们也同样没有想到, 他们祖祖辈辈供奉了这么多年的“神”, 居然会是水鬼——
不, 也许在更早的时候, 这些水鬼都曾是他们的祖先也说不定。
祖先抢夺了后代的身体,当年的后代又沦落成水鬼, 数年后再次抢夺后代的后代的生机。
周而复始。
轮回到最后,加害者和受害者之间的界限早已模糊。
而他们这群人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提供躯壳的工具人罢了。
“躲开!”
一声大喊从旁边传来,弗米克连忙回过神。紧接着肩膀上传来一股大力, 弗米克被人拉开地瞬间, 两三根红绫直直地刺下!
要是再晚上那么几秒钟, 这会儿人估计都已经被捅成一个筛子了。
一想到这个,弗米克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想回过头去道一声谢,却发现对方居然是是之前那个一抬手就从地下召唤出一堵土墙的男人!
额头上撞出来的血都还没干呢,弗米克怒火中烧, 可一想到刚才对方又救了自己一把, 他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乔易也一眼认出了他, 飞快地说道:“先前的事情以后再说, 当务之急,大家必须联手对付这群东西!”
“事态已经超出了控制。再这样下去的话,估计我们都活不了。”
他顿了顿, 语气忽然变得嘲讽:“难道你们还想以后接着给这些水鬼们上贡吗?”
乔易和明歌他们一行人选择的方向不同,猜到了副本的存活率不高,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有意识地避开了大部队,主动去和船员们套近乎找线索。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几个船员表面上看着憨厚老实,实际上却是早就被换了芯子,故意在深夜的时候将他们引诱到海边的山洞里去。
当天夜里涨潮,不少水鬼偷偷溜了上岸。
后半夜起了大雾,他们三个人不小心走散了,过了很久之后乔易又才和毕沙羽汇合,但另外一个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乔易一直不敢确定对方是否遭遇了不测——直到刚才亲眼看见他的“尸体”被摆放在阵眼上。
更重要的是,就在回去后第二天,他便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毕沙羽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劲。
为此他还特意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分享线索的时候故意瞒下了一部分内容。
他当时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结果没想到今天下午毕沙羽就和秦大勇联起手来给了他一个“惊喜”。
要不是乔易之前暗地里留了一手,估计就直接着套了。
然而乔易手上虽然有线索,但却过于细碎,脑子里全都是问号,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快速通关。
直到半个小时前遇见了印海,他才终于将所有事情都串了起来。
红绫来势汹汹,乔易身上也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只能想办法暂避锋芒。
他闪身躲到自己刚修起来的土墙背后,喘着气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除了是祭祀广场之外,同样也是你们岛上的墓地吧?”
“你们就没觉得这红绫的颜色有什么不对吗?”
印海那头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随手捞起一截树枝缠住红绫,额头青筋暴跳,“现在不是唠家常的时候吧!”
废话。
不过他可不是单纯地只是为了唠个家常而已。
乔易心中默默地想。
很早之前他就看过一份资料,神迹岛上流行树葬。
和一般的土葬不同,树葬虽然也是需要开坑挖土,但却不用立墓碑,反而是用种树来替代。
每死去一个人,就多种一棵树。
而祭祀广场外的那片树林,便是岛上的坟场。这些鬼东西在这里盘踞这么多年,那些红绫没准就是被尸体给浸红的。
“小心!”
“噗——”
岛民不比玩家,虽然身体素质过硬,但到底是少了几分和这种非人类生物打交道的经验,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就有不少人受了伤,甚至还有人被不幸步了老霍尔的后尘。
眼看着广场正中心他们头顶的那团东西越来越浑浊,乔易只觉得压力倍增。
红绫越来越多了。
就像是从树上长出来的藤蔓一样,甚至还围着那个光球开始织起了网!
这是副本第三天,但因为祭祀的原因,他们误打误撞地冲到了最后一关,直面终极BOSS。
老霍尔死了,水鬼们都被暂时囚禁了起来,从表面上看仿佛是玩家这边占了上风一般,但乔易却清楚地知道,玩家这边有一个致命伤——
他们不知道破局的关键。
事发突然,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来得及做好完全的准备!
虽然不知道明歌他们究竟用的是什么道具,但再这样下去的话,桎梏破灭也是迟早的事情。
到时候以水鬼们那睚眦必报的脾气,估计岛上这些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当务之急,只有联合岛民们一同出手,才有机会赢得一线生机!
乔易大吼:“再这样下去就来不及了!”
“轰隆——”
空中忽然劈下一道惊雷,惨白的光芒映衬地气氛更加凝重。狂风呼啸,无数的红绫在狂风中乱舞,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一般。
乔易回头去看那些岛民的脸,每个人的神色皆是变幻莫测。
有的人急切地躲避着攻击,有的人则选择了拿起武器硬扛,有的人像是被逼急了的狮子,有的人却一脸茫然,仿佛从此失去了信仰。
短短数秒,人生百态。
但即便是这样,也依旧没有人来告诉他,破局的方法是什么——亦或者,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那些岛民们只是单纯地和他们站到了同一战线,开始红着眼咬着牙对付那些红绫而已。
但不论怎么说,在这场战斗中,岛民们几乎是被压着打。
一次次重复的进攻防守,一道道新增的伤疤,一声声嘶喊和痛呼此起彼伏,一个个身躯倒下的瞬间就被数条四面八方袭来的红绫给同时纠缠住吸成了人干。
而另一边的情况也同样不容乐观。
广场的正中心早就被红绫给包了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像是蛛网上的茧一般,红得触目惊心!
也不知道究竟承受了多少轮的进攻,“轰隆”一声,不堪重负的土墙终于在闪电劈下的那一刻应声倾塌。
失去了唯一的掩体,战局形势再次恶化。头顶雷鸣电闪,狂风吹得人几乎快站不住脚
乔易眼皮直跳。
大茧内的情况如何,他无从得知。只能做全军覆没的最坏打算。
反观他们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仅存的岛民只有几个人了,作用可以忽略不计。印海虽然作战能力不错,但明显不是打持久战的材料——
最重要的是,对方手里握着能够隐身的牌,关键时刻,她会不会抛下自己跑了也说不定。
不会真的要折在这吧……
就在乔易就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耳边忽然捕捉到一道女声。
极轻,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欢快。
“来了。”
来了?
来什么了?
还没等乔易把这话给想明白,有什么东西好像轻轻砸在了他的脸上。
冰冰凉凉的。
挥手砍断一截红绫,乔易下意识抬起头,却发现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一滴、两滴。
淅沥淅沥,越来越大。
凄厉的鬼嚎声一阵大过一阵,像是在遭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那些红绫在淋过雨之后,动作也慢慢变得迟缓起来,直到浸满了水,再也动不起来。
“咔咔”
片刻后,广场正中心的那个暗红色的大茧也被人从里面划开,外面层层包裹的红绫像是浸满了水的破布一样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茧内的人虽然有些狼狈,但都还活生生地站着,并冲他们招了招手,看起来精神劲儿还不错。
仅剩的几个岛民渐渐停下手中的动作,神色茫然。
结、结束了吗?
“结束了。”
那头的明歌呼了口气,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满是伤痕的脸颊上总算有了点笑容。
她果然没有猜错,天气对祭祀有着极其重大的影响。
也正因为这个,之前她才会想办法浪费口舌和人周旋,尽量往后拖时间。
虽然老霍尔死得太过突然,没能从他嘴里套出消息,但好在明歌的直觉一如既往地好使。
先前那么激烈的打斗就在一场暴风雨中就这么结束了。
等到大雨彻底平息了这一切,他们应该就能脱困了。
乔易仰起头,闭着眼叹口气,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呼……”
台风过境,狂风暴雨。
密集的雨水落在岩浆里,瞬间便化作了一股热气升腾。
魏肖农的避水珠还关着那群水鬼,暂时没办法挪用,明歌手上也没有什么可以遮雨的东西,最后不得不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搭在了已经累得快要虚脱的伊凡和他妹妹身上。
因为风太大的原因,明歌不得不也跟着蹲了下来,以防被风刮走。
魏肖农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外套也脱了下来。
“明歌……”
他喊了一声,明歌也跟着闻声看了过来。
眼前的少女尽管灰头土脸的,但那双眼睛却仍旧让人挪不开眼,不过是两秒的对视,看得魏肖农那点小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然而就在魏肖农刚准备把他的衣服披到明歌身上的时候,明歌忽然伸手将外套接了过去,然后盖在了伊凡妹妹身上。
明歌:“一件确实不够,还是你想得周到。”
魏肖农:“……”
胖子原本都累得不行了,趴在一边,这会儿瞧见魏肖农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憋不住笑出了声。
“嗯?”明歌疑惑地扫过去。
胖子顿时扬起大脸看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而另一边的印海和乔易两个人进不来,就只能在阵外各自找了个地坐下。
岛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敢在台风天乱跑,也就只好一起坐在那慢慢等雨停。
结果没想到没等到雨停,他们反而等到了一个打长黑伞的老男人。
依旧是一袭笔挺西装,手里持着一把黑伞,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完全不受台风影响一般。
“卡斯帕管家?”
明歌从上到下地将他打量了一遍,似笑非笑道,“您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只是个外来的工作人员而已,不代表任何立场。”
卡斯帕脸上的笑容不变,就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很抱歉地通知各位,因为某些原因,这次试营业不得不结束了。不过这场台风不会持续地太久,天一亮,将会有人送你们离开。”
乔易:“啥?”
等等,他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呢,卡斯帕管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脑海中众多杂乱的思绪一闪而过,乔易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眼前的世界就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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