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神去望那仙子模样,总觉眼熟的紧,可一时想不起来,倒是她头顶那根锁灵簪,不正是八千年前我输给斗姆元君那根?
小白龙这厢望了半晌,也不上前,默默将那仙子目送回九重天,便又去独自饮酒,桂花酿喝完,又讨来瑶池琼酿。
这般百无聊赖的日子过了小半年,我渐渐开始习惯,仿佛真的成为葡萄藤上一缕绰约烟气,可世事总变化万千,谁也料不得。
那日兰经阁门窗禁闭,殿内来了只年轻漂亮的孔雀,口口声声说小白龙在九转金丹内下了寒毒,害得前任火神痛不欲生,又以锦觅威胁,斥他明知前任水神死因,却故意误导锦觅恨上火神,以至亲手碎其精元,毁其灵神。
我望着窗外欲言又止,果见锦觅仙子扑将进来,血泪齐下,恍惚间似有金石破碎之声,小白龙面庞上第一次有了慌张之色。
而后故事比那缘机的话本子还要百转千回断人肠,那容颜冠古绝今的仙子于天魔大战中生生挨了一道九曜真火,她本体乃一片轻轻薄薄的六瓣霜花,只一刹那便被这天地至阳之火焚为烟烬。绕是我医神再世,眼疾手快,也仅仅抢下霜花枝末,一丝细微的水汽。
也是那时,小白龙润玉发现自己的葡萄藤上,原来一直卧着只红彤彤的小虫。
我幻出赤霞衣,藏好刚刚费劲凝回的水汽,准备郑重的补上迟到数年的自我介绍,却见一龙一凤僵立原地,根本无暇搭理我。
佳人香消玉殒,连着旷古绝今的天魔大战都成了黑白背景,光秃秃的忘川忽而下起鹅毛大雪,白皑皑的掩了神魔之血,掩了满地疮痍,掩了佳人笑靥,也掩住一代代爱恨情仇。
我忧心小白龙,正待要劝,见他手中龙吟剑铛啷坠地,弯腰咳出一大口心头血,一双潋滟星眸沉痛难当,连周身护体灵力都散了去。
“小白龙!忘川河畔满是恶鬼幽魂!再不护灵神便被拖进去了!”
我扬手三道灵诀,先替他护住心脉,而后招来祥云将这条半死不活的白龙通体裹了拖回九重天,五方天将立时鸣金收兵,那魔军也疾疾撤走。
我将小白龙带回璇玑宫,那里灵泉密布,利于水养,只是门前执剑立着的武曲星君未免大煞风景。
“何方小妖!还不快把陛下放下!”
“小妖?”我冷笑,“你这小豹子真是瞎了眼,以为我把你们陛下劫回璇玑宫不成?不若把天上那医仙叫来,看他能治不能!”
武曲被我一语道破原身,不由瞠目,他行走九天十数万年,从不外泄原身,怎就被一眼看穿?难道现今出了不看元神便知原身的术法了?
我无暇理他,抬手施了定身术冲入门去,这条傻龙见锦觅身死,对那九曜真火的余波躲也不躲,此刻体内丹田火损经脉大乱,轻则灵力尽废,重则身归混沌。
“傻得可以,若今不是我在,当真是大罗金仙都救你不得!”
“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在润玉身上藏了这许久?”
小白龙脸色苍白到透明,根根乌黑的发散在额际,像飞雪中即将消散的火种,连颤抖都极为微弱。
“你如何知我在你身上?”
“偶有所感,不敢断定,而今来看不是润玉错觉。”
“不过是无聊,你不必忧心,只当我不存在便可。”
我攒了不知多少年灵力,深厚的快要流淌不动,今日难得敞开荷包,便给小白龙多渡了些,同属水系,他自十分受用,只是暴露原身后他再不许我附在葡萄藤上。
倒也是,这六界之内又有何人欢喜头上总带只尾巴,更逞论一界之主,只是小白龙不知道,我已附在众生头顶看过无数岁月轮转、往生百态,从不曾施法干预一瞬,若说合格的看客,怕是这天地无穷也当真寻不出第二个。此次要不是那锦觅发髻别着故人之物,我也断不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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